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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还是，右边？
他心头一震。
而后，便看到一道白光从那女孩身后闪过，正是一把匕首，即将刺穿她的心脏！
他心中莫名一颤。
一双湛黑的眸子，清冽如同寒冰，不带任何情感。
某一刻，那女孩子终于回头。
这样凌厉的身法干脆的动作，虽然还未成形，但是却可以看出她何等坚韧冷酷的心性。
一刀致命。
然而她却并未格格不入，反而很好的躲藏着，时不时的给出一刀。
她很安静，在其他孩子的呻吟声以及叫喊声之中，显得有些奇怪。
他的目光不知为何，总是会落在其中一个消瘦的女孩身上。
然而杀戮还在继续。
而这些，显然是还活着的人。
广阔的广场上，已经躺下去了无数孩子的尸体。
手起刀落，狠狠捅进，血液飞溅。
最关键的是，那些孩子此时，竟是都手中握着匕首，相互残杀。
那些孩子看起来，甚至只有七八岁，身材瘦骨嶙峋，脸色蜡黄，但是大多血迹斑斑，狼狈无比。
却是一群孩子，在相互砍杀。
他侧眸看去。
然而正在他想要走近一些听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右边传来的沉闷的声音。
他心中有强烈的预感，那个人还会继续说话！
而且，同样听到了那叹息。
然而现在，他却是看到了。
当年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并且除了一声叹息，什么都没有听到。
即便只是一个几乎透明的影子，他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人身上的一切情绪。
温柔，疼惜，怜悯，悲伤，愤怒，庆幸。
有一道几乎透明的影子，在抱着他。
是的，他看到了。
这个疑惑困扰了他很多年，却不想，在今天忽然看到。
然而当年，他却是没有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自己灵力被废，所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然而在即将死去的时候，却忽然看到那两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受伤，无法再攻击他。
他记得。
轩辕夜心中微惊。
他满口鲜血的痛苦呜咽。
而另一个虽然看起来不那么严重，但是此时也已经遭受重伤，躺在地上，只能用凶狠恶毒的眼神死死的瞪着那浑身浴血的少年，刚刚开口咒骂，却忽然被什么奇怪的力量阻挡，随后，他的舌头飞了出去。
此时的他们，都是狼狈的倒在地上，一个气息奄奄，胸膛剧烈的起伏，呼吸极为粗重，然而却是出气多进气少，浑身是血，肚子上有一个血窟窿，还在不断的冒血，似乎有肠子快要流出来，他惊怒而恐惧的用手去捂住，却还是没什么用，反而因此浑身颤抖，面色惨白。
那地上，似乎有两个人影，正是当年差点杀了他，最后却被他杀了的两个渣滓。
左边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虽然以为那都已经尘封在最深处，永生都不会再想起，却还是不想，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忽然再次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右边，广阔森冷的广场，一群半大的浑身是血的孩子，以及…。一个消瘦却笔直的娇小女孩。
左边，暗沉逼仄的牢笼，曾经的他，以及…。那拥抱着他的模糊身影。
他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面前两个场景。
然而就在他即将跨出一步的时候，眼前却忽然一黑。
他眉头微敛。
他心中有着强烈的预感，似乎他只要前进一步，就可以知道那是谁。
他心中好像有什么声音，在飘飘荡荡。
那样卑陋狼狈肮脏的他。
他想要听清，那是谁，在他耳边说话，想要知道，那是谁，为他留下叹息，想要了解，那是谁，曾经温暖他。
他的心中，涌出一股难以克制的冲动。
他心中一跳，终于在此时，确定——那的确是一个人！
似是微弱的叹息，带着无尽疼惜。
似乎有谁，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却什么都听不清。
他一动不动，感受着那温热的触感，脑海之中的记忆，却是在翻涌。
此时，却是忽然想起。
他看不清晰，也听不清晰，连记忆也模糊。
那是他此生，唯一不确定的东西。
人？
记忆中，那个夜晚，那个牢笼，那个…。
他只记得那种触感，却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因为他不记得，这种感觉，究竟是为什么产生的。
其实说起来很奇怪，他此时，记得那时候的一切场景，记得那种熟悉的温暖触感，却依旧有一段像是模糊了一般，看不清晰。
那是刻进骨血之中的东西，或许此生，也不会忘记。
他原本以为，那段记忆，已经被尘封在尘埃之中，他此生，都不会再想起。然而当一切再次开始，他才知道，自己竟是分毫未忘。
他的心脏，强烈的跳动。
但是那种感觉，却是如此鲜活。
纵然此时已经不是那个压抑血腥的夜，这里也不是那个潮湿阴暗的牢笼，然而那熟悉的感觉，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无助而倔强的他。
然而他却一动不动，任由那种感觉包围自己。
他的眸色微变，呼吸也变得有些不稳。
虽然已经太久太久，但是当那种感觉出现的时候，却依然鲜明。
