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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病重,太子监国,血阴教在鲁南操纵大批难民揭竿而起,在迅速占领鲁南的同时,鲁南省附近的几个省突然像着了魔似的纷纷响应,战火已经开始在岳梁国中南部蔓延。
受起义军波及,连秦安省也陷入了混乱,丰州正位于秦安省的中心地带。
纯娘在知道秦安省也陷入混乱之后,十分担心她爹,吵着要回去,苏妙没有答应。
起义党的重灾区在鲁南,秦安省只是被波及,还没有完全被攻陷,路途遥远,纯娘往回走的路上才危险。秦安省那么多人,苏记又是安分守己的做生意,除非血阴教丧心病狂,否则应该没什么大事。苏妙是这么想的,虽然在她的心里也隐隐担心,血阴教一个邪教,干的本来就是丧心病狂的事。
梁敕在非常突然的情况下被皇上一道圣旨推向帝国的最高位,在上朝的第一天,就被魏和等一众老臣发难。
早朝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针对皇上病体的真实情况、皇上明明有力气下诏却不肯接见朝臣、命太子监国的疑点、鲁南的血阴教、瑞王在青檀峡坠崖究竟是指挥失误导致战败还是另有隐情,各种尖刻狡诈阴谋论极强的问题,连环炮似的发问曾经几次把梁敕逼入死角。
魏和一党甚至提出了叛国论,说瑞王背叛了皇上,借着围剿血阴教教徒的借口领军离开梁都,实际上操控血阴教的幕后人很有可能就是瑞王。还拿出了几封瑞王府与血阴教首脑通信的所谓叛国的证据,信上用的印的的确确是瑞王府的私印。
魏和以书信为证据,要求梁敕抄了瑞王府和回香楼。
朝堂上变得乌烟瘴气,朝臣们互相指责,没有了梁铄和梁锦在早朝上镇着,派系之争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
并不是说没有人支持梁敕,梁敕也有自己的人,但他结交的大多是清贵,这类人在朝堂上本就少见,再加上一直有为臣几朝的老狐狸们在前面堵着,这些人根本没办法出头,即使有心想要帮助梁敕,也无能为力。那些倚老卖老的朝臣已经到了咄咄逼人的地步,尤其是魏和。
梁敕明白魏和的意思,魏和代表的魏家早已经选择了要支持梁敕,魏和是梁敕的亲舅舅,支持自己作为太子的外甥本来就是他最恰当的选择。可这不是梁敕想要的,魏和与魏家,他们要支持的并不是梁敕,他们支持的是能够巩固魏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能够让魏家持久跋扈下去的魏家女诞下的皇子,即使这个人不是梁敕,他们也无所谓。与其说他们效忠皇室,不如说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家族谋取更多的权势。
可梁敕不做魏家的傀儡,当一个被外戚操纵的傀儡皇帝,他宁可不做,所以他在很早就拒绝了魏家,并在和魏家女结亲之前抢先娶了白薷做太子妃。
此举惹恼了魏和,但因为有梁铄替梁敕压着,魏和一直没能怎么样。现在梁铄暴病引起了许多恶毒的猜测,魏和对梁敕的态度也随之变得强硬起来,他的态度是给梁敕画下两条路:要么听舅舅的话听从舅舅的安排舅舅保你高枕无忧;不听话,就别怪舅舅不顾甥舅之情。
魏和的强硬惹恼了朝中的另外一派,就是以宁国公为首的倒魏党。宁国公是一个激进派,对魏氏一族的专权跋扈深恶痛绝,两个家族几代之间还积累了不少私仇私怨,所以宁国公一党对魏和一派逢魏必倒,逢魏必掐,不管魏和一派提出好的意见还是坏的意见,都会被宁国公一党骂到体无完肤。宁国公一党平常什么也不干,专门盯着魏氏一族挑错,只要错了一点,就会给放大数十倍数百倍昭告天下。
对魏和来说,宁国公就是他们家茅房的苍蝇,两方在朝堂上掐了无数回,背地里也交锋许多次,不管魏和用什么手段,就是没办法把宁国公一党彻底铲除。魏和知道,这是因为梁铄需要维持住朝堂上最为微妙的平衡。
可是现在梁铄病倒了,对魏和来说,梁敕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空有热血的理想派,以及他未来的傀儡,他完全没有把梁敕放在眼里,所以他肆无忌惮。
