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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布料是湖水蓝色的,岳西一侧头便闻到了上面带着的香料的味道,与大昭人常用的熏香不同,衣料上面的香味刺鼻浓郁,带着浓浓的异域味道。
岳西把手里的玻璃珠放在包袱皮上站了起来,她把布料从肩头拿下马上掂出了分量不轻!
把布料抖开一些,岳西马上发现了这块料子还不小,湖蓝色的底色上面纵横交织着许多金色银色的细线,而料子上一掌宽的滚边上织着一圈白色的优钵罗花,花蕊是同样金色的细线织就,难怪看着如此华丽非常!
“很漂亮!”岳西由衷的赞叹道:“这么一大块料子要是只做一件衣裳可是用不了。”
这是一块‘纱丽’,来自当时被称作‘天竺’的国家。
岳西一眼就看出了它的来历却并未说破,她两手将料子叠起放回包袱中笑着对韩阳春说道:“我很喜欢!”
韩阳春眼睛一亮!
岳西只对他说了喜欢而并未开口向他道谢,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把他当做了真正的兄长了?没了花朝却多了个真的妹妹,韩阳春心里有些感慨,脑子里却犯了糊涂:我们三个人的关系怎么那么乱啊……
把摆在面前的东西都收进了包袱,她单独留下了几颗玻璃珠子纳入衣袖。
赢素看见不禁说道:“娘子,这东西不能给孩儿们玩耍,留神他们吞进腹中……”
抬手把三人的酒碗满上,岳西垂着眼皮轻声道:“不是给孩子们玩得,是我想留着玩。”
“……”赢素一愣。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了,这是头一次从娘子口中说出想玩了。
“先吃饭,这么好的饭菜放冷了可惜。”韩阳春很高兴,自己费尽心思转悠了一天买的礼物总算是有一样入了岳西的眼,那他这一天的冻就没有白挨。
四个菜都是装在大盘子里的,菜量不小。岳西喝了不少酒,对于饭菜则是没怎么动,只是不时面带微笑地看看坐在桌子两侧的男子,心里是平和快乐的。
赢素沉默不语的吃了两碗米饭喝了半碗汤,他看岳西一口一口的光喝酒不吃饭便放下了筷子淡淡地说道:“朕,用好了。”
朕?
岳西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突然摇头一笑,不等皇帝陛下再张嘴,她已经起身离了桌子:“那,臣妾也吃好了吧……”
她拿了凳子上的小包袱径直朝着门口走去,走的并不快。
臣妾?
娘子这一声自称一出口赢素就没了脾气。
娘子有气了,他得赶紧哄哄才行。
瞥了立在一边的韩阳春一眼赢素忙转身跟上了已经出了厨房门的岳西:“路上有雪,娘子慢些走。”
他伸手扶住了岳西手臂:“生气了?”
岳西站住歪头瞅着他没有言语,眼睛亮得出奇。
这样的眼神让皇帝陛下的心更虚。
他觉得是被娘子看到骨子里去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在她面前是无所遁形的。
赢素愿意看着岳西高兴,但他更愿意这份高兴是自己带给她的。现在韩阳春的几样小东西就让娘子一晚上脸上都带了笑,他就有点不痛快了。
“以后娘子还想要什么就和为夫说,不管多难,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寻了给你。”两个人脸对脸站着,赢素俯身在岳西的耳边轻声嘀咕道。
“小心眼子,不是东西!”岳西抬了头眼中俱是笑意的开了口:“现在我就想要,你给不给?”
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酒香,赢素甚至觉得娘子的脸都在发烧,于是他的脸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红了:“回屋给……”
“回什么屋子?”岳西听得莫名其妙,她伸手从袖笼里摸出了那几颗玻璃球儿托在掌心笑嘻嘻的说道:“陪我玩弹球吧,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的。”
赢素的脸更红了,知道夫妻两个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儿。这个确实不用回屋里再给,
他也知道娘子真的喝醉了,说的话都是醉话。
小时候,他除了学文习武就是在害病,连被他当成了宝贝的韩花朝都极少陪伴,哪有和娘子一起玩过玻璃珠子呢?
“东哥,出来一起玩儿!”岳西挥挥手,嗓门大了起来:“过去总是你赢,今儿我要让你三把不开张!”
韩阳春抱着斗篷站在厨房门口对着赢素耸耸肩,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说:你不许我跟出去,现在你媳妇又这么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也过来吧。”皇帝陛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发了话,韩阳春马上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明白岳西说的是醉话,也没往心里去。
雪是零零星星的并未完全停下,四周墙上屋檐都积了厚厚的雪,天色虽晚却能在一片灰暗中看清眼前的东西。
岳西抄着一把大扫帚抡圆了将脚下的一片地方扫了出来,动作大刀阔斧颇具气势!
