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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拉琴科接过这把左轮手枪看了起来,这是典型的法国手枪,枪管和枪柄还带有精美的雕刻,应该是属于一位地位较高的萨摩武士的。纳乌明科不知道是怎么得到这把枪的,可能是枪制作得非常精美的关系,所以他才拿着它到处炫耀。
“敌人的武器装备看起来比我们精良啊!”康德拉琴科感叹起来。
“是这样,他们的装备,比我们和忠于日本政府的军队都要好,真不知道他们在战前是怎么准备的。”纳乌明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康德拉琴科的说法。他取过另一把左轮手枪,交给康德拉琴科,“这一把上面没有花纹,但和那一把一样好用,你拿着吧!我想你是会用到它的。”
“谢谢!”康德拉琴科表示了感谢,现在他有些喜欢这个爱唠叨的年轻人了。
“我们的敌人非常凶恶,装备精良,他们装备的法国格拉斯式步枪,比我们的步枪射得更远,他们经受过很好的训练,普通士兵的枪法也都很好,”纳乌明科向康德拉琴; 科介绍起他知道的情况来,“他们也有大炮,而且是德国制造的克虏伯大炮,再就是一些英国的阿姆斯特朗式火炮,虽然数量不多,但他们使用得很好,不象我们的炮兵,拥有优势的火力也常常无法压制敌人。”
“听起来敌人很强大,我们似乎不可能战胜他们啊!”康德拉琴科有些好笑的说道。
“当然,他们的弱点也很明显。”纳乌明科笑着说道,“所以需要我们来战胜他们。”
“在您看来。他们的弱点有哪些?”康德拉琴科问道。
“他们的个子太小了!”纳乌明科大笑起来。听了他的回答。康德拉琴科也笑了起来。
的确。和牛高马大的战斗民族俄罗斯人相比,日本人的个头实在是太小了。
“他们的弱点现在正一点一点的暴露出来。”纳乌明科笑过了之后,开始说出他的见解,“他们的兵力不足,军队当中非战斗人员过多,经过同日本政府军一年的战斗,他们虽然取得了很大的进展,但具有较高战斗力和丰富作战经验的武士阵亡很多。新补充的士兵没有受过多少训练,所以战斗力是呈现下降趋势的。另外,他们的火炮不多,弹药可能也不足了,因为他们在作战时,经常发动白刃战,我们不得不承认,和他们的武士相比,我们的士兵在白刃格斗方面是较差的。”
“也许吧,可我听说。在不久之前的名古屋战役当中,我们损失了将近三千人?”康德拉琴科又问道。“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吗?是不是失败被有所夸大了?”
“真实的情况可能还要糟糕呢。”纳乌明科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些人都是被敌人埋设的地雷炸死的,尸体全都残缺不全,敌人将他们的头颅用刀砍下来,堆成了日本人称为‘京观’的大堆,现在还在那里呢。”
“都是被敌人埋设的地雷炸死的?这怎么可能?”康德拉琴科大吃一惊。
“事实就是这样。”纳乌明科说道,“我看过了关于那场战斗的报告,还有日本军队的军官的相关报告,敌人是先在他们防守的阵地下埋设了大量的地雷,然后引诱我们的军队进攻,他们装作败退的样子撤出了阵地,当我们的人全都进入阵地之后,他们便将地雷连续起爆,我们的人全都给炸得血肉横飞,大部分人在两次爆炸之后,就都死掉了,敌人在爆炸停止之后,重新返回了阵地,杀死那些受了重伤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听到纳乌明科的讲述,康德拉琴科的脸色变了。
“我想,这也是司令部调你来这里的原因。”纳乌明科说道,“我们的敌人极其精通工兵战术,而我们在这方面却是非常欠缺的。”
“的确,使用这样的战术,我们现在几乎不可能办到。”康德拉琴科想起那次让自己受伤的演习,叹了口气。
“自从叛乱发生以来,敌人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占领了日本将近一半的领土,据说依靠的就是精锐的工兵。”纳乌明科说道,“许多坚固的日本城市和堡垒,都是被敌人的工兵攻破的,日本军队的主要伤亡,也都是敌人的工兵造成的。”
“这样的话,我就更应该到前线去了,为什么要让我去‘猎犬’部队呢?”康德拉琴科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们的敌人虽然从东京城外撤退了,但是他们派出了大量的破坏人员,不但在城郊和乡村布下了大量的地雷,还暗中杀害和我们合作的日本人,所以,造成了极大的恐慌,眼下我们最紧迫的任务,是清除掉这些敌人,消除掉恐慌。”纳乌明科说道,“在我们工作期间,国内的援军还会不断的到来,等我们的兵力足够之后,便可以发动进攻了。”
