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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又荷可没想这么多,这不过是一时之间最简单的决断,这会儿,她叫韩元蝶气的要命,忍不住去拧韩元蝶的脸:“你这小混蛋,怎么这么能惹事!快跟我来,把这些染了血的草,都拔起来,扔到那一边去!”
有人若是沿着血迹追上来,才好引他们往相反方向而去。她侧耳听了听,似乎还没有在攀爬,暂时是安全的。
真是倒霉催的,现在她们两辆车不知道还能不能剩下一辆来,但必定走不快,这几个人,尤其是腿受伤的那个青年,很明显身份不凡,那追击他的肯定也不善,自己几个女眷,叫他们追上了,可不得了,只得尽量拖延一下。
幸而那几个人身上伤口几乎都包扎了,没留下太多血迹,需要很仔细的才能找到几处擦上去的。
萧景瑜回头看到韩又荷的举动,居然有点苦中作乐的笑了笑。
韩又荷把找到的都□□,往相反方向走,隔一段放下一根,还故意用脚踢乱掉做个遮掩,一边又不解气的再拧韩元蝶的脸:“今后再不带你出来了!”
拧的韩元蝶眼泪汪汪的哇哇叫,捂着脸不敢犟嘴,真是倒霉催的遇到程安澜,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能转身就跑掉。
不过……韩元蝶偷笑了一下,姑母对未来的皇上这么凶,今后要是皇上登基后见到,不知道姑母要怎么办呢,嘿嘿!
刚想到这里,韩元蝶突然想起来,韩又荷并没有活到新皇登基的那个时候,她心里一抽,一下子扑到韩又荷腿上抱住了她的腿不放。
这下子,韩又荷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小家伙太凶了一点,她到底还小,并不明白厉害,只是好心而已。
可这会儿她也紧张,来不及安抚她,把那些草丢掉了,就拉着韩元蝶急急忙忙的回头去找妹妹们,刚走了一半,肖大娘已经领着人找过来了,脸色煞白:“二姑娘,刚才……”
“不必说了。”韩又荷脚步不停道:“三姑娘和四姑娘呢?”
“还在那里等着二姑娘。”
“车呢?被抢了一辆还是都抢走了?”
“还有一辆。”
“那你们走前头,把车套好,东西全部收走,我们立刻回去。”韩又荷道。
大约是韩又荷的镇定感染了人,肖大娘到底经过事的,也还是很有条理,就回头打发了几个媳妇紧走回去,见韩元蝶走的慢,她又把韩元蝶抱起来,这才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也不知道什么来头,怎么回事,只里头一个看着像是主事的,说是圆圆告诉他们过来用车的,三姑娘听了,就叫他们自己套车走,他们便上了那辆蓝盖清油车。”
韩又荷道:“你看见他们往哪边走的吗?”
“看见了。”
“那我们避开他们的路线走,这里的路大娘想必熟的很,找一条最容易有人,离有房舍最近的路走,远些不要紧,绕着回去也不怕。”韩又荷想了想道。
只要有人了,融入人群中,不叫人发现刚才在这里的是她们,就安全了。
河州也是有衙门的,无非就是这里是郊外,又沿着山,远离人烟,才会有危险。
韩又梅和韩又兰到底小一点,经历突发变故,明显更紧张些,此时见了韩又荷带着韩元蝶安全出来了,才松一口气:“二姐……”
韩又荷道:“别怕,不要紧的,我们现在就回去,都上车来。”
又回头对肖大娘道:“我们挤一挤,大娘和几位嫂子就劳烦走一走了,回头事完了再说吧。”
肖大娘手脚利索的扶着她们几个姑娘上车:“只要姑娘们好了,我们有什么要紧的呢。”
车拐了一个大弯,走上了乡间便道了,韩又荷才松一口气,这会儿韩元蝶坐在她怀里,这会儿看起来又老实的要命了。
韩又荷又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韩元蝶的胖脸:“今后再不带你出门了。”
韩元蝶自知理亏,捂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韩又荷。
韩又荷也不与妹妹们多解释,只对韩元蝶道:“今儿的事,回去不要告诉你娘,别又吓着她。”
韩元蝶连忙点头。
韩又荷又嘱咐了妹妹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才总算绕回了韩家的庄子,下车之后,韩又荷吩咐肖大娘:“车的事,不用去回大奶奶,就是刘嬷嬷那里万一问起来,便说路上轮子坏了,送去修了,你再去买一辆回来,到我那里支银子就是了。”
肖大娘陪着姑娘们出去,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也怕担了干系,连忙应了是。
一直到晚间,风平浪静,也没听说外头有什么杀人打架的事,韩又荷怎么想都觉得危机解除了,除了赔些银子,也就都抛到了脑后了。
只有韩元蝶回来后一直都有点呆呆的。
先前在那边林子里,见到那样的场面,就是有些冲击,也因为看他们走错路着急而化解了不少。只顾着眼前了,这会儿回到自己房里,安静下来,韩元蝶才觉得有些真实感。
她是真的看到了才十四岁的程安澜,上一世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之一,有些事情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韩元蝶这么呆头呆脑的,不像平日里那样活泼,吃晚饭的时候王慧兰就不由的说:“圆圆这是怎么了,没什么精神,累着了么?”
