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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用管我……”樱田坐倒在了司令塔的墙壁上,因为失血过多的关系,他的气息变得微弱起来,“快!倒车!脱离敌舰!”
萨摩水兵们奋力的操纵着“雷4”号杆雷艇后退,但雷杆卡得太紧,始终无法摆脱,正在危急之时,“扶桑”舰因为伤重,开始调转航向。一直以最大出力在试图倒车的“雷4”号杆雷艇终于挣脱开来,飞速地逃离了战场。
重伤的“雷4”号杆雷艇最后停泊到战场外的乾国军舰“元凯”号的附近。“始‘扶桑’号中雷,有一水雷艇自上流来,近我舰(‘元凯’号)左舷下碇……艇面被敌弹洞穿如星点,骨肉横飞,凄惨异常。……艇长名樱田者脖颈中弹,坚守塔内指挥,血流满身,我舰对该艇伤员实施救助,然艇长流血过多,虽多方疗治,终未能挽回其命……”而“扶桑”舰则在坪井航三的指挥下勉力驶往小岛一带浅水区停泊,紧急抢修受损之处。
可能是畏惧“扶桑”号的240毫米重炮的关系,在“扶桑/ ”号驶往小岛岸边浅水区自救时,已经起锚的“比睿”号和扑灭了大火的“金刚”号都没有上前向“扶桑”号发动攻击,而是分头占据了“扶桑”号两侧靠近航道的位置。
“我们到底还是中了敌人的圈套!”井上良馨颇有些后悔的对坪井航三说道。此时他已经看清了,和“扶桑”号交战多时的“金刚”号的伤并没有那么重,西乡隆盛的大将军旗仍在“金刚”号的桅杆上高高飘扬。刚才之所以做出逃跑的姿态。完全是为了引诱“扶桑”号前来追击。
“悔不该不听坪井君你的忠言!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想到被明治天皇称为“国之重器”的“扶桑”号铁甲舰竟然在自己的手中损坏。井上良馨一时间恼恨欲死。
“我舰的损伤还不算太重,天黑前应该是能够修好的。”坪井航三此时顾不上去责怪井上良馨,而是阴着脸说道,“就怕敌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舰穷于应付,那便难以脱身了。”
“我舰的弹药还够用吗?”井上良馨叹息着问道。
“主炮和副炮的弹药都还够用,坚持到晚上是没有问题的。”坪井航三已经询问过手下的军官。回答道。
听到坪井航三的回答,井上良馨心下稍定,但他一想到“扶桑”号的受损可能影响到这次大反击行动的成败,心中便又焦躁起来。
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远处的两艘萨摩铁甲舰,似乎只是在那里监视着他们,并没有发动攻击的迹象。
井上良馨和坪井航三心中全都惊疑不定,但现在“扶桑”号舵叶受伤,舰体破损,无法前进。他们只能在派人督促水兵们抢修伤处之余,时刻观察着敌舰的一举一动。
井上良馨并不知道。如果他往岸上的方向观察得再仔细一些,便会发现,在岸边的一处山坡上,正有几个人,举着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受伤的“扶桑”号。
山坡上,林逸青在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之后,放下了望远镜。
“竟然能击毁我奇兵队三艘杆雷艇,看样子敌舰炮手的炮术,还真是高明呢!”
“是啊!我军四艘杆雷艇一齐出击,竟然被击沉了三艘,敌舰炮火凶猛准确竟至于此。”野村忍介想到刚才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战斗,不由得感叹不已。
“不过,敌舰再怎么顽抗,今天也难逃覆灭之命运了。”林逸青冷笑了一声。
“林君要再派舰强攻么?”野村忍介命令道。
“强攻就不必了,只是要防止他们在天黑前逃掉而已。”林逸青笑了笑,说道,“今天晚上,我保证野村君你和大将军一定会看到敌舰被击沉!”