康德拉琴科明白了过来,心里莫名的感到一丝沉重。
他根本没有想过,会遇到这样可怕的敌人。
可能是发现了康德拉琴科的变化,纳乌明科不想给他更多的压力,便和他说起关于日本的其它情况来。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走着,不多时便到了纳乌明科借宿的日本人家中。
进到了房屋当中,主人殷勤的和他们打着招呼,他是一个和善的日本市政官员,他对康德拉琴科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用放了砂糖的茶和咖啡招待他们,并把康德拉琴科介绍给他的母亲和妹妹。那个日本女孩约摸十四五岁,很羞涩文静的样子。不过,他的母亲倒是个很体面的人,是一位教师。如果你面前有个女教师,你完全可以根据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或者一个眼神就猜得出。这位教师好不好。班级里爱她不爱她,或者班里只是做出爱她的样子。这位日本官员的母亲无疑是个好教师,瘦瘦的身材,大大的眼睛,显得端庄、慈祥。这样的仪态风度是永远也装不出来的。如果有哪一个教师想在教室里装出与他为人迥然不同的样子,那是再糟糕不过了……康德拉琴科甚至有点儿羡慕这个日本人,他的母亲多好呀!他不小心把碗里的砂糖弄洒了,她对他露出了亲切的、包含着安慰的微笑。她似乎在说:不要紧。没关系!这是常有的事。
夜里,康德拉琴科和纳乌明科躺在一个房间的地板上,那母女俩睡在另外的房间里。第一次睡日本式的榻榻米,康德拉琴科有些不太习惯,但因为疲劳的关系,他还是很快的睡着了,虽然纳乌明科还想推心置腹地同他谈心,可他实在是太困了。
康德拉琴科听过纳乌明科刚才的讲述,已经没有心思同他闲聊了,这一天使他的生活发生了不小的转折。照这么下去。他可能活不到战争结束。
现在的任务其实就很不好完成,少将在和他告别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简短然而必须坚决执行的指示。他现在的任务是,不惜任何代价保护东京城郊的居民,不受暴徒搔扰,逮捕敌人的间谍、奸细和破坏人员归案,协助日本政府维持治安等等、等等。“因此,”潘捷洛夫说到这里,翘起一个指头,提高了嗓门说道:“必须坚决捍卫法律和秩序。不容许有任何过火的行为,万万不可触犯日本国民的尊严,讯问要有礼貌,……”
法律……一听到这个词儿,康德拉琴科总会回忆起民事登记处里那间光线暗淡的小房间。那还是他小时候很久的事了。有一次他和母亲去那儿拿出生登记簿里的抄件,那一天他们俩着实被折腾得够呛。一个烟瘾特大的老头子,上唇长着一抹黄色的短髭,抽烟抽得几乎象得了肺病似的。他翻遍了一本本厚厚的、积满灰尘的簿子。“一切都得按法律办,”他唠唠叨叨地说,“一切都得按法律办”。从此,康德拉琴科就产生了一种印象:法律就藏在厚厚的簿子里,搞法津就是同公文、档案、灰尘打交道。
……法律的捍卫者!和气、有礼貌。康德拉琴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早晨,康德拉琴科动身告辞的时候,纳乌明科对他说:“哦,我会去看望你的。听我说,你也许会碰到一些困难,这项工作对你来说是陌生的。我们到时会到你们那儿去,总结一下‘猎犬’部队的工作经验。”
“好的,”康德拉琴科点了点头,“希望你们快点来,再带些精干的人来。”
“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临走之前,纳乌明科大声地说了一句。
他站在门口,随便地披着那件肩上有一道白印子的黄皮夹克,白衬衫领子迎风扑打着。
在去“猎犬”部队所在村子的大道上,康德拉琴科碰到了一个独眼的大胡子老头。他是运送土豆到东京城的俄军军营里去的,现在喝得醉醺醺的赶着空车回来了。他扯着嗓门在唱歌。他那干瘪的身子,躺在垫在大车车板上的空麻袋上,一上一下地跳动着。
“能捎我去前面的村子吗?”康德拉琴科认出了这是一个老军夫,但他还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老头看见康德拉琴科之后,对那匹马吆喝了一声,停了下来。
“上来吧!只要你抗得住颠簸!”
