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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亲自背着郡主,把她安安稳稳地送上了装饰一新,喜气洋洋的马车。
鼓乐声阵阵。
无数女官齐齐贺喜。
林旭深吸了口气,努力把脸上奇妙的表情给收回去,今天他新婚大喜,无论如何也得高高兴兴的,可不能露出牙疼的表情来,至于其他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曲名几个恨不得大声吼两嗓子——“郡主,劳烦您别这么大气,好歹为难为难我们家公子爷啊!”
他们为了今天,准备了起码也有三个月,光是集中起来培训,就得有大半个月,天天琢磨怎么过关,好让公子爷抱得美人归,现在到好,全无用武之地!
罗娘和小严偷偷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可算是平安无事,忍不住冲着一帮不知足的小伙儿们翻了个白眼儿,这帮人还敢不满意,不知道她们这些人守着自家郡主过了这几个月,每时每刻,不是忙得恨不得一头倒下再也不起来,就是心惊肉跳生怕郡主娘娘真闹出幺蛾子不好收拾。
“哎。”
罗娘叹了口气,有些怅然。
小严噗嗤一声笑了:“咳咳,其实咱们家小姐也没做什么嘛。”何必这般如临大敌!
罗娘也笑。
小姐对这桩婚事肯定是期待的,她们能看得出来,只不过偶尔会有一点儿奇怪的举动,例如说,有一日擅长梳妆的女官给她试发型,郡主忽然蹙眉道:“太麻烦,不如婚礼简办,朝廷不是提倡节俭,娘娘的份例都给削减许多,看咱大周老百姓们成亲,很多都是新娘子随意穿上红衣,带着嫁妆坐着驴车出门就算了事,没有嫁妆的也不少。我给开个先例,也省得朝廷嫁郡主折腾得这么厉害,又浪费!”
这是玩笑话吧。
这肯定是开玩笑呢,她们家郡主最近喜欢开玩笑得很,问题是,郡主说得一本正经,那个严肃劲儿,吓得罗娘和小严,还有其他听到这话的女官三天没睡好觉。
如此让郡主折腾,她们就是当初揣了一肚子要为难新郎官的小主意,如今也只盼着婚礼正正常常,平平安安地进行下去,等到今天的婚礼一结束,她们才能彻底解脱。
于是,林旭手底下的人一脸懵懂。
郡主府的女官们一脸庆幸,热泪盈眶,连哭嫁一类的过程都差点儿忘了,还是红尘自己记得,简单哭了两声,就让太子给塞进马车里面去了。
“你赶紧回宫。”
临上车,红尘还在太子手腕上画了几个字,太子点头,她才安心进去。
一抬头,太子看到林旭略有些发红的脸颊,眉眼间也多出几分喜悦来。
和以前那个孩子不一样了,现在的太子同样年轻,身量却拔高了许多,本来稚嫩的脸也凭添威仪,“林先生,我会保护你和先生的。”
林旭一怔,忍住蠢蠢欲动,想要拍拍这孩子柔软头发的手,以后都拍不得了。
他是太子,将来会成为一国之君,站在很高的地方俯瞰这个国家,希望……
这孩子是他亲手送到红尘身边去,当初还左思右想许久,生怕这是个招惹不了的大麻烦,如今看到现在的他,才真真正正忽然有一种并不需要后悔的感觉。
“好。”
林旭笑应。
至少这一刻,他知道这个少年的心很诚恳,那座宫廷,还没有把他的心养得坚如磐石,他还没有完全抛弃那个有点儿呆,有点儿可爱,有时候也很烦人的阿念。
“林先生也不许欺负我家先生。”太子一笑展眉,“先生要是欺负林先生,您也可以和我说,别的做不了,听听到是可以。”
林旭飞身上马,白了他一眼,众人吹吹打打,车队慢吞吞启程,整个车队要绕城一周,这才回林旭的新房。
本来新房想设在城外,但后来琢磨了下,还是不方便,就在城内郡主府附近买了一个大宅子,至于以后想要清闲,他们也可以出宫去住。
