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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过了头就会头疼,林嫣第一次知道,在苏家的这段时日,她尝试了许多之前从不曾做过的刺激事情,包括宿醉。
日上三竿才起床,她抱住欲裂的头,因为昨晚喝得太多早上还出现了微微发热的情况,以至于她都没办法去观赛,早起来看着苏妙和苏娴昨晚灌了三坛烧刀子今天还能活蹦乱跳的,深深地体会到她们的强悍,心中不免对自己的胆小和懦弱感觉到可笑和深深的恼火。
她敲了敲抽痛的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换了衣裳,简单梳洗过,她打开房门,踏进院子。
吉春斋现在只剩下两组选手,今天又是这两组选手的比赛日,她以为院子里的人都走了,房门才打开,门廊之下坐着的人却把她吓了一大跳,啊呀一声低呼起来。
正坐在门廊下的栏杆上读书的宁乐听见响动,抬起头,湛然一笑:
“你醒啦,身子怎么样了,你又不能喝,何苦来学大姐和白痴女人,那两个人就是俩酒坛子!”
林嫣在头脑昏沉之际冷不防看见他,除了他,整个吉春斋似乎别无他人,她呆了一呆,浓浓的不自在涌上心头。自从那一次知道了宁乐对她的心思她就尽可能地回避他,即使到了避无可避之时亦选择疏离客套,尽量不和他进行过深的交谈,如今的情况很显然是避无可避,她别过眼,讪讪地笑问:
“宁乐,你怎么在这儿,妙妙比赛你不去看吗?”
宁乐自然知道她在回避他,唇角不由得溢出一丝苦笑,顿了顿,故作明朗地笑答:
“白痴女人的比赛哪还用看,她稳赢的嘛,就算去也只是看她单方面得意,又没有看头。不如省下时间好好读书,马上就要下场了,我可没有不用温习的自信。”他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书卷。
“读书。不用去书院吗?”吉春斋是厨王大赛的选手居住的地方,宁乐他们自有崇如书院的住处,虽然林嫣知道这样直白地问并不好,可犹豫了一下之后,她还是问出来了。
宁乐的表情一僵。她这明显是要划清两人之间距离的意思,倒让他想打趣一句转移话题都不能够了。他半垂下头,讪笑了一下,轻声说:
“林嫣,我又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你没必要这样急着和我划清距离,上次发生了许多事我一直没机会说,我只是说出了我的心,即使你拒绝也不要紧,毕竟我再努力也敌不过世子爷嘛。”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即使他一路好运气连中三元成了金科状元,和瑞王府的世子爷还是云和泥的差别,这种差别不是一句“我会对你最好最好”就能抵消的。
“不是这样的!”他的表情让林嫣很愧疚,下意识说,顿了顿,却觉得这样说并不妥当,她低下头,表情也跟着沮丧起来,她不善于处理这样的事,也没有常被男子告白的经验。上一个疑似对她告白了的男子在十年前成了她的丈夫,往事如烟,这一次宁乐对她的告白虽然让她觉得为难和愧疚,却并未在她的心中掀起波澜。这就是差别。
宁乐见她说了并不像整句的一句话之后便沉默下来,接着露出为难的表情,心里也有点后悔,他只是因为担心所以留下来看护她,并不是想让她回报点什么或做出怎样的表态,这会子这局面倒是开始不由人地往僵局上发展了。
“林嫣。你不用觉得为难,我说那样的话也不是想让你为难,我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告诉你你很好,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选择另一个人,选择另外一种生活方式,我愿意做那个人,愿意给你另外一种让你觉得舒心的日子。我在说这话之前是考虑过你会拒绝的,你果然拒绝了我也不觉得意外,所以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不会傻到以为你选择和离的意思是你接受了我。”
林嫣咬了咬嘴唇,抬头看了他半天,她想说许多话,却觉得不管说出哪一句都不太合适,沉默了半晌,她笑了一下:
“宁乐你也是一个很可靠的男人呢。”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有多不靠谱啊?”宁乐无奈地笑道。
“虽然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不过你是一个好男人呢。”林嫣弯起一双卧蚕眼,笑说。
“你这话说得真伤人啊!”宁乐笑道,居然说是当成弟弟什么的。
“抱歉。”林嫣笑说。
宁乐静静地凝了她一会儿,莞尔一笑,轻声道:
“我最先喜欢上的就是你笑时的模样,非常让人安心。”
林嫣微怔,先是觉得有点不自在,但又觉得他的这句称赞只是纯粹的一句称赞,还带了一点期许,不由得心一暖,微笑起来。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二人回过头,见苏婵等人已经回来了。
迈过月亮门,苏烟脸涨红,愤愤地说了句:
“我讨厌那个矮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气哼哼的。
“怎么了?”宁乐疑惑地问。
苏烟不高兴地瞅了他一眼,气哼哼地道:“二姐居然跟佟长生打成了平局,两场赛全平局,都怪大姐昨晚上灌二姐喝烧刀子!”
