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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问情几乎在第一时间就飞快的蹿进了屋里,事关自己的孩子,根本就不顾及什么晦气,什么腌臜和血腥。
举目望去,只见产床上,贺连语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大约是体力透支暂时晕了过去。在产床前,两名身着女医官服饰的女子见了萧问情进来,当即就跪了下去。
除了她们之外,屋内还有四五个打杂的宫女以及两名年龄稍长的妇人,乃是专门为皇宫妃嫔接生的稳婆,其中一名稳婆的手中抱着一个黄色的襁褓,身子不停的颤抖着。襁褓被她遮得严实,只留了个出气口外,一点也看不见孩子的样子。
几人见女医官都跪了下去,也纷纷跟着跪下。
也不知道是萧问情身上的气势太过吓人,还是出于什么原因,女医官和几名宫女也与那抱孩子的稳婆一起,身体不住的开始颤抖。
一切似乎很正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萧问情身上却是立即被一股戾气笼罩,声音冷淡的喝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值得你们这般大呼小叫,宫规在你们眼中难道是形同虚设吗?今儿你们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朕绝不轻饶!”
几人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其实不用萧问情发怒,她们已经能预料自己今日的下场,但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等着死啊!还是两名女医官胆子大些,偷偷的看向抱孩子的稳婆。
那稳婆接收到女医官的视线,终是壮着胆子,口是心非的道:“回……回皇上,贵妃娘娘为皇上你生了个小皇子……奴婢等为皇上高兴来着,是以才那般失礼。”
两名女医官听到这话,心中的绝望更盛,将头垂得更低了。她们不赶再奢求什么,只愿一会死得利索些。
萧问情听她这样说,当下也没有怀疑,敛了敛情绪,没再计较她们刚才的失礼,走向抱着孩子的稳婆就要去将孩子抱过来,“把孩子给朕瞧瞧。”
那稳婆神情一滞,非但没有第一时间把襁褓递给萧问情,反而还往自己的怀里拢了拢,直到萧问情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才不甘不愿的将手中的襁褓递向萧问情。
“皇上,奴婢忙了一晚,实在是憋急了,还请皇上允许奴婢前去解决个人问题。”
在襁褓刚刚落进萧问情手中的时候,她忽然强抑住害怕,道了一句,便敏捷的起身,不等萧问情允准便朝门口跑去,那样儿倒像是真的憋不住了。
“皇上,奴婢亦是憋不住了,告退。”
其他几人将那稳婆想脚底抹油一走了之,相觑一眼,纷纷趁机效仿,飞快的朝门口奔去。
然而刚跑到门口,便听到萧问情受惊过度的声音传出,令屋外的太监宫女和之前为贺连语催生的两名太医心中不由一个咯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过他们还来不及多想,紧接着萧问情又一声大吼传出,“给朕杀了她们!”
他的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立即跳出几名黑衣人,挥着剑气凛凛的长剑,穿刺扫劈,稳婆、女医官和宫女,统共九条活生生的人命,不过眨眼间便全都死了。
屋外的天色早已大亮,原本花团锦簇的院子染上了血腥之气,盖过了花香,让院外的人们不寒而栗。
“张太医,崔太医,速速给朕进来,其他人都退下去。”萧问情的声音,相较于刚才平和了许多。
其他人顿时如临大赦,动作飞快的离开,留下两名老太医叫苦不迭却又不敢擅自离开,面面相觑了两息的工夫,这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往里走去。
入内,他们便看见萧问情手中抱着一个黄色的襁褓坐在窗前的矮榻上,神色晦暗不明。
就在两名太医犹犹豫豫的时候,萧问情不带任何情绪的看过来,声音轻轻淡淡的,“两位爱卿,贺贵妃自打怀孕三个月后,便是你们为她请脉,你们倒是过来瞅瞅,朕的皇儿到底是怎么了?”
这简直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两名太医想着伸头一刀是死,缩头一刀还是死,倒不如死得爽快有尊严一些!相视一眼,同时迈动脚步朝萧问情走去。
饶是张太医崔太医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摊在萧问情腿上的襁褓中的孩子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被吓得脸色发青,尖叫一声倒退了两步。
这……哪里是个孩子?简直就是个怪物!