这样的感觉……
他神色难得的出现了片刻的恍惚。
被人拥抱着。
像是…。
周身忽然像是泡在温泉之中一般，温暖熨帖的触感，从身体的每一处细密传来。
然而他却忽然愣住。
他的衣袍被卷起动人的弧度。
有风吹来。
他颀长的身影被阳光投下一道阴影，寂静，冷清，甚至透出一丝冷厉。
赤一应声退下。
“你先下去吧。”
他将她放在心中最深的角落，亦捧在掌心小心呵护，但是最终却还是会放手，让她和他，并肩而立。
她不是被精心养育的金丝雀，而是终有一天会翱翔天际的凤凰。
他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却也同样会困住她。
然而她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可以护她一生，让她永远都在自己的庇佑之下，安稳度日。
相信她会遵守承诺，自己保护好自己，绝对完完好好的，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身边。
他想要，相信她一次。
轩辕夜没有说话，目色深沉。
赤一抬头：“君上？”
他忽然站起身。
宫殿之中，再次陷入一片安静。
随即，泽尔便是身形一闪，消失在眼前。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贯的优雅，然而那淡淡的语气，却是让泽尔心头猛然一跳立刻磕头：“谢主上不杀之恩！属下这就去！”
“你即刻出发，若她完好无损，你再回来受罚，若是…。你便永远不必回来了。”
他知道泽尔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却不会因此而原谅。
轩辕夜收回目光，没有人看到，他一瞬间变得幽深冰冷的眸子。
只是一瞬，他竟是瞬间觉得危险之极，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安静的氛围，也让他背后和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他跪倒在地，感觉到君上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
加上冷舟他们，泽尔心中，其实并不是十分担心。
那是一个有着极为强韧力量的女子。
即便是遭遇到什么危险，在泽尔看来，那个女子也会克服。
冷舟他们实力不弱，起码在那片大陆之上，保护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所以，泽尔并不后悔。
他虽然也欣赏那位，但是终究…。他在心中，是有着自己的天平的。
泽尔深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也知道自己会承担怎样的惩罚，但是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终究还是君上。
却没想到，君上竟然在这时候开口询问。
而君上之后也一直忙于七部的事情，他思来想去，最终没有说出来。
但是之前他传出命令的时候，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接受到冷舟的回复。
他们这些人之间，虽然相隔万里，但是是有着特殊的手段相互联系的。
泽尔跪倒在地，低垂着头。虽然心中忐忑，却并不后悔。
泽尔做出这样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
在这样的敏感时期，君上是不能离开的。
毕竟，泽尔再怎么欣赏那女子，也清楚的知道，君上才是他们誓死跟随并且永远效忠的王者。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这其实并不奇怪。
不过随即，他就恢复了平静。
在他的印象里，泽尔是一直都站在那女子一边的，所以陡然听到这句话，意识到这背后代表的意思，赤一便忍不住有些吃惊。
他立刻收回目光，将自己的情绪收起来。
虽然很快恢复，但是却已经可以看出连赤一都十分震惊。
而原本跪在地上的赤一，闻言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惊讶。
而他周身的空气，更像是凝结了一般。
话刚出口，就感觉到，整个宫殿的气氛，似乎都变得冰冷了许多。
泽尔一愣，随即就立刻意识到这是在问那位的事情，犹豫了片刻，当即狠狠跪下：“回君上，冷舟……并未传回消息。”
“之前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君上。”
隐在暗处的泽尔，立刻在他身后浮现。
想到之前曾经感觉到的一丝不妙的预感，他眉心微微一蹙：“泽尔。”
尾戒。
他的左手不自觉的覆上右手小拇指。
而原本漫不经心敲打着桌子的手，也忽然停了下来。
想到这里，他向来冷清到极致的眉眼，似乎闪过一丝柔和。
他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是灵宗，想必不需要很久，就可以见到她了吧？
等这件事情结束，便可以专心等待她来。
否则，他去哪里，去遇见她？
而且，说起来，他反而是庆幸发生了这些事。
这场较量的结果，其实早已经注定。
然而他却不是十分在意。
他知道赤一他们早已经想要动手，若不是他的命令，只怕都已经开始行动。
这件事情已经拖了太久，所有的网都已经撒好，而鱼儿也已经上钩，只需要收网就行。
轩辕夜却是没什么波动，依旧冷清矜贵。
“属下这就传下命令，势必将一切准备做好，到时候将七部彻底平反！而城中的那些人，到时候也会一网打尽！”