“连续两场赛全部平局,长生真有那么厉害吗,在丰州时还真没看出来。”宁乐惊诧地道。
“那妙妙怎么说?”林嫣也很吃惊,忙问。
“二姐很生气,不知道去哪了。”苏烟扁着嘴回答。
“那阿味呢?”
“讨厌鬼自然也跟去了。”苏烟越发不满地说。
“大姐也跟去了?”宁乐狐疑地问。
“大姐会跟去?大姐买东西去了!”纯娘眉角一抽,抱胸哼了一声。
“你怎么不跟去?”宁乐续问。
纯娘狠瞪了他一眼:“你看着我给大姐当跟班你特开心是不是,跟她出去一趟我得扛十斤的东西回来,你还有没有点怜香惜玉之心,你那么想跟去你怎么不去,大姐正缺个挑夫呢!”
宁乐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看着正处于暴走中的纯娘,她最近也积累了不少压力啊!
苏帮菜最具盛名的石湖楼。
二楼雅座。
回味看着苏妙猛吃鏊锅油鸡吃得满嘴流油,体贴地递上手帕,为她擦拭了一下嘴唇。含笑轻声道: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苏妙放下筷子,望向窗外碧波荡漾的石湖,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回味含笑问。
苏妙沉默了一会儿。单手托腮,手指头在脸颊上搔着,自言自语似的说:
“不妙了。”
回味笑了:“什么不妙了?”
苏妙斜睨了他一眼,顿了顿,直起腰身。淡淡地道:
“没什么。”
“开始害怕输掉然后灰溜溜地回家去吗?”回味直白地笑问。
苏妙瞅了他一眼,夹起一块虾仁放进嘴里:“比起输掉,我更讨厌平局,要么输要么赢,一直平局,让我全身都变得无力。”
“佟长生的菜里的确带着一股让人讨厌的魔力,之前并没有发现,他这一下也算是一鸣惊人了。”回味慢条斯理地斟一杯茶。
“与其说是魔力,不如说是讨厌的缠人大法,太缠人了。”
“你打算怎么办?”回味笑望着她。问。
苏妙慢悠悠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也该跟他好好玩一场了。”
回味莞尔一笑,将一杯碧绿清新的碧螺春湘放在她面前。
吃饱喝足之后,苏妙抹了抹嘴,站起来,一边摇摇晃晃地往楼下走,一边对回味说:
“我今天很不爽,你付账。”
“好。”回味好脾气地笑答,丢下一袋银子在桌上。起身跟上她。
两人下了楼,刚走到门口,忽听门前的大街上,前方脚步纷乱。伴随着许多尖叫恐慌声,刚踏下门前台阶的苏妙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堵混乱的人墙已经冲过来,差点把她撞倒,幸好回味及时把她拉回来搂进怀里才避免受伤。
紧接着一群身穿白色铠甲的官兵纵马狂奔,向城西方向驰骋而去。前面的骑兵跑完后,后面还跟着两排手持长矛彪悍神勇的步兵,所有人都是白色铠甲,红色帽缨,英姿飒飒,威风凛凛。
虽只是在人们眼前一闪而过,苏妙却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些兵,上百人的兵,长得都……挺好,即使是最差的恐怕也能用上“相貌周正、仪表堂堂”这两组词来形容,因此这一队士兵在被亮闪闪的白色铠甲加身时,显得那么的豪迈矫健,英伟威武,以至于在发生了明显扰民的行为之后,惊魂初定的百姓非但没有觉得恐慌和愤慨,反而开始两眼冒桃心,从卖菜大妈到提篮子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是一个表情:
“是白羽军!是瑞王爷的白羽军啊!”
