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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女人的双脚迅速变得粗糙、分裂,竟是成了植物的根,疯狂往土地没入,异变快速蔓延。
蕾苹丝和瑟拉摀住嘴,被这个骇人的景像震惊到了,没见过此景的士兵也纷纷往后退却。唯有塞隆冷漠看着这一幕,不甚在意。
克拉下身完全和土地融为一体,似乎正被土壤吸收,露出的皮肤龟裂成树干的表皮,一头黑色的长发也开始往底下蔓延,鲜绿的叶子从发丝抽芽冒出…….
她的身体正在崩解成植物。
和塞隆一样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女人唯一还正常的脸孔漫不经心道:
“最后一瓶泉水被我喝掉了,本来只是想最后好好看看这座花园,没想你的小宠物一点道理也不讲……”
“阿呀,真想不开!!”
巨花脑袋欢快摇了摇,蜂藤幸灾乐祸:“你这样玩法,连自我意识都没办法保持住,就乖乖变成杂草做我的养分吧!”
“你把生死泉喝掉!?”无视蜂藤,蕾苹丝大惊失色。
兽族不过是用泉水涂抹神印,克拉却是直接喝了生死泉,那是一整瓶大地的精华阿…….就算是欧珀的魔力也…..
她根本没打算逃走,但…….
蕾苹丝看着她剩余的身体,不忍地闭上眼睛。
这和逃走又有什么两样?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
异变的身体完全失去控制,崩解的速度像是急于回归母体的胎儿,变型的四肢躯干不断往温暖的土壤没入,不到片刻就只剩下一颗脑袋,同时也慢慢被长发化成的攀藤绿叶淹没。
那双碧眸还能转动,克拉茫然往四周看去,嘴里喃喃:“瑟蕾斯妲以前常常带我来这里…….她很喜欢,我也喜欢……她在此地安息,我也……”
空气中还留有女人的残音,她的身体消失了,地上只剩下一片再寻常不过的绿意,只有从纤细的形状还隐约看出女人倒卧的影子。
彷佛空气结出了一层薄冰,怪异扭曲的景像让众人的呼吸不禁凝滞,瑟拉老早就退到最后面,只剩蕾苹丝一人站在前面目睹一切。
她无声抽了一口气,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见一根根小花苞从绿叶中窜出。
“蕾苹丝!”奥汀带着人马寻了过来,纷杂的脚步同时带来一阵卷风。
蕾苹丝看到那些花苞像是已经获得足够的营养,瞬间炸开出蓬松的白毛种子,顺着风势,从地面急旋而上,往高空飞去…….
她还是逃走了……
蕾苹丝感觉到胸口一阵闷痛,好像不小心吞了块小石子,随着呼吸砥砺得软肉发疼。
绒蓝的天空,轻飘飘的白色小伞左右荡着,彷佛一只只刚出生的雏鸟拍了拍心生的羽毛,渴望挣脱地牢,往天空高处飞去。
绿眸少年默不作声靠近少女,修长的手指弹掉了一根藏在少女肩膀上的小种子,同时跳出了几颗细碎的小火花,那根白毛种子咻地一声就被烧成灰烬。
不知情的蕾苹丝眺望着那些飞远的种子,心底隐约不安。
虽然蜂藤说了对方是在自寻死路,但魔宫地势特殊,风向是往海面吹的,而海的对面,虽然有好几千万里远,但那里,是人族的大陆,种子将飞往那里…….