只见他脸色乌紫、豁嘴唇、朝天鼻、两只眼睛就是两个深深的凹坑,好似天生没有眼珠;别人的额头到头顶是饱满的弧形,他的几乎是一块平的,生生的缺了一大块。
两位太医咽了口口水,萧问情淡淡觑了他们一眼,将襁褓完全打开来,没有穿衣裳的小身体上,皮肤依旧如脸色一般乌紫,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胸膛上似乎长着黑黑的鳞甲,原本胳臂的位置是两坨拇指长短的肉肉,软趴趴的耷拉在肩膀两侧。
这还不止,之前稳婆说是小皇子,然而识别性别的器官处,还长了个女性的器官,根本就是雌不雌雄不雄,不男不女!
可以说,这个孩子整个身体唯有两只腿脚还算健全,难怪刚刚那些个女医官和稳婆等会被惊吓到了。
萧问情觉得他们应该打量完了,慢条斯理的将襁褓两边给招起来,依旧只留了一个透气的口。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扫视着二人的脸,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两位爱卿,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问情自果断的拿下大昭以来,一直都是嚣张的,强势的,手段狠辣的,眼下这样温和的他太不正常了!
两位太医都不由得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年龄稍轻的崔太医头垂得低低的,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年龄稍长的张太医轻轻叹了口气,稍稍斟酌后道:“回皇上,这样的情况一般有两个原因,一是来自于母体。”
说着侧头看了床榻上的贺连语一眼道:“但是贺贵妃一直以来的饮食都极为正常,怀孕期间也没有发生发热或者风寒等情况,所以这个原因基本上可以排除。”
萧问情的眼睛几不可见的眯了眯,“那么另一个原因呢?”
“再一个就……就是……”
萧问情挑眉问道:“是什么说便是,吞吞吐吐的没得让朕心急火燎!”
“是……”张太医似乎还是不敢说出口。
“嘭!”
萧问情早便处于暴怒的边缘,心里更是有着无数的毛毛虫在爬似的难受,之所以这般镇定,不过是在见识到孩子奇异的长相后,被骇得强作镇定罢了。此时见太医吞吞吐吐,一下子便将他压抑的暴怒的因子给释放出来,是以哪里容他继续磨叽下去?毫不留情的一掌狠狠的打在他的身上。
张太医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哪里承受得了萧问情凝聚内力的一掌?
他的身体被打出去老远,再狠狠的的撞击在墙壁上,然后就像是一片落叶慢慢的顺着墙壁滑在地上。来不及指责萧问情两句,他口中狂涌了几口鲜血,便闭上了眼睛。
年龄稍轻的崔太医见自己相处几十年的同僚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身子不由因为萧问情说杀就杀的手段而哆嗦了下,但想到等待自己的命运想来不比张太医好,顿时什么也没了顾忌,指着他的鼻尖怒不可遏的骂道:“萧问情,你就是个恶魔,恶魔!你知道你这孩子为什么会这样吗?哈哈哈哈,那是因为你与贺连语极有可能是父女,亲生父女!”
文秀怡乃是贺连语的娘,贺连语的哥哥贺连奕乃是萧问情的孩子,这些糟七糟八的关系他们早便知道了。
如果文秀怡在与贺靖仇有过夫妻生活后,又在相隔不长的时间内与萧问情有染,从而有了贺连语,她再早生了几天,让文秀怡误认为她是贺靖仇的孩子,也是说得过去的事。
否则,文秀怡也不会任由萧问情与贺连语有了染,从而怀上他的孩子。
萧问情正想以同样的手段结果了他的性命,然而高举的手因为他口中的“亲生父女”二字而顿了下来,摇着头,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啧啧啧,萧问情,你与自己的女儿做出有悖伦理的事,简直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非但如此,你还杀孽深重,从而生下这样一个怪胎,还真是报应不爽啊,啊哈哈……”
太医的声音随着“嘭”的巨响戛然而止,几乎与刚才张太医的动作一致死法一致。来不及惨叫,便闭上了眼睛。
萧问情抱着孩子站起身来,正欲走向那人再补上一掌,使他粉身碎骨方能解心头郁结之气,哪知余光不经意瞥见床榻上的贺连语,便停止了动作。
贺连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嘴巴张成“O”型,满目惊恐的瞪视着萧问情。
“爱……语儿,你怎么坐起来了?”