“白羽军的小哥都好英伟!姐姐,你快看那个小哥!你看他看过来啦!啊呀,羞死人了!”人家只是转弯的时候侧了一下脸好吧?
“瑞王爷呢?瑞王爷在不在?人家想看瑞王爷啦!”这就是传说中的脑残粉吗?
“瑞王爷,奴家想你!”这是哪家楼子里的姑娘?
……
苏妙的嘴角狠狠一抽,僵硬地转动脖子,回过头看向回味:
“貌似你爹比你受欢迎啊,你爹到苏州来了?”
回味一脸烦躁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在烦躁他爹太受欢迎,还是反抗期还没过正处在视他爹为仇敌的阶段。
彼时。
桥南利丰街。
苏娴带着两个挑夫从街头一路买到街尾,然后站在街尾,背过身去,摸出荷包往手心里倒了倒,长叹口气,吩咐两个挑夫道:
“把东西送去圆融园给吉春斋的苏妙,脚钱让苏妙付你们。”
两个挑夫一路跟着她,早已经把她当成了金主,笑呵呵地应下,挑着扁担去了。
苏娴沮丧地转过身,望向下一条街上琳琅满目的商铺银楼,再捏捏手心里的荷包,越发觉得沮丧。
其实她已经不算是穷人了,苏记的股利分红够她吃一辈子的,可架不住她最喜欢 “买买买”的游戏,虽不愁吃穿,想随心所欲购物却不够用,偏偏她最喜欢的就是将各种名牌货搜罗回家,这一点不管怎么样都戒不掉。她常常一边花钱一边心疼,一边心疼再一边花光,看来总花自己的钱是行不通的,必须想法子弄一个她专属的金库,让她不用再为钱发愁。
心里正想着,一个亮闪闪的“金库”长着一双腿恰巧从她面前经过,自带璀璨的金光,差点亮瞎她的眼。
文王殿下!
苏娴感觉到一阵心浮气躁,体虚气短,就快站不住了!
金库啊!会走路的金库啊!
梁敞是微服出游的,一身栗色玉锦长衫,手握一把玳瑁折扇,做富家公子打扮,带着两个随从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正觉得惬意,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媚得人骨头都酥了的娇唤:
“文王殿下!”
梁敞浑身一个激灵,手里的折扇啪地掉在地上,坏了扇骨。
两个随从皆用惊奇的眼神看着他,不过待看清柳腰轻摆走过来的那个人时,瞬间理解了自家殿下的反应。
苏娴摇曳生姿地走过来,以一个相当妩媚的姿势低下腰身,角度刚刚好展现了从玉背到软腰那优美撩人的线条。她将扇子从地上拾起来,顺势拉起梁敞的手,将扇子塞进他手里的同时握住他的手,一双凤眼媚入骨髓,她用娇嗲的嗓音欢喜地说了声:
“在这里遇见殿下,真的好巧呐!”
从手背一直到头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梁敞倏地抽回手,想发火还发不出来,不发火又觉得憋得慌,眼看着已经有路人驻足,因为苏娴刚才的那句“殿下”好奇地望着自己,他咳了一声,低声警告道:
“苏大姑娘,别叫本王‘殿下’。”
苏娴蛾眉一扬,看了他片刻才明白过来,对他做出一个“了解”的表情。
正当梁敞对她没有胡搅蛮缠感觉到欣慰时,却见她身子一扭,竟柔若无骨地依在他身上,娇滴滴地往他胸口处一捶,娇嗲地说了句:
“相公,妾身等你好久了!”
啪!
可怜的玳瑁折扇再次摔落在地,折成两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