至于万岁爷也新赏赐了宅子,两个人考虑了下,还是不打算住了,主要那地方环境不大好,王孙公子,权贵人家太多,如果住过去恐怕各种交际就更少不了。
红尘到不在意,她处理那些杂事算得上得心应手,但林旭的身份有点儿特殊,眼下这等时候,还是少和朝中的人打交道为好。
林宅早就装饰一新,热闹得不行。
不少大臣们都亲自过来参加婚宴,宫里的几个皇子人没到,礼物也都送到了,而且人人送得礼都不轻。
只看帝后二人送嫁妆送的慷慨劲儿,今天就是和红尘不对付的那些人,也不敢在这方面有所怠慢,怠慢了岂不是打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的脸。
嫁妆早就摆在院子里,也只摆放了一部分,想全摆开根本不可能,剩下的直接就进了库房,可就摆出来的一部分,也让人看得眼红心热。一棒子权贵们都不是差钱的主儿,可一眼看过去,珍珠满地滚,金玉首饰必须见缝插针才装得开,还有那些一看就出自内库,乃是大内密藏的文玩字画,让那些个喜欢附庸风雅,自以为家底丰厚的贵胄子弟眼珠子都要绿了。
“我的天,不是说荣安郡主是个……咳咳,那什么吗,怎么有这么丰厚的嫁妆!”
旁边的人一听就冲着这个‘乡巴佬’翻白眼,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内情,那位荣安郡主本身的身份来历有点儿不可说,孤身一个,无亲无靠,可问题是,人家抱粗腿的本事大,有皇后娘娘宠爱,连万岁爷都爱屋及乌。
“这点儿算什么,我听宫里的人说,皇后娘娘把自己的库房整个开了,让郡主随便挑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哎,可惜了。”
旁边登时有人打趣,“你可惜什么?”压低声音,嘻嘻哈哈地道,“难道你还奢望过什么?”
先前说话的年轻人哼了声,没说话,可心里确实有过念想,他也不差,当初皇后娘娘有意为郡主择婿,他也算是备选之一,只是那时候不上心,想着郡主再受宠,也没有根基,娶回家来估计起不了大作用,能躲就躲了,这会儿看到那么丰厚的嫁妆,不免觉得特别可惜。
就这些东西,够他祖孙三代逍遥自在的。
说话的大约是个宗室子弟,这些被安排在院子里就坐的,大部分都没有收到请柬,但林旭新婚大喜,上门就是客人,总不能把人赶走,只好在院子里将就一下。
好在院子够大,又搭着棚子,早早准备了很多火炉炭盆,此时的天也没有特别冷,到还不至于受寒。
此时说几句闲话,酸上几句,也就他们自己听听,传不到屋子里去,到无所谓。
婚车很快到了,婚礼也进行得还算顺利,红尘一直到被送入新房,安安静静地坐下,始终让林旭牵着,听礼部派来的官员指挥,一步一个动作而已,也没看见婚礼现场究竟是什么模样,不过,只听喧闹的声响,也知道肯定热闹得很。
进了新房,红尘随手摘下盖头,把凤冠也取下,让罗娘和小严端来热水,要洗漱。
两个丫头目瞪口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等红尘都拆得差不多了才扑到眼前:“郡主,您这是做什么,等一下还要出去呢!”
大周朝的规矩,尤其是京城这边的规矩,新娘子可不是进了新房就没事儿的,等下新郎要来接着新娘,一起去敬酒,虽然主要是新郎的事儿,但新娘子不露面也不合适。
而且,完了事还有女眷过来陪着说话,一场婚礼,新娘的任务不少,毕竟不是前朝,女子地位低下,现如今越是身份高的女子,越要表现得落落大方才好。
红尘叹了口气:“去叫你们家姑爷过来,我们得进宫一趟。”
“啊?”罗娘愕然,“现在?”
