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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钟捂着脸一直哭泣,倒也没喊冤。曾巩薇亲眼见着她被皇城司衙门的人带走。头疼得似乎要炸开。别开眼,半晌,冲苏如信道:“我头疼得厉害,你陪我先行回宫。”苏如信便趋身上前。起身时,若有若无地望了李锦舒一眼。又飞快地闪开。
李锦舒嘴角上扬一笑,亦是看了苏如信一眼,似有无限默契。她并未阻拦曾巩薇,只道:“皇后可得保重凤体。至于彩钟,我一定会拷问清楚她背后……”李锦舒又一笑,冲着曾巩薇一字一顿:“是不是有人挑唆主使!”
曾巩薇只觉头更疼了,声音闷闷的:“那便有劳贤妃。”又看了彩钟一眼,才扶着苏如信往外走。
刚出画芳宫门外,曾巩薇气急败坏对苏如信说:“一定是走漏了风声!这事情机密,所知之人有限,本宫一定要查清楚谁敢坏本宫的事!”
苏如信不知为何身体突然一颤。
曾巩薇察觉有异,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怎么了?”
苏如信的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慌之色,又很快镇定下来:“没……没什么,有些冷罢了。”她再未说话,思绪却飘到了数日前。
皇后一直同她说有计谋对付贤妃和大殿下,保证让蔺楠无法成为储君。苏如信也旁敲侧击打听过几回,但曾巩薇一直以时机未成熟带过去了。直到两日前,苏如信才终于得知原委。
大殿下成亲仍住在宫中。画芳宫是皇后定的地方,派去的人手也都是皇后安排的。找人做手脚诬陷大殿下以巫蛊谋逆并不是难事。届时人赃并获,大殿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纵然他是长子,有此污点,怎可再肖想储君之位?
苏如信听了觉得是千妥万妥的事情。
然而当日夜里,一盏宫灯,一领披风,她却独自到了长乐宫。
彼时李锦舒正要歇下。散了头发,穿着月白锦绣亵衣,拥被倚在熏笼边。秀萸告诉她,陛下去了畅音阁。那里住着个新来的才人,说是乐户出身,一把嗓音娇啼婉转若黄莺出谷。
李锦舒冷笑一声,道:“唱得那么好,改日宫妃小聚,叫她唱给大家伙听听。”
这时,便有小宫女来报,称德妃造访。
李锦舒迅速与秀萸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早就看出来,好些日子,皇后与德妃过从甚密。她压根不相信皇后对外说的那一套,诵经念佛!曾巩薇就是个吃荤的,也不怕脏了菩萨的眼。
“请进来!”
她来不及换衣服,便披了件夹袄,下床来至外边。
苏如信也刚好进来,见李锦舒已经卸妆,便道:“打扰妹妹休息了。”
“哪里的话?姐姐深夜前来,必是有所见教,快请坐。”
苏如信刚坐下,朝四周望了望,再浅浅一笑。
李锦舒便明白她的意思,对秀萸说:“你带她们下去歇息。我不叫都不许进来。”
诺大一间室内,便只剩下苏如信和李锦舒二人。登时空空荡荡,仿佛冷了一二分。
李锦舒便紧了紧身上的夹袄。
苏如信并不拐弯抹角,直言道:“大殿下有一桩祸事近在眉睫,我愿意为其解困,只求贤妃允诺我一个条件。”
李锦舒心道果然曾巩薇和苏如信有密谋,却不愿意轻易吐口。她向来嚣张跋扈惯了,便道:“与皇后有关罢?”继而哼了一声:“便是皇后又如何?我李锦舒在后宫多少年,也从未怕过她。你爱说便说,不必拿来威胁我。再则,你们鬼鬼祟祟来往那么久,我怎知你不是她派来试探布局的?”