韩又荷瞟她一眼,笑道:“嫂子是没瞧见,今儿往那边去,圆圆可喜欢了,只管疯跑,我喊都喊不住,这会儿也该蔫儿了。”
韩又梅也跟着道:“圆圆跑的可快了,我们都追不上呢。林子里到处都是果子和花儿,我们都不认得呢,就是没见到蘑菇。”
说起来真是一副美好春日游的样子了。
王慧兰不疑有他:“她少出门,自然喜欢,既如此,今晚早些睡罢了。”
韩又荷笑道:“嫂子说的是,吃了饭我就哄她睡觉去。”
韩元蝶只是抬抬眼皮看了一眼,还是没说话。
一时用了饭,韩又荷牵着韩元蝶正要走,外头刘嬷嬷进来回道:“听说那边林大人的庄子上有主子来住了,我们家是不是打听一下,送点应用的东西过去,也是个礼数。”
王慧兰道:“应该的,嬷嬷打听一下是什么人,就打发人收拾些东西送去吧。”
韩又荷听着没往心里去,韩元蝶却是回头看了两眼,难道是程安澜?他不是该随着萧景瑜去行宫么?或者河州衙门?
韩元蝶想了一想,总觉得还是与自己无关,不过是回想一下当年,恍如一梦罢了。
是的,程安澜,不过是过去的一场梦罢了。
韩又荷却以为她是吓着了,到底还是小孩子,当然就傻乎乎的,她就哄着韩元蝶睡觉,摸摸她的头:“圆圆是不是害怕了?”
韩元蝶把被子拉起来遮到眼睛下面,眨一眨,看向韩又荷,韩又荷果然心软:“不怕,圆圆不怕,他们已经走了,今后也不会再见到了,乖乖闭上眼睛睡觉,明天我们钓鱼去。”
韩元蝶果然笑了:“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她本来就醒的早,又疯跑了半日,又遇到那样的事,种种冲击,小孩子的身体很快就毫无障碍的睡着了。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春日暖阳,叫人格外喜欢,午饭后,韩又荷果然就叫人预备钓竿,饵食等物,与妹妹们和侄女出去庄子外头钓鱼。
韩家庄子边上的小河,是河州中间那条大河玉带河的无数支流之一,这边最窄的地方不过一丈多些,上方有一个回水沱,这下面的水流就非常缓而浅,在这最窄的地方有些石头和鹅卵石垫脚,一般女眷不大好走,男人走过去也有点勉强的样子。
韩又荷几人叫庄子上的人引着,就在这边的一个河流拐弯的地方放下了钓竿。
头上有大树遮住了半数的阳光,只在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春深日暖,和风熙熙,静谧又温暖的天气,简直是这个季节最美好的时候,韩元蝶高高兴兴的蹲在水边看了一会儿水草,大呼小叫的喊姑母:“这里有条小红鱼呢!”
她伸了胖手去捞,哪里捞得到,她也不恼,一会儿,又有螃蟹从水里一块石头下面爬出来,她又伸手去捞。
韩又兰蹲在她旁边看着,恐吓她:“夹了手可不许哭。”
韩元蝶皱皱鼻子,果然缩回了手。
然后她又跑去挤韩又梅:“姑母让我来让我来。”
韩又梅钓竿支在河边不理,自己让太阳晒的脸颊微红,眼睛也微微闭着,一副要睡着了的模样,被韩元蝶推一推,就把韩元蝶抱到膝盖上坐着:“圆圆替我看着浮漂。”
搂着这样的圆身子,真是很有满足感啊,韩又梅在她背上蹭蹭,逗的韩元蝶咯咯的笑。
安静不了半刻钟,还是没有鱼上钩,韩元蝶哪里坐得住,又爬下来去水边看那鱼饵,会不会是掉了啊?怎么没有鱼呢?
她伸手捞起浮漂来看,却听到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抬头,一匹高头大马远远的飞奔过来,停在了小河对面。
来人来马逆着光,韩元蝶仰着头看,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也看不清来人是谁,只看得到马上一个身影,被太阳镀了一层光圈。
来人说:“你别蹲在水边,看摔进去。”
程安澜!
就是少年的声音,韩元蝶也听的出来是谁!