“那女人呢?”奥汀不解地看着满地狼籍。
蕾苹丝面色黯淡:“已经死了。”
既然罪魁祸首消失了,奥汀便下命令让军队开始撤出魔宫,被囚禁的賽亞和瑪西也从地牢释放。他们整顿了一遍魔仆便开始收集宫内的狼藉,以迎接真正的主人回来。
蕾苹丝让人点了火苗,烧掉克拉留下的痕迹。
望着那块光秃枯黄的土地,蕾苹丝背对着塞隆,在上头放上一束鲜花,天蓝百合,魔后瑟蕾斯妲的最爱,算是为她和克拉的过去正式划下句点。
神庙早已经被翻弄得残破不堪,驻扎在里头的士兵搜出一把不属于魔族工艺的剑。
蕾苹丝接过一看,那是一把奇特材质的剑。
牛皮制的剑鞘朴素简陋,但一抽出便是泛着森森寒光剑身,不似凡品,一刃尖锐地不象话,指腹一碰就渗出血,血没入剑刃,被剑身诡异吸收,变得更加锐利含光,彷佛猛兽噬血的利牙。
“这不是金属,是某种很稀罕特别的材质。”安格妮丝很肯定,但也说不出是什么,只是很有兴趣地翻翻看看,随意往一块石头砍去,剑光一闪,石头立刻被削成一半。
蕾苹丝不是鉴定刀剑的料,便把这把来路不明剑交给奥汀处置。
奥汀也不怎么感兴趣,魔族并不爱使剑,那是人族骑士的武士,索性就扔给了唯一的人族男子塞隆,算是敷衍他救了自己的女儿,省得以后欠人情让他趁虚而入。
在塞隆表明自己和蕾苹丝签了生死契后,奥汀想着有肉盾就善用的打算,毕竟刚被救出来的赛亚短时间还没办法回学校就任,他勉强把塞隆看作是蕾苹丝的免费肉盾兼临时侍卫。
至于在更进一步的可能……绝无可能!!!
蕾苹丝几人已经离开学校第十四天了,包括七天的假期,莫妮卡她们一共请了五天的假,所以能尽快回到学校自然是最好。
“不要!”依然小孩模样的戴门死拉着少女的衣裙,后头沉着脸的奥汀开始在卡嚓卡嚓凹着手关节,少女后头的黑发少年看了也不禁有些手痒。
“我跟妳去!!我不要和臭老头待在一起!!我要跟姊姊去!!我不要一个人!!”
戴门完全适应了小孩的模样,小脸皱缩开始装可怜,让天生母性蕾苹丝根本舍不得把他推开。
海岸码头,无数船只起起浮浮,风声鼓舞,亟欲扬帆启航,其中一艘坚/挺的船只格外引人注意。
船身是暗沉的黑铁,彷佛一块屹立不摇的礁石;而船上没有迎风飘扬的帆布,只有无数黑色的烟管,不断有蒸腾的热气吐出,彷佛隐密于迷雾中的黑龙。
而船的两侧和尾端,铁架撑起皮革,几个似翅膀的大型尾翼不断被喷出的热气搧动,灵活的动作在海面激起阵阵浪花,让其他船只无法靠近,引起无数路过的看客赞叹。
安格妮丝戴着美洛沙夫人给她的皮革大帽,高兴地在这座属于她母亲的杰作上来回探索。
银色冬神号,使用前所未见的船身设计和能源动力航行,美洛沙夫人慷慨把这艘船给了安格妮丝,帮助她们能在短短一天半回到学校。
“蕾苹丝!!”她朝蕾苹丝挥挥手,示意她时间快到了。
蕾苹丝对她笑了笑,转头就见奥汀把戴门拉下去。
奥汀一手捉着奋力挣扎的小鬼头,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他冷峻的面容难得露出感情,不舍道:“蕾苹丝,说实话,见到妳变成如此出色,父王也不希望就看着妳离开。”
蕾苹丝脸一红,立刻摇摇头:“这次与其说是我,更多是巧合、运气、还有……”
她回眸,对身后那艘大船灿烂一笑:“朋友。”
站在铁船前面,身形挺拔的少年偷偷将那张笑容收入眼底,自私地将它占为己有。
蕾苹丝双脚站稳,充满自信地直视奥汀,声音清脆道:“是他们的帮助,我才能够站在这里,和父王再次见面。”
奥汀艰难地蹙眉:“但妳为我、为整个魔族做的事已经足够证明,妳不考虑留下来吗?”
他顿了一下,才缓缓道:“以魔王王储的身分。”
蕾苹丝一惊,低头,只见戴门小脸认真地看着她,表情隐约透着真诚的期待,似乎也在等着她的答复。
对他来说,只要蕾苹丝愿意留下来,什么都好。
蕾苹丝抬头不解地看着奥汀。
奥汀示意她放松,安抚微笑:“大王子说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恢复原状,此时唯一够资格继承王储的…..只有蕾苹丝妳阿。”
他深吸一口气,金眸明亮,眼神骄傲地看着蕾苹丝:“一直以来妳一直接受皇室教育,而妳这次展现出的人脉和能耐也使那些迂腐的老头开眼界……..”