“那瀚鹏要如何防止敌舰逃跑呢?”野村忍介好奇的问道。
“敌军间谍曾与港内暗布渔网,缠绕我舰螺旋桨,令我舰大受其苦,这一次咱们便把这渔网回敬给他们,令他们也尝尝滋味。”林逸青笑着转身,向一位传令武士下达了命令,武士躬身领命而去。
不多时,一枚信号火箭腾空升起,“比睿”号铁甲舰的舰长出羽重远看到了信号火箭,向一位军官点了点头,“施放烟雾。”
航道的另一头,接到了信号的“金刚”号也放起烟雾来,不多时,海面上便满是弥漫的烟雾。
“各炮位注意警戒!敌人的杆雷艇可能要发起进攻!”坪井航三注意到了四周的海面上能见度急剧下降,烟雾之中似乎又有小船的影子在晃动,立刻大声的命令道。
听到坪井航三的命令,“扶桑”号的炮手们一个个全都瞪大了眼睛,紧张的注视着海面。
虽然“扶桑”号的政府军官兵们一个个紧张万分,但海面上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的声音,敌人也没有发动进攻。
就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一阵强劲的海风吹来,将烟雾吹散了,井上良馨赫然发现,原先紧盯着“扶桑”号的两艘萨摩海军铁甲舰“比睿”号和“金刚”号竟然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跑到岸边去了。
井上良馨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转头望向坪井航三,坪井航三也是满脸疑惑之色,不明白萨摩军到底要做什么。
“岩崎少尉,你去底舱查看一下破损处的修复情况,问问他们,多久可以使战舰重新开动。”坪井航三转头向岩崎英弥命令道。
岩崎英弥领命,快步离开了舰桥,来到了“扶桑”号的底舱,他看到一队水兵正在损管军官的带领下赤膊上阵,用各种材料器具修理着被敌军杆雷炸开的破口,另有一些士兵在忙着抽水。
“情况怎么样了?多久才可以修好?”岩崎英弥问道。
“舵叶在水下很难修复。现在我们大家正在努力。让舵叶恢复运作。还需要不少的时间,估计天黑以前可以修复。”损管队长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指着正在修理的地方说道,“这里估计再有两个小时,就可以修好了。”
岩崎英弥点了点头,快速离开了底舱,回到了飞桥之上,将情况汇报给了坪井航三。
“天黑以前。希望我们能平安离开这里!”井上良馨听了岩崎英弥的报告后,叹息着说道。
岸上,一名传令武士急匆匆的向林逸青跑来。
“禀报将军,渔网已经全部布设完毕。”传令武士向林逸青报告道。
“通知伊东佑直的潜水艇战队,做好一切准备,天黑时展开攻击。”林逸青点了点头,命令道。
传令武士领命而去,林逸青抬头看了看天色,又掏出怀表看了看。
“林君是要用那艘潜水艇了?”听到林逸青刚才的命令,野村忍介的脸上现出了兴奋之色。
“是啊!就用这艘潜水艇。来结束敌舰的生命吧!”林逸青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扶桑”号铁甲舰,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黄昏的林海在波涛声中仿佛是层之不尽的云雾滚滚而来。昏黄的阳光将云雾染上一层壮美的颜色,青蓝的没有一丝斑白的天空在西方明丽地挂着。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山林里寂寂的,静谧无声,只有淡淡的黄昏前的阳光透过竹林的枝叶柔和地撒下来,远望去,清冷的空气中只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又静了下来。
此时潜水艇战队的队长伊东佑直正带着三个随从在林间旷野间纵马奔驰着。临近黄昏的山间的空气是清新的隐约听得见泉水的声音,树上的翠绿枝头从眼前飞略而过,从马上看去,那清新的只属于黄昏的明丽美景更尽收眼底。马匹开始过黑水了,阴暗的水间哗哗作响,水中的芦苇蒿随着马臀的响声轻轻地哗哗响动,黑水溅了上来,然而只打湿了马腹,白色的鹅卵石在浅滩上随水浮来浮去,马儿打了一个喷涕,用马尾狠狠抽了一下马臀,跃上浅滩。一只野鸭惊叫一声从浓密的蒿草丛中随水飞跃而起,几匹黑马从水中跨跃而出,溅得水花四射。只听得野岩鸡在青深的高空中嘎嘎地呼唤。金黄的阳光下,那深青的天空含着淡淡的水草气清凉地映在了人的眼底。
伊东佑直无表情地从马上跳下来,把马缰绳交给随从,走到溪边一辆马车旁,一个随从替他开了车门。今天一天他都呆在山上打猎,刚刚接到了作战的命令,他便急急的离了猎场,接他的车夫挥起了鞭子,马车急驶起来,周围的景物又开始飞快地移动了。伊东佑直冷冰冰地注视着前方,帽檐底底地压着眉际,一丝阴影淡淡映着他的冷峻的侧面。从这个角度望去,出身军人世家的伊东佑直,毫无疑问是有着通常日本军官那种坚毅果敢的表情的。现在他正冷冷地注视窗外。这里的一切都太像他家乡的景色,空气中充满炊烟的特殊味道,草丛中那些虫子正嗡嗡地飞来飞去。
对于家乡的这些记忆是从他离开的那一刻统统装进脑子里的,谈不上多么热爱,它们只是平淡地映在脑子里被他平淡地带走。从很小的时候,他就形成了很强的自我中心的观念,除了父母和樱花,他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所以他并没有通常平民和下等武士兵的那种思乡情绪,甚至有时候这种情绪在他甚至是可笑的可怜的。在某个方面应该承认他是个彻底冷酷的家伙。由于从小受到类似天才的称赞,更因为他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那种被期待而且也自觉地期待将来应该有很高成就的他,从五岁起就拚命勤练柔道与剑术,并由父亲手把手地交授军事理论,再后来的男中各门课程的拚命用功,一直是学校的各项体育活动的冠军,以及在兵学校只用了两年就完成了别人四年的课程的他,一切努力的结果就只是为了实现那个高远的梦想,成为日本帝国最好的拥有巨大荣誉的职业军人!
