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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夫人不声不响的进了屋,径直走到桌子摆放的位置摸了摸,发现桌子已经挪了位置。
秀珠和心莲跟进来,摆好了桌椅又低头出了屋。
楼夫人扶着桌子坐下沉声说道:“把手放在桌上。”
“我没事……”韩阳春慢慢的坐直身体,又慢慢地站了起来:“就是有点累……”
他两手在脸上重重的一抹,步子僵硬的朝着房门走去。
岳西不愿叫韩其一声父亲,韩阳春在心里也不愿叫任何人母亲。
那个曾经笑着温柔的唤他一声‘东哥’的女人早就死了……从此,母亲便是他生命里永远的缺失!
他可以对着明薇口是心非的喊几声‘母亲’,可那不过是看在花朝的面上随口叫的,如今面对了楼夫人,这个韩其明媒正娶的妻室,他叫不出口。
站在门口,望着堵在门口的一堆女人,韩阳春有点不知所措。
这里不是他所熟悉的地方,出了这个屋,他能去哪儿呢?
几位老姑娘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着,谁也想不到大通铺躺着的那个人会是死而复生的先帝爷,都以为那是抛弃妻女的韩相。
山上人手少,一下子添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儿,她们也是想看看楼夫人这里是不是需要帮忙。
看着韩阳春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老姑娘们自觉地往两边儿站了站,本意是给韩家的大公子让出个通道来,没想到却把褚慧慧孤零零的留在了正对着门口的台阶上。
在行宫几年,胆小怕事的褚慧慧天天以泪洗面,几乎哭瞎了一双眼,现在她也和楼夫人一样,把耳朵当了眼睛使唤。
歪着脑袋支愣着耳朵,她听出是有人朝着自己走过来了,只是这人的脚步轻飘飘的没根似的。
“屋里怎么样了?跟我们说说,都担着心呢……”朝着来人伸出手去,褚慧慧下意识的就把来人当成了岳西,在院子里坐着吃饭的时候,她知道岳西是进到这间屋里去了。
韩阳春正对着门口愣神,就看见一只白嫩嫩的小手出现在了眼前,他想都没想就握住了它。
韩阳春身边的女人虽多,可被他碰过的也只有韩花朝一人。
韩花朝顶着大昭第一美人的名头,在外人的眼中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而韩阳春却知道,她的手握起来从来都是硬硬的且指甲尖利!
掌中的这只小手软的像团棉花没骨头似的,让韩阳春无意识地捏了下,他摊开了手掌低头看着,那只素白的小肉手连指甲都修剪的光秃秃的,透着干净利落。
“他……没事儿,只是身上的药性未退,还未曾醒来。”鬼使神差地,韩阳春竟回了她的话。
注意到门两边几个老姑娘诧异的眼神都落到他与褚慧慧握在一起的手上,韩阳春不动声色地迈步出了门,非但没有松开她的手还虚扶着她的手臂带着褚慧慧下了不高的台阶,说话的口吻完全把她们几个当了小丫头:“你们几个也赶紧歇着去,真要是病了,我妹妹又得着急心疼。”
他是岳西的大哥哥,自然也没把她们当了外人,统一的当了妹妹看,这样也说得过去……老姑娘们同时点了头,个个都觉得自己是多了心了。
“扶着她些。”招手让秀珠过来,韩阳春将褚慧慧交到她手里随即提步去了后院。
“是……大公子?”一碰到韩阳春的手,褚慧慧就意识到是认错了人。等到对方开口说话,她更傻了眼,张口结舌地木在那里,直等着韩阳春都走远了,她才清醒过来,脸红脖子粗地说道:“我……我以为是当家呢……”
“你眼睛不好,这又不怨你。”几个女人看她羞臊的模样一起过来安慰道:“再说又不是外人……”
……
“他一时半会的醒不过来。”知道女儿还在屋里站着,楼夫人轻声道:“有话也等晚上来问,他一时半会儿的醒不过来,就是醒了也活不了多久了……”
“……”岳西皱眉看了看大通铺上的那个侧影,心里没有一点怜悯之意。她只是格外的心疼坐在桌边虽然眼睛看不清了可坐的依旧笔直的女子。
“娘。”岳西走过去,两手扶在母亲的肩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您也一夜没合眼了,我给您找间屋子睡会儿吧。”
楼夫人闭着眼似是很享受女儿的孝顺,静默了片刻之后她才说道:“娘现在睁着眼合上眼都一样,眼前都是黑的,你去歇着吧,你现在的月份最是娇气,别太逞强……”
“嗯。”岳西轻声应了,手下用力又在母亲的肩头重重的捏了一下准备转身离开:“我去后院看看,等下就回屋补觉。”
手掌被母亲捉住,楼夫人将女儿的手按在了肩上:“别跟陛下怄气……”
岳西低头看着母亲与自己的手重叠在一起,自己手上的肌肤透着年轻,而母亲的手背已经不复光滑水嫩……
女儿长大了,母亲就老了。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岳西就鼻子一酸!