打扫完毕她又把大扫帚立到了墙边儿,并把手里的珠子给了赢素和韩阳春一人一颗:“老规矩,还是看谁弹得远。”
赢素和韩阳春对视了一眼,统一的不知道岳西说的老规矩到底是什么。
“就把这个当界吧……”岳西弯腰蹲在地上指着脚下的一溜砖缝连成的线严肃地说道:“一起弹,谁弹得远谁赢,不许耍赖!输了回屋喝一口酒。”
“妹妹先来,愚兄没有和你抢道理。”韩阳春拿着玻璃球不知道如何弹,只好摆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样让了先手。
“嗯,就让娘子先来。”赢素马上点头称是,正犯愁要如何出手,不曾想韩阳春一句话倒是给他解了围。
“我来就我来。”岳西蹲着往后退了半步,右手食指勾着一颗玻璃珠用大拇指顶着放在了砖缝前,她抬眼往前看了看,凝神静气地用拇指将玻璃球弹了出去。
珠子快速地往前滚动着,是笔直的一条线,先快后慢,最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岳西呼出一口气,似乎很满意。她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该你们了。”
“就这啊……”韩阳春不以为然地蹲了下来,却发现赢素已经照着岳西的样子把手放到了砖缝前面,他赶紧又往边上站了站。
三个人先后出了手,赢素的玻璃珠跑偏而韩阳春的手上有油根本没有弹出去,这一局岳西大获全胜!
“太臭!”岳西小跑儿着把玻璃珠儿捡了回来又蹲在地上:“东哥,你手艺潮了啊,几年没玩退步成这样!喝酒去!”
“嗳,我喝。”韩阳春笑呵呵的起身自己倒了酒喝了半碗:“再来!”
一局过后,老规矩不言自明,赢素和韩阳春虽然是新手,可这两个人都有功夫,手指上稍微用点内力便能将玻璃球弹出老远,岳西输了两次之后,赢素恶狠狠的瞪了韩阳春一眼:“你怎么老赢!”
“啊?”韩阳春摸摸脑袋:“那我就输几局……”
“不许放水!”岳西喝了酒从厨房出来正好听见二人的对话,马上说道:“要凭真本事,放水就没意思了。”
哥俩儿对视了一番没再多话,心里倒是有了计较:不能再让她多喝了,岳西连走路都开始摇晃了!
“还是东哥厉害……”又是几局之后,岳西把球弹出去捡了回来,拿在手中她蹲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说道:“这个酒还是比啤酒劲大,没喝几口怎么觉着地都在晃……”
啤酒是什么酒?赢素和韩阳春都是见过世面的,印象中也没有啤酒这个名号。
“那就不玩了吧?”赢素长吁了口气,赶紧俯身想要将她扶起,岳西却屁股一沉只往地上坐:“歇会儿再回去,这里空气多好,咱们说说话。”
“地上凉,不能坐!”赢素两手架着她,可酒醉的岳西如同没了骨头一般身子又软又酥哪里扶得起来?
急的赢素回头朝着韩阳春喊道:“帮朕一把!”
韩阳春赶紧过来,不敢伸手去扶岳西,匆忙之中他把狐裘叠起放在了地上:“坐这上!坐这上面就不凉了。”
岳西终于四平八稳地坐在了狐裘上,她笑着抬了头,仰视着身前站着的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大方地拍着身边冻的硬邦邦的方砖喊道:“坐!站着干嘛?都坐!”
赢素一扬眉,没搭理她。
“嘿嘿!”岳西低低笑了几声,白着一张脸看看赢素又看看旁边的韩阳春:“北北,东哥,我……就差楠姐了……多好……”
“楠姐?楠姐是谁?”赢素与韩阳春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怎么也叫她娜姐啊?”岳西笑着指向韩阳春:“她比你小,你不是都叫她小楠。”
“小楠?”韩阳春心里一跳,隐隐觉得她不是在说醉话只是在讲她熟悉的事情而已。
“小楠去哪儿了?”他轻声问道。
“楠姐去……”岳西仰头皱着眉使劲的想,脑子里有很多很多的画面不停的闪现,她要很费力的才能想起一些东西来。
“楠姐是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的。”头太重了,这么抬着让她有不堪重负的感觉,岳西低下了头,心里有些难过:“她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不是一起执行任务吗?”韩阳春缓缓蹲下,尽量用平常的口吻问道:“怎么妹妹会不知道小楠去了哪里?”
“因为……”岳西的头垂得更低,她的一只手正不停的从狐裘上揪着毛,她委屈的想哭:“因为我死了啊。”
“!”
“!”
赢素和韩迎春同时屏住了呼吸,岳西那么请的话语压得他们两个人差点喘不上气来!
“死了?是谁……杀的你?”韩阳春颤抖着问道。
“是你。”良久之后,岳西抬了头看着他极轻极轻地说道:“东哥,你忘了是你把我推向那柄匕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