因为魏和与宁国公的对抗,本就人心惶惶的朝堂越发混乱,焦头烂额的梁敕第一次完全明白,皇帝不是太子,只需要去思考如何让国家昌盛就好,皇帝还需要确保思考出的好方法能够顺利地实施下去。要确保顺利地去实施,必须要用到各种各样的人,要怎么样鞭策那些人好好地去执行他们该执行的命令,这才是关键。在这个世上,能够做到为了建立理想国家去奋斗的人是凤毛麟角,大多数普通人都在追名逐利,理想始终是理想,这就是现实。
现在,朝堂上的混乱已经严重地影响到了岳梁国的稳定。皇宫里的朝堂是一国的心脏,远方的起义军还没有解决,心脏先乱了,再任由这样的混乱恶化下去,国家将不仅仅是混乱那么简单,甚至会动摇国本。
梁敖也感觉到了无形的危机感与压迫力。
在这种时候,未来的帝国归谁所有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帝国能否继续存在下去,倘若帝国崩塌,梁氏一族都要为了垮塌的帝国殉葬,这其中也包括他。
他聪明,并且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他有眼界,也能长远地去看问题,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刻,他放下了自己的私心,选择了支持梁敕。
他的选择出乎许多人的意料。
梁敖的选择同时也决定了梁敞的选择。
岳梁国早年经历过很惨烈的战争,那些战争持续了许多年,可以说消耗了梁铄从青年到中年的大部分时间。因为那些惨烈的战争,导致岳梁国的将领们青黄不接,中年一代的武将因为战争,不是战死就是身负重伤难以再重返战场。虽然梁铄在战争结束后没有放弃培养武将,可培养一个成熟的武将何其艰难,出色的寥寥无几。老年一代的武将只能靠嘴吹嘘自己年轻时的战绩,可那已经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了,现在让他们上战场,他们连马都不能骑。
如今血阴教在岳梁国中南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许多城镇,这已经不是邪教作乱,而是完完全全的造反。在血阴教造反期间,从西方边境传来加急战报,几乎是在血阴教造反的同一时间,西方的杞枝国在边境打响了大规模的侵略战。
血阴教的前身是清衣族,清衣族早年就和杞枝国有许多勾结,现在在血阴教造反叛乱的同时,杞枝国大举入侵,这让人不得不多想。
内忧外患,也就在反掌之间,岳梁国突然被置于狂风暴雨中,飘忽摇摆,令人心惊。
梁敖需要替梁敕守住梁都,虽然谁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但残酷的现实原本就是会在顷刻之间发生的,梁敖他将会成为岳梁国的最后一道屏障。
梁敞被派去岳梁国西部的赤沙支援边境,抗击杞枝国的侵略。
静安王带兵前往鲁南平息叛乱,与他一同前往的人是回味。
滞留鲁南群龙无首的白羽军只能回味过去收复,而且还要寻找梁敏和梁锦的下落,鲁南他必须要去,他没办法拒绝。
苏妙是在宫里听到这则消息的,并不是回味亲自告诉她的,她是在无极宫里听说的,因为在皇帝病重下诏太子监国的第二天清晨,她就被皇上派去的钱德海给拉进宫里来了。他们背着回味把她骗进无极宫,然后就不让她出去了,理由居然是病中的皇上十分想念她煮的鱼汤,她现在日夜呆在无极宫里,代替御厨成了皇上的专属厨娘。
梁铄的确犯了心疾,当时病得也很险,看他现在苍白的脸色,苏妙能猜到当时发病的时候有多可怕,在没有心脏起搏器和强心针的岳梁国,心脏病比现代的死亡率要高出许多倍,能救活回来,实在不容易。
不过看梁铄的精神头,苏妙觉得他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不再激动,再活个二三十年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梁铄为什么没有立刻上朝把梁敕换下来,反而躲在无极宫里装死,这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的问题。
苏妙坐在龙床前的绣墩上,瞪着梁铄坐在床上喝鱼汤,钱德海在一边伺候着,因为苏妙炯炯有神的眼睛,笑得有点尴尬。
梁铄的胃口不错,喝了半碗鱼汤,又吃了两块鱼肉才搁下,看了苏妙一眼,笑道:
“你这丫头,瞪着我干什么?”