话至此,本来要僵,幸而苏如信性子和软。她轻轻柔柔道:“为表示诚意,我愿意先说出皇后的计划。”然后便和盘托出。
李锦舒一听确实像曾巩薇会做出的事情。一连问道:“东西藏哪里了?谁帮她做的手脚?”
“只要贤妃答应我的条件,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说!”
“无他,只望将来大殿下登上帝位,赐枚儿封郦州,着我一同前往,即可。”
李锦舒皱着眉道:“郦州!那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又是四王爷的封地……”
苏如信看出李锦舒神情为难,便道:“区区一个郦州,如何同天下比?而且我是郦州人,将来只想落叶归根罢了。”
“好,我答应你便是!”李锦舒干脆道。
苏如信便将其他信息一一说出。末了,衷心补一句:“祝大殿下得享天下。”正要走,却突然被李锦舒一把拽住了手腕。
她回过头去,见李锦舒陡然逼近。近得可以清晰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说的话,天下就是你儿子的。”
苏如信看着那个灰暗的倒影,愣了一下。她突然垂下眼睫,看见她无力而泛着青白色的手背,低声道:“我在这皇宫里已经住够了。”忽而抬头,又问李锦舒:“你呢?还愿意住下去么?”
李锦舒手上一松,轻哼一声,却没说话,只看着苏如信走出去。
门阖上以后,她莲步轻移,来至窗门。透过细小的窗格,看见外面黑压压的天幕,夜色中依稀有重重阁楼,飞檐翘角,像野兽的獠牙。
她的男人,此刻拥抱着别的女人,温柔乡里有络绎不绝的芙蓉面。所以,这里是皇宫,不是家。
吱呀一声,秀萸突然推门进来。
李锦舒立刻背过身去,赶紧擦了擦眼角,又狠命眨了两下眼睛,将眼泪全部逼回去。再回过头时,嘴角一抹冷笑,眼中尽是霜色,又变成那个高高在上,美艳无双的李贤妃。
“苏如信吃斋吃坏了脑子了,我看她现在真是一无是处。留在这宫里只怕让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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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锦舒对彩钟严加拷打,却什么都没问出来。自然不甘心,几次同蔺常哭诉,闹得风风雨雨。
那日蔺常又经了李锦舒一番闹腾之后,回到勤政殿。看见宋扬灵正在收拾桌案,随口问了句:“你如今还做这个?”
宋扬灵答道:“我自己收拾了,才清楚各处东西位置,找起来方便。”
蔺常突然十分难得地叹了口气,继而道:“朕今年尚不到四十岁,可满朝文武,乃至……”,顿了一下,又道:“满心关切的都是储君之位。”
这是宋扬灵头一回听见蔺常主动提起立储,心中一凛,不知陛下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蔺常突然侧过头,问宋扬灵:“你认为,掌天下者该如何?”
宋扬灵心中一紧,脑子里飞速旋转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明知蔺常是问储君人选,但实在不知蔺常心中作何打算,不敢妄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便道:“我跟随陛下日久,眼见陛下日日勤于政事,寅时起,亥时不一定得睡。旁人都只见天子风光,权倾天下,我却见,陛下劳累,鞠躬尽瘁。因此,我想,掌天下者肯定得先是个吃得了苦的人。”
宋扬灵这马屁拍得简直润物无声。蔺常明知她是刻意讨好,仍忍不住满心欢喜,道:“这番话当叫天下人听听。”继而叹道:“可惜皇家出身,锦衣玉食地长大,能吃苦受累的人不多。”
“知人善任也是好的。”
蔺常这才道:“楠儿性格刚强自负,少听人言。枚儿倒是柔善宽和,只是……,只是菩萨低眉,亦有金刚怒目。朕就是担心他太过心慈手软。”说完,突然看了宋扬灵一眼,,似有无限深意。
具体说到人,宋扬灵便又闭口不言了。
恰在这时,王传德突然领着一个小黄门急匆匆地赶来了。
见了蔺常,匆匆忙忙行了礼,立即开口:“陛下,德妃薨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