楼夫人这大半辈子几十年的光阴都换来了什么?
“人呐,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要是都不能体谅陛下,还有谁会体谅他呢……”楼夫人叹了口气:“娘的性子就倔,你可别学娘。”
“嗯,我知道了。”思忖过后,岳西还是随着母亲的话点了头。
“忙去吧,娘再坐会儿。”楼夫人松了手。
听着女儿迈步出了屋子,又听见贤王妃在门外小声呵斥郡主的声音,楼夫人脸上挂了淡淡的笑意:“你那个闺女和我家岳西可没得比……”
……
“岳西。”听着母亲唠叨的延平郡主看见岳西从屋里出来忙叫住了她:“那个……冯……受伤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以至于岳西都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只隐约听到了一个‘冯’字,后院的武师里只有一个姓冯的,岳西停住脚步问道:“冯继宗?”
“就是他!”延平郡主马上点了头,不管老娘的劝阻拉着岳西就往后院走:“伤在胳膊上,皮肉都翻出来了,流了好多血!”
“站住!”贤王妃伸手要拉女儿的手臂,赢霓一拧身子躲开:“娘,他是为了咱们才受的伤!”
“那也轮不到你往一个侍卫跟前凑合!”贤王妃期身凑到女儿跟前,可话却是对着岳西说的:“延平年岁比你还大,做事可没有你稳妥。如今中了邪似的要对个侍卫好,一个堂堂郡主,也不怕人笑话!”
院子里方桌上的碗筷已经被收拾干净,几个老姑娘也各自回了屋,只有她们三个人站在院子里说话,贤王妃倒是没有避讳岳西,心里想什么就说了什么。
岳西等她说完才笑了笑,对着一间屋子喊道:“云画?”
“当家的?”云画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两只衣袖挽得老高:“我在这呢。”
“屋里还有地儿没有?扶着郡主回屋歇着去!”岳西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嗳。”岳西马上应了,两手在后腰上蹭了两把,快步走到赢霓身边半扶半拽地往屋里走:“这屋素净,郡主跟我来吧……”
看看笑模笑样的岳西,又看看沉着脸的母亲,赢霓低着头不情不愿的跟着云画走了。
“这丫头是昏头了!”直到女儿进了屋,贤王妃还是语气不善地说道:“怎么就突然对个侍卫上心了……这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呐!”
“额吉。”岳西思忖了下才说道:“您可愿意让郡主这么过一辈子?”
“她才二十出头,额吉当然不愿意她这么过一辈子。”贤王妃摇摇头:“丫头,你说的话额吉心里明白着呢,额吉是过来人,那就看不明白延平那点心思了……”
“可……”将懵懵懂懂的女儿与天天面无表情的冯继宗摆在一起比较了一番,贤王妃还是觉得心里别扭:“可他们也不般配啊……”
“般不般配的那是后话,我的意思是,这些年,郡主听得闲言碎语还少么?别管旁人说郡主什么,您可不能再说她了……”岳西轻声细语道:“郡主还年轻,她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天天想着别人说什么,还要看着旁人的脸色活着,那日子可是越过越憋屈了……”
“那额吉该怎么办呢……”贤王妃愁眉苦脸地开了口:“当娘的就是累,一辈子为儿女操心……还不清的债!”
“郡主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做事也不是没有分寸,我说您这是自己给自己找累。”岳西笑笑,低头在贤王妃耳边说道:“这里前前后后的都是人,一个炕上都能躺一排人,您还怕郡主吃了亏?”
与贤王妃说了会子话,又到后院转了一圈,岳西看过受伤的冯继宗之后又回到了自己房前。
隔着门板,岳西在门口停住,屋里安静的很,听不到任何动静。
想着赢素大约已经睡着,岳西轻轻地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地上浴桶摆在了正中央,里面泡着披头散发的皇帝陛下。
“你怎么还在里面!”伸手在水里摸了一把,水已经冷了。岳西只想伸手先将里面的人拽起:“睡着了?再累也不能坐这里面睡啊……”
“娘子……为夫没有穿鞋……”
赤条条地从浴桶中站起,赢素身上是水淋淋的白皙。
他指了指自己沾着泥土的靴子说道:“太脏啦……”
------题外话------
母亲对于女儿的爱是沉甸甸的~
女人大多只有自己做了母亲之后才会了解那份心思~
很多时候,我们会在母亲身前肆意,说一些不懂事的话~
那是因为我们知道,母亲永远都不会真的和我们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