“我的小味味都被骗去打仗了,我不瞪着你,难道还要保持微笑?我看起来像是那么有涵养的人吗?”苏妙笔直地坐在绣墩上,揣着手,直勾勾地瞪着他,说。
“……”梁铄每次听见她管回味叫“小味味”时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哭笑不得,“白羽军隶属于瑞王府,现在他爹和他大哥下落不明,只有他能接管白羽军,就算他不想去他也要去,更何况他一定很想去,如果你是他喜欢的姑娘,你就要支持他。你放心,他会打仗的,毕竟他小的时候,他父亲是把他当做继承人来教养的。”
苏妙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就是因为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她才会觉得异常火大。
她冷嗖嗖地瞪着他。
“你心里肯定在说,我说的这些与你有什么关系,对吧?”梁铄今天比较精神,所以跟她说话时也很来劲,“鲁南离丰州可不远,万一丰州也被鲁南的邪教徒占领,你的酒楼你的亲人全被邪教徒伤害,你也无所谓吗?”
苏妙绷着脸看着他。
就在这时,刚刚悄悄出去了的钱德海又回来了,走到梁铄身旁,轻声道:
“皇上,贵妃娘娘来了,送来了牡丹糕和莲子汤,奴才接了,按皇上的吩咐请贵妃娘娘回去了。”
梁铄点点头,笑眯眯地望向苏妙比地板还硬的脸,安慰道:
“放心,就算阿味去了,也不会有危险,你耐着性子等一等,要不了多久他就回来了。”
苏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眯起双眸,用狐疑的语气问:
“皇上,你又不是不能上朝,为什么要命太子监国,自己在无极宫里看?现在岳梁国的局势已经很危急了,你不亲自出面平息,反而冷眼旁观,你真的放心吗?”
梁铄没想到她会直白的问,更没想到她会问这种让人听起来会觉得她十分敏锐的问题,他愣了一下,笑笑,没有回答她。
苏妙也没指望他会回答她,瞪着他,语气生硬地道:
“我要出宫!”
“做什么?”梁铄明知故问。
“去看小味味!”苏妙忍着怒气说。
“你就是不去看,他过些日子也会回来的。”梁铄道。
“我要去看!”苏妙火大地道。
梁铄扬了一下眉,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只许一天,明早回来。”
“我又不是卖进宫的奴隶!”苏妙愤愤不平地说了句,站起来,转身,火冒三丈地出去了。
梁铄啧了一下舌:“脾气真坏,阿味怎么就好这一口,一点都没有姑娘家的温柔,简直就是一活祖宗!”
钱德海笑,虽然皇上这么说,可是他知道,皇上对这个坦率直白一点都不做作的姑娘还是挺喜欢的。
“皇上,苏二姑娘能听话吗?”钱德海有点担心苏妙出宫了就不回来了。
“她不听话,阿味却是个明白孩子,他知道他走了以后那丫头跟着朕才是最安全的,明早上他会自己把那丫头送回来。”梁铄淡淡地笑道。
钱德海想想也对,便放了心。
苏妙怒气冲冲地出了无极宫,刚走到台阶底下,对面,梁敕带着白薷走过来。白薷的身旁跟着他们家的两个小郡主,白薷的怀里还抱着刚出生不久的皇长孙。
梁敕看见苏妙,心中一喜,迎上来,语气急切地问:
“苏二姑娘,我父皇的身体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