见少女不敢置信,那双与自己相似的金眸睁大,奥汀低笑道:“你所拥有的“力量”超乎历任王储,那不是妳与生俱来,却是专属于妳一人;而大王子和父王也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妳有这个意愿,一切都能安排妥当。”
后头的少年听到了微微握拳,但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地上斜射的影子,背对着阳光、挺直的背影,是永恒的守护和等待。
“阿……..”蕾苹丝小脸涨红,金眸涟涟,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
她语气茫然道:“我从没有想过做一个王……..”
看到女儿又露出以往胆怯不自信的模样,奥汀叹气,语气更加亲昵:“我知道这很突然,甚至可以说是我的错……”
“不,是我自己,我从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王,从很久以前就是,”蕾苹丝摇摇头,吸了几口气,这才恢复镇定。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王不需要觉得做错了什么,我一直看着父王,所以知道这个位子是多么沉重高贵的负担,没有强大的精神和身体是绝没办法负荷。”
收起笑容,她直视奥汀,认真道:“父王因为顾虑我生来的不足,所以从不施加压力给我,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甚至带来了戴门,我因此不再感到孤单…..”
奥汀想再说什么,蕾苹丝却径直道:“不过这都只是借口,我敬佩父王,但从不想成为王,也从来没为此做出准备和牺牲,仅仅一件不完全属于我的功劳并不能代表我具备这样的资格。”
像是挥去了一直以来的执念和迷障,她目光明亮,嘴角含笑道:“我从来没有为王储做过任何努力,戴门才是这些年一直在承受的人,他也都做得很好,请父王正视他的努力吧。”
奥汀愣了一下,听从女孩的话,他低头看向戴门。
男孩顶着与自己无异的犄角,只见一片小绿叶卡在分错的枝角中,嫩绿色,似乎是才刚长出来的,就如此刻重获新生的男孩一样。
对于这么养子,他从没看在眼底,不过是为了稳固王位的工具,但被克拉强行封印在戴门体内后,受到一体同心的影响,他渐渐感觉到了对方受到的痛苦和折磨,就像当年被任命为王储的他一样。
只是他的忍耐得到了收获,成为了万魔之上的魔王,但戴门的地位却是摇摇欲坠,就像现在,他正打算无视少年这些年来的忍耐和痛苦,直接改命蕾苹丝为王储。
他做错的地方原来是在这里吗?
男子蹙眉,在戴门惊疑不定的目光下,伸手将那枚绿叶挑掉了。
“我会去找最优秀的祭司,想办法……让大王子恢复原状。”大概不习惯对戴门示好,他转身对蕾苹丝说。
“不用你鸡婆!我自己就能!我只是懒得变回去而已。”戴门下意识嘴硬。
奥汀立刻刺道:“所以前天在餐桌吃饭才要用书本把椅子垫高吗?”
父子俩怒目相视,蕾苹丝在戴门和奥汀之间看了许久,才放心掩笑道:“恩,回到学校后,我也会努力替戴门找到办法。”
“虽然我无法成为王,但我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药草师。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回来,以别种方式帮助魔族。”
看出戴门不愿,蕾苹丝许下回来的承诺。
银色冬神号开始鸣笛了,蕾苹丝背着来之前的束口袋,身上穿着是干净的绿领白色术士袍。她和塞隆站在一块,对方穿着的是金边白袍。
英俊的少年和美丽的少女站在一起是说不出的登对。
咻地两声重合,两道波动空气的魔法同时射中塞隆的衣袍,蕾苹丝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少年的下身变成蓬蓬裙,上身是蕾丝边的透明上衣,胸前露出两点红樱,幸好路过的人都忙着在一赌银色冬神号的风采,才没有人大喊变态两个字,吸引大家围观。
“父王!戴门!”
“抱歉,失手。”
“抱歉,失手。”
父子俩难得异口同声,塞隆只是笑了笑,挥手把衣服变回原状,只是下半身的蓬蓬裙怎么样都恢复不了。
奥汀心情很好地摸了摸女儿的角,亲密地和她道别。
蕾苹丝看了一眼亲爱的两位家人,转身面对高大的铁船。
鹰翅少女高坐在瞭望台;苍白的少女打着小伞在盛阳下看起厚重的符咒书;头戴着海盗帽的少女正在船尾兴奋地东张西望,不时和底下的人鱼交谈说笑。
旁边是蓬蓬裙的黑发少年,他不甚在意,对她伸手微笑: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