“现在。”
红尘也有些愁,可问题是现在要不去,以后恐怕要有大麻烦了,为了以后的安生,如今婚礼虎头蛇尾,就虎头蛇尾吧。
罗娘木然。
小严转头就去林旭,她觉得自己完全破罐子破摔,尤其是看到王元道那些辛辛苦苦负责迎客的可怜人,不知道等下新郎新娘不露面,他们能不能撑得住场面。
皇宫
勤政殿
天色越来越黯淡,皇帝难得精神不错,坐在案前随手翻阅奏折,就是眼睛花了,看一会儿便闭目养神,按了按眉心。
老太监早早让人点了灯。
现在万岁爷用的灯,还是那位郡主献的,本来只给皇后用,娘娘用着好,就挪到勤政殿来。
灯很精美,上面的玻璃罩子也好看,摆在桌子上除了照得更明,也是极好的装饰,而且还不怕燎到折子。
早前用灯,万岁爷累了还有一回把褂子燎了一个大洞,可把底下人吓得不轻。
“咦?”
皇帝一抬头,皱了皱眉。
老太监愣了下:“万岁可是累了。”
皇帝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到门边落地镜前看了看,叹了口气:“老了,确实是老眼昏花,得,咱们出去消散消散。”
他刚才觉得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点儿什么东西似的,随手把折子合上,接过老太监递来的披风,穿戴整齐,皇帝也来了兴致,不让人搀扶,自己活动了下腿脚出门。
“最近太医们给的药好,身子骨都觉得轻巧,走路也有劲儿,年纪大了,能自己走还是自己走,要是不活动,那可更不行。”
老太监也笑着应是。
“对了,太子呢?”皇帝想了想,今天一天都没看到太子,平日里太子就在勤政殿,也帮着他看折子,父子两个时常对话。
“万岁爷忘了,今儿是荣安郡主大婚之日,太子爷一早就请了假,要去送嫁呢。”
皇帝顿时了然,拍了拍额头,脸上的神色也和缓,笑道:“咱们太子是个重情重义的,荣安她……有功!”
老太监只是笑,没吭声。
皇帝到是来了兴致,好好把他的太子儿子夸奖了一通,说他有情义,孝顺,懂事,才学也高,处理政事的手腕越来越灵活。
“那个小子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也能放下心。”皇帝笑了笑,有些感叹,“你看看大雍还有北燕那边闹得,太子废了又立,立了又废,当爹的和当儿子的哪里是亲人,根本就是要当仇人的样儿,哎,朕一早就明白,当皇帝的儿子太多,不是福气,哼,朕可不会像他们那么糊涂。”
他要做一代明君,绝不会发生父子相杀的惨剧,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不肯选老三,也不肯选老五,唯独选了自己的嫡子。
一来,那孩子是嫡子,就算年纪小,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位置坐得稳就不会慌,二来,他人老了,心不老,他看得出来,那孩子是个好孩子,确实孝顺懂事,不像在宫里长大的那几个,满肚子都是权谋。
权谋这东西,皇帝肯定需要有,但作为一个还没有成为皇帝的太子,有这东西多了,那是要出事的,等将来他坐上自己的位置,只要不傻,那些东西很快就能学会,只要自己学会的,才是真真正正融到自己骨头里的。
皇帝出了勤政殿,望着渐渐黑下来的天,神色间慢慢变得有些温柔。
“皇后在干什么?”
“娘娘正听手下人说话,好像说郡主出嫁的事儿呢。”
皇帝吐出口气,摇头:“真是,还是小孩儿性子,都多大年纪的人了。”
老太监笑着反驳了句:“娘娘本来就年轻着呢。”
“你个老货,就是精明!”皇帝大笑,他这一辈子,有过很多很多的女人,身为皇帝,天下的好女子都是给他备着的,他想要哪一个都能得到。
但那些女人,全都不是妻子。
他的妻子唯独只有自己的皇后,牙齿和嘴唇经常磕磕绊绊,可到了老,它们也得在一块儿,年轻时,有一阵子不喜欢皇后,至少是表面上表现出来很不喜欢,觉得她强硬,不温柔,可他就是那时候心里也明白,要是他不是皇帝,就是个普通的贩夫走卒,别的女人都是水中月,镜中花,唯有皇后那才是贴心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