他象好斗的公鸡那样闪动着那只独眼,即使他再缺个胳膊,短条腿,康德拉琴科也不会感到诧异。远东一带的犯人,只要身上不缺什么的,都上前线了;后方剩下的,净是些有资格上废品收购站的人。
“你要去哪一边的呀?”老军夫瞅了康德拉琴科背上的步枪一眼,问道。
“那边。应该是和你顺路。”康德拉琴科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好!走吧!”老军夫等康德拉琴科上了马车之后,挥了挥马鞭,让马车继续前行。
“请你别作声好吗?说实话,你唱得太难听了,你要唱的话。最好到家里去唱。”康德拉琴科实在难以忍受他的歌声。说道。
如果有哪一个暴徒想查看一下是谁在大路上号丧。那么康德拉琴科身上的这支步枪未必能够帮得了他的忙。他可不希望他这个新的前程一开头就断送掉。
老军夫由大声的歌唱改成了低声的哼哼,康德拉琴科的感觉好受了一些,他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来。
从两边紧夹着这条沙土大路的树林,在一阵风刮起之后仿佛变了个样子。虽然这一天天高气爽,可是这片树林却显得阴森森、黑洞洞的。康德拉琴科知道,自从他衣袋里一装上安全部队长官签发的委任状之后,自从他的肩上背起步枪之后,路上看到的一切。包括这座树林的性质就改变了。
马车沿坡而下,来到了下面的河谷。这儿松树林不见了,换上了一片白杨林。白杨林五颜六色的,好象每一张树叶上都有人试过不同的颜色。白杨的叶子又厚又硬,色彩瞬息万变,仿佛不停地向你眨眼睛。但日本人似乎都不喜欢白杨树,因为它派不了什么用场:既不能做木器,又不能当柴烧。可康德拉琴科倒一直很喜欢白杨林。少了它,大片的林区就会显得单调、乏味。白杨树是爱絮叨的,即使在无风的日子里。它也会摇曳树叶,嗡嗡私语。有它在身边。心里觉得痛快……
此刻,康德拉琴科竖起耳朵,倾听白杨树的沙沙声。即使大车轮毂发出的伊呀声,马蹄踏出的沉重的“笃、笃”声,也不能淹没树木的低声谈话,它们那悦耳的悄悄细语:“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前边是一片沼泽地,袭来一股股潮气和薄荷味儿。微风的游丝在康德拉琴科的头顶上高高地飘悠着,在不大耀眼的阳光中闪闪发亮。大车驶上一条用圆木搭成的破烂便道。车轮轧在圆木上发着咚咚的响声,车身东倾西斜,吱吱扭扭,径直往河岸的方向驶去。
这条河上的便道,象一根烂纱线,中间折断了,仿佛把对面的乡村同东京的文明世界,同大大小小的城市隔绝开来。没有一辆马车能够过河,因为通往河岸的几条大道都变成了沼泽地。
康德拉琴科看到了破碎的木梁,他知道,这些应该是战争爆发前用来支撑这条便道的,那会儿马车还可以在上面通行,但战争爆发后,这条便道多次遭到炮火的轰击,又有过往人马的不断碾轧,弄到现在,只有独眼老军夫的这种轻便大车才能通行了。
但是,即使是这种大车,到了沼泽附近也陷了进去,不得不用肩膀把它推出来。狡猾的老头子只装出推车的样子,康德拉琴科只好多卖点儿力气,他总不能逢人就讲他那打过补丁的肚皮。
终于,陷在两根烂了一半的圆木之间的车轱辘又回到了路面上,大车又一颠一簸地往前驶去。他们过了便道,顺着不太陡的沙岸来到河边。这一段河在泛滥的时节水很深,但在平常,趟水就能过得去。
康德拉琴科正在喘息,却突然看到路边插着的一个东西,眼睛不由得一缩。
“那是什么?”康德拉琴科一边取下了步枪,一边向老军夫问道。
老头子用他的独眼迅速的扫了一下那里,脸上现出了轻蔑的笑容:“那是敌人在吓唬我们呢!”
康德拉琴科小心的走了过去,他看清了,那里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日文和俄文的字,康德拉琴科不懂日文,但俄文写的什么他却看清楚了。
上面写的,是“小心地雷”。
“为什么说是敌人在吓唬我们?”康德拉琴科问道,眼睛仍然盯着那块木牌。
“一开始敌人退走的时候,是留下了些地雷,炸死了一些人,但数量并不多,已经给清除掉了不少,但后来的破坏者们便用这种方式吓唬我们的人,迫使我们的人行军时绕道,一些日本村民也用这种办法防止我们的人进入他们的屋子和土地,我碰到过不少次我们的人随便的拆掉了这些东西,没有任何事发生。”
老头子说着,把马赶到河里,让它喝水,自己吹起口哨来。河面上飘起了一层厚厚的白沫。他们就这样,在口哨声的伴奏下,在白沫的簇拥下,庆祝了渡河的盛典。康德拉琴科知道,他跨过了一条虽然没有标记,但却很重要的界线。过了河,他可能再也指望不上什么人的帮助了。
马儿鼓足了劲,把大车拉上泥泞的右岸。再往前,大路岔开了,比较平坦的那条路,绕过一个沙丘,往左,直通一个名叫西吉的大村子。沙丘上,长着发蔫的小白烨和小松树,这是个设立观察哨的理想地方。这种地形是康德拉琴科机械地、习惯成自然地发现的。
“好了,那边就是你要去的地方,”老军夫说道,“我得走这边的路了。”
“对了,”康德拉琴科从大车上跳下来,说。“你在这一带有没有碰到过敌人的间谍?比方说,就在这条路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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