理想似乎很容易就达到了,当他踏上苔湾的土地。向敌人冲过去的时候。那种打击控制一切的快感的的确确把人的虚荣感致命地送上了最高点。以致以为那就是理想的终级实现,但那种飘飘然的类似吸食鸦片的快感没有维持多久,他便被无情的现实击倒了。
人只有摔落在地面时才会发现现实是如此丑恶。光荣的帝国军人的梦想受到了怀疑。作为老派军人思想传承的伊东佑直在伤兵营里发现了抓来供人们玩乐的女人,如同许多单纯的一心只想为帝国的前途而战的士兵一样,他痛恨这丑恶的一幕,认为正是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才使帝国的军队慢慢腐朽,也使整个帝国走向可耻的腐烂。一个卑劣的下三烂的卫生队长居然恬不知耻的说道,这些女人都是敌人的家属。怎么对待她们都可以!
那一次他甚至一怒之下差点开枪打死那个卫生队长。太可恶了!他们不仅对苔湾生番和乾国人如此,对自己的伤员也是如此。有人竟然乘着伤员下火线重伤之际,将伤员身上所带的财物掠走,跟强盗有什么两样?人怎么就卑劣成这个样子呢?帝国军人的形象就是这么的龌龊不堪么?都说乾军走到哪里都带着女人和孩子,可是我们跟他们有什么分别?
苦闷使人痛苦,然而人微言轻的他又能改变什么呢?战争拖得时间越久,那种绝没有胜利未来的绝望和无聊就越是在整个士兵层中蔓延,杀的人越多,丑恶的欲望就越要空前的膨胀,马上也许就会去死的恐惧使人们丧失了理智。变得野性流氓气而陷入卑劣堕落的罪恶深渊。在那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有什么是可以抓住的什么是不可以抓住的。许多年轻的生命是连姑娘的手都没有碰过就被从乡间驱赶到苔湾陆地作战的,他们要从俘虏的女人那里得到满足然后才能安心的死去,如果没有女人那么就去抢就去杀,恐惧与绝望将丑恶卑幸的劣根性连根拔离出来——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控制,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有节制地杀人,只要是苔湾人,无论有没有武器,都会眼都不眨一下开枪打下去,那怕其中有的人很像是你的兄弟你的父母呢?一伙只有野心没有真正的伟大心灵的胆小卑劣的家伙!
神圣的充满光荣感的理想,在子弹击中他,让他面朝下的摔向地面的一刹那,在生命即将毁灭的一瞬间,也跟着毁灭了。死过一回的人,拖着重伤的身体在那七天的陆地野外的求生的奔逃过程中,求生成了唯一的本能。黑水里充满了致命的蚂蝗,林海沼泽里是可以用三只当盘菜的蚊虫,雪白的芦花下是窜出窜进的四脚灰蜥蜴,一刀挥过去砍下,只有蜥蝎的尾巴在那里像人一样绝望地不停跳动。七天的空旷寂寞的逃亡生涯里思考的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怎样活下去。藏在林海的乾军,躲在草野的中的生番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饥饿是疟疾还有喝下去可能中毒的黑水。在黑夜有星星的夜里,当他一个人躺在树枝上休息时,他终于渐渐地明白,他是再也不能成为一个光荣的武士了,他的理想在一点一点儿破灭,像个气球似的慢慢缩小,那狂妄的不切实际的理想!就是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活着?理想如同信仰,一朝倒塌就再难扶起。忠诚就是死亡,武士道就是死亡。激烈之下他甚至拿起了枪管。就这样在空荡无人的荒野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去吗?一枪打死自己,如同那些已经阵亡的征苔军士兵一样,死后被扔在荒野任饥饿的野狗啃食……不,决不能这样!他不甘心,这就是我横死荒野的结局?多少士兵如同这样的莫名残酷地死去,死时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不,这不是我的结局,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那一天他终于没有向自己开枪,可是没有了理想的躯体如同没有了精神的行尸走肉,得到救助后在伤兵医院里的他始终打不起精神来面对今日的阳光,如同所有的士兵一样,厌恶透了马上就可能去死的现实,一心只思念起在家乡的美好生活来,那些以前看起来无比平淡的记忆,此刻也成了最美好的回忆。
最终,征苔军遭到了彻底的失败,他和许多士兵一道当了乾军的俘虏,直到战争结束,才回到了日本。
但是,他和所有的征苔军士兵都没想到,回到日本之后,不但被冠以“贼徒”、“乾探”、“卖国贼”的污名,好多人还受到了军事法庭的审判,被投入了监狱!
虽然伊东佑直最终没有被审判下狱,只是被剥夺了军职,一文不名的回到了家乡,但那耻辱和仇恨的烙印,已然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
这也是为什么西乡隆盛举事时,他毫不犹豫的便参加到了萨摩武士当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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