他怎么又来了!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他说话的时候的表情,定然是皱着眉头,凶巴巴的样子,她以前早就见惯了,他远道归来,韩元蝶想要亲自下厨做个菜,表示一下欢迎之情,他就这样皱着眉头说:“别做了,你又没有厨子的手艺,回头切了手反是麻烦。”
那个时候,韩元蝶要做贤妻,并没有反驳,只是应了是,温顺的坐下来,果然不去厨房了,可如今,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韩元蝶才不管他呢,这会儿,她能比他更凶:“要你管!”
马上的少年又被噎了一下,他觉得他跟这个小胖姑娘是八字不合还是怎么?她对自己说话就没好气的样子。
可是看她一身鲜亮的小衣服,胖乎乎的小圆身子,伸进水里的手白雪雪的,还有几个可爱的小窝窝,就是仰着脸凶巴巴的样子,那大眼睛也是可爱的很,猫儿遇到强光般眯成一条线,程安澜就生不起气来,他说:“想吃鱼我帮你打,你离水远一点儿。”
韩元蝶不愿意理会他,站起来说:“谁要吃鱼了!”
然后扭头就走回大树底下去了。
逆着光,她也看不清程安澜的样子,再凶也不怕,而且,凶了程安澜这一下,韩元蝶觉得自己心情突然变的十分轻快,颇有种多年怨气出掉了的感觉似的。
也不知道姑母们是真没看见还是不想惹是非,这会儿都对着钓竿,却是都在假寐,仿佛完全不知道韩元蝶刚刚凶巴巴的又在惹是生非。
韩元蝶也不理会,在大树底下的小凳子上坐了,又开始玩周围的草。
程安澜在河那边呆了一下,策转马头又跑开了。
韩元蝶一点儿也没心理负担,她一会儿玩草,一会儿吃个小点心,过一会儿又爬到姑母身上去,大大的打一个呵欠,头挨在姑母胸前,开始瞌睡起来。
就在她差不多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很大的啪的一声,韩元蝶一个激灵,立刻醒了。
她茫然的睁开了眼睛,一边拼命的揉着眼一边左右张望,见姑母们面面相觑之后都一脸好笑起来。
啪啪的声音还在,不那么大,但窸窸窣窣的,韩元蝶循着声音看过去,河边的草地上,一条巨大的鱼正在活蹦乱跳。
韩元蝶张大了嘴,河边那个骑马的身影正在往回跑。
程安澜……是真跑来送鱼了吗?
韩元蝶觉得自己向来不太了解程安澜,她也懒得去了解,多年夫妻,不过维持面儿上过得去罢了,但就算如此,她也多少知道一点儿,程安澜是十分重承诺的。
他是觉得自己刚才听他说他来打鱼之后,就果然从水边走开,就算是答应了吗?所以转头就弄了这么大一条鱼来?足足有二十斤吧!
自己明明是嫌他烦,不想理会他而已。
看小侄女看着鱼一脸呆样,韩又梅忍着笑逗她:“今儿沾圆圆的光,咱们有鱼吃了!”
韩元蝶回过神来:“不还给他?”
“他是谁?”
“我不认识呀。”韩元蝶赶紧摇头撇清。
“对呀,都不认识,上哪儿还人家去呢?”韩又梅笑道。
韩元蝶又呆呆的起来。
不过韩又荷是见过程安澜的,这会儿不知道也是因着逆光没看清,还是跟韩元蝶一样装傻,还是有心当那件事没有发生过,她神态极为自然,笑道:“人都走了,咱们也真得沾圆圆的光吃鱼了。”
然后叫了在稍远处陪着伺候的人:“把这鱼抬回去,配上菜收拾了,我们吃不了多少,叫厨房看着做,剩下的就你们做了吃吧。”
韩元蝶看了韩又荷好几眼,都觉得她好像真没认出程安澜来的样子。
可是韩又荷望望周围,说:“天也阴下来了,咱们鱼也算钓到了,这就回去吧。”又让韩元蝶实在不知道韩又荷到底怎么想的。
韩元蝶乖乖的让韩又荷牵着回去,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二姑母,那个人……嗯,你认出来了吗?”
韩又荷很自然的说:“不用管他。咱们不认识他。”
咦?韩元蝶又往下拉拉韩又荷的手:“他看到我们了,要是他找上门来呢?我娘知道了,会被吓到的。”
“不会的。”韩又荷道:“圆圆你别理会就是了,他们还怕我们说呢。”
对呀!皇子遇刺,一旦公诸天下,定然掀起腥风血雨,而且萧景瑜还是宠妃之子呢,不知道会有多少猜测,有些猜测定然是对萧景瑜有利的,有些大约就不大好了。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得考虑皇上怎么想。
一旦公开,就有逼皇上查问此事的嫌疑,谁知道皇上怎