萧问情一句“爱妃”未出口便立即改了口,他虽然不怎么相信崔太医的话,但是那话终究在他心里激起了涟漪,埋下了疑惑的种子。
由于怀中抱着孩子,萧问情并不敢走近贺连语,站在原地,神色略略有些尴尬,语气却不乏温和,“语儿你刚刚生产,快些躺下,千万别冷着。对了,你累了整晚,肚子一定饿了,想吃什么你且说,朕现在就去找人给你准备。”
贺连语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萧问情的话似的,指着地上崔太医的尸体,不难听出她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颤栗,“皇上,他说的是真的吗?孩子是怪胎,因为你可能是我的亲生父亲?”
“不,不不。”
萧问情将襁褓往自己的怀里缩了缩,“他们说的都是假的,语儿你先睡一会儿,朕立即让人处理了他们,然后给你准备膳食。”
“皇上!”
贺连语一声厉喝,忽然从床榻上站起来,因为刚刚孩儿这一茬,她的亵裤还未来得及穿上,腿上可见血淋淋的一片,更有鲜血滴滴跌落。
萧问情迅速的别开头,头一次不敢正视她不穿衣裳的样子。
“皇上,刚刚我都听到了。”
贺连语从称呼上也有了改变,此时见萧问情的反应,不由含着泪呵呵苦笑道:“便是你也是相信了,是不是?不然你何以不敢看我现在的样子?”
“不,语儿,天气凉,你快穿好衣裳。”萧问情依旧没有回头看她。
冷吗?因为生产的关系,这屋里放了不下五只火盆,怎么会冷呢?至少身体上不冷!
不冷吗?可是她的心就像是被烙铁烙过后,又扔进了冰水里,冷得刺骨!
贺连语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一步步的走向萧问情,“如果不是,那你看着我,看着我啊!”
“……”
贺连语步步逼近,终于在萧问情两步外停了下来,“给我看看孩子,他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有权利看看他。”
萧问情终是转向她,看着她坚定的脸色,抱着孩子退后两步,摇着头道:“语儿你还是别看的好,朕怕你承受不了,你还年轻,还会有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他没有福气!”
“呵呵呵呵,皇上,你觉得可能吗?”贺连语傻笑道:“我们如果是父女,生再多的孩子也是一样。”
恨啊,恨文秀怡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她可能是她和萧问情的孩子!
如果萧问情知道自己是她的孩子,想必从一开始就不会对她心生厌恶而强作喜欢吧?如果她有着真正公主的高贵身份,她何以会想要成为人上人而委屈自己,委身于一个手有残疾的可以做她父亲男人?她何以会承受那许多的痛苦?
文秀怡,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如果不是你不守妇道,同时与贺靖仇和萧问情两个男人有染,我何以会承受你播下的恶果?如今都报应到我的身上来了,真的是报应啊!
“语儿,这不过是崔太医报复朕杀了张太医说下的话,根本不足以相信,不会是真的!”萧问情许是真有些相信了贺连语就是自己的女儿,也或者是对她有着内疚,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你若是不相信,咱们一会儿再传唤太医问问好了。”
贺连语似乎因为他这话平静了许多,抬眼泪眼婆娑的看着萧问情,“真的吗?”
萧问情伸手拂了拂她耳畔的发道:“真的,从今以后,朕再不会骗你。”
贺连语乖顺的点点头,忽然趁着萧问情被她蒙蔽的当口,一下子夺过他手中的襁褓,手快的打开来。
“啊,怪物啊——”
只一眼,贺连语便被孩子的样子吓到了,“哇哇”尖叫着将手中的襁褓往空中抛去。孩子脱离襁褓,呈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的落在了一旁角落的火盆里。
萧问情原本完全有把握接住孩子的,然而他的身子才动了一下便停住了,这样的孩子活在世上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笑柄,还不如死了的好。
火盆的炭火极旺,那孩子从落在火盆里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哭声后,只十几息的工夫便没了声音,接着便是皮肉被火炙烤而散发出肉香味,接着是焦糊味。
到底是娇娇嫩嫩的孩子,没一会儿便被烧焦成一堆黑炭。
从始至终,贺连语就直愣愣的看着孩子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她惊恐的瞪着火盆半晌,倏地又哭又笑着,赤脚往外跑去,“啊哈哈哈,死了,怪物死了……死了好啊,我才不会生出那样的怪物来呢……呜呜呜,我杀了他,他一定会回来找我报仇的,快藏起来,他会回来找我报仇的,快快藏起来……”
萧问情反应过来的时候,贺连语已经跑到了屋外,看到屋外刚刚杀了人还未来得及打扫的鲜血,又是一阵惊恐大叫。
飞身出屋,在贺连语跑出院子的瞬间将她点穴制服,然后回屋取了一条被子,抱着她将她带到了另一处宫殿,将她安置在床榻上。
“语儿你乖些,那孩子死了就死了,没事的啊。”萧问情轻声安抚着解开她的穴道。
贺连语刚得了自有就从床榻上跳了起来,躲进萧问情的怀里,“嘘嘘,那孩子来找我算账了,你快带我躲起来躲起来。”
萧问情看着贺连语神情癫狂,双眼无神的样子,眉头轻轻蹙了蹙,她……莫不是疯了?