所以此时，听到君上肯定的话语，即便是冷肃如赤一，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唯有无尽血腥，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才能平复！
赤一的枪戟，早已经蠢蠢欲动。
而城中的一些老臣，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表面上恭敬，但是实际上，暗地里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龌龊事。有的甚至已经和七部联合，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
在讨论联合的时候，每次说到这些，那些人就会群情激奋，面色涨红，恨不得立刻杀进城中。
所以他们想要推翻君上，自己推举出一个人来坐到那个位置上。
而他们暗中筹谋的时候，最大的理由就是，君上这位置，是弑父杀弟抢来的，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坐在最上面的那位置上。
君上当年根基未稳，并且血洗王城，若是再将那些人都灭杀，只怕城中的一切事务，都无法正常运行，所以才留了那些人一条命。谁知那些人不知感恩，却反而越发的嚣张，甚至开始意图谋反篡位。
从君上上位开始，七部的那些人，以及城中的很多老臣，都是不服气的，但是碍于君上实力非凡，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将那些人震慑了一番，才没有立刻闹事儿。
赤一心中对那些人早已经充满杀意，那些人这么多年一直承蒙君上恩泽，君上上位以来，对他们一直没有下手，竟是让那些人以为，可以爬到君上头上来撒野了。
让那些人蹦跶了这么长时间，他以及很多君上的心腹，都早已经想要将那些人通通灭杀，只是主上却一直不同意，于是他们就一再忍耐，到现在，终于是可以动手了！
君上终于点头。
一直到，那些人竟是暗中密谋，想要了君上的命。
然而虽然早已经在七部安插了人手，君上却是一直都没有任何动作。
任何人胆敢冒犯君上的尊严，挑战他的权威，就要做好被彻底绞杀的准备！
对于赤一，以及很多跟随轩辕夜的人而言，他就是他们的神，无所不能，天下无敌。
不，他是神。
长时间的放任，让很多人都忘记了君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而第三次就要到来，那些人却是已经提前联合起来，打算造反。
第二次的时候，已经是心中生疑。
第一次的时候，那些人还惴惴不安。
而从那之后，君上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接连三次供奉，都取消了。
四大家族都知道，有这样一个可怕的人物，异军突起，朝夕之间便登上了那最高的位置。
当时的动静实在是太大，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而君上也因为那一战成名。
然而那一次，却因为君上从黑狱之中杀出，血洗王城而取消。
这样的关系维持了很久，甚至从最开始七部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因为主城的威胁实在是太大，而他们也深深的知道能够坐上君上位置的人，拥有怎样的实力。所以一直也算是相安无事。
算是供奉。
而那些地盘，则是被分为七部，一直依附于主城。虽然七部有自己各自的领主，但是却依然是低一等的，每隔一段时间，还要都汇聚到主城。
除了主城，其实周围的极其广阔的空间，都是他们的领土。
外人或许对于他们的印象，只是一座王城，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
君上终于决定动手了！
赤一闻言，眼中几不可查的露出几分激动之色，立刻低头应道：“是！”
“这一次，大鱼已到，可以直接收网。”
他静坐在上面，闻言，眼底闪过一道凛冽微光。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光华，也不及他容色的一半。
他今天依然是一身黑色锦袍，然而袖边的祥云却是换成了银白色，但是却并不会过分耀眼，那种颜色，是最好的月华锦织就，一眼看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行走间，却是会因为一些细微的弧度，而产生一些细碎而醉人的光泽，远远看去，就像是有月光洒下。
即使是听着这样的捷报，也依然八风不动，凤眸冷沉清隽。
而坐在上首的轩辕夜，脸色沉静，看不出什么波动。
宽阔明亮的宫殿之内，赤一依然如同以往的那样严肃谨慎，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即便是说着这样的好消息，也依然面无表情。视线下垂，看着自己身前三步远的地面，恭谨无比。
“君上，之前七部的暴乱，经过您之前的强行镇压，已经几乎溃散，而他们的结盟，也已经快要溃不成军。按照您之前的吩咐，白七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他们就会动手，让七部的结盟，彻底因为彼此的猜忌而溃散。”
在她几乎透明的身体，触碰到他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宫阙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