再次点了她的穴道,将她安置好后,直奔太医院找到太医院正,屏退旁人,问了他关于畸形儿形成的主要原因。
待得到的答案与崔太医所言无二的时候,萧问情杀了太医院正便奔出太医院,此时他已经彻底崩溃了。飞驰在皇宫上空,施展内力进行了一番大肆破坏,也未能彻底消减他心底的罪孽。
他到底是个人,或许残忍,或许杀孽深重,但是贺连语是他女儿的事到底让他始料未及。
怡儿她……知道吗?
不知道的吧?否则早先就该对他说了,哪里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呢?
收起内力,萧问情顾不得御驾亲征的事,飞身前往萧氏寝陵。那里除了他萧氏一门的几个排位外,就埋葬了文秀怡一人。他要去问问她,是否知道贺连语是他们的女儿!
然而死人怎么能说话呢?他所做的不过是暂时的逃避罢了。等到他回到京城的时候,上京已经乱了锅。
原本知道他与贺连语是父女的人都已经被他杀死,然而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便如野火燎原之势,迅速的在京城蔓延。把他萧问情说得猪狗不如,与禽兽无异。
以强硬的手段再次斩杀了几千闹得最凶的百姓,这件事明面上被压了下去,实则暗地里却是怨声载道,天怒人怨。
萧问情并不是个蠢蛋,自然知道这件事的性质实在不好,必然不是那么快就能消散下去,百姓们当着你的面或许不会再说什么,但是背地里依旧会传得厉害。
想到这个,萧问情心里就呕得慌,恨不得将那传出这事的始作俑者给揪出来,车裂、凌迟、五马分尸……总之,一定不会让他好死!
可是该杀的人都被他杀了,根本就无从查起,他总不能将宫中的人全都杀了吧?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
回到宫中,萧问情再次去见了贺连语。然而只要解开她的穴道,她就一顿胡言乱语,吵着嚷着有小鬼找她索命,找太医瞅了瞅,确定她的确是疯了。
萧问情突然觉得再也不能坦然的面对贺连语,喉咙里就像是有一根鱼刺上不得下不去,鲠得他难受。
安排好贺连语和朝中的事情,萧问情逃也似的带着人离开皇宫,前往军营,拔营出征,前往西部进发。
西部,雁京。
一场春雨冲刷掉泥土的气息,冲开了朵朵桃花。
如今西部皇宫已经建好,立国的一切事宜也已准备好,只等三日后吉日到来。
今日贺连决难得没有去军营,与楚雁回一起趴在床榻上逗弄着已经三个多月的儿子。
小家伙被养得白白胖胖的,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眼睛晶亮得就像是一对黑黝黝的葡萄,虽然还不足百日,但是小鼻子很挺,小嘴薄薄的,眉眼间像极了贺连决。
“虎头,来,给爹爹笑一个。”
这个小名尽管已经听了快两个月了,楚雁回的嘴巴仍旧忍不住抽抽,“夫君,你难道不担心儿子将来知道你随意给他取了这样一个小名,会跟你拼命吗?”
说起这小名,还是源于一个多月前,贺连决猎到一只刚出生几天的小白虎,小家伙见到它的第一眼便咯咯咯的笑。
按说一个多月的孩子,眼睛还没健全,视人还很模糊,便是笑,也是没有意识的,然而在面对小白虎的时候,他却是表情灵动,笑声很是清脆。于是贺连决醋意汹涌之下,给娃取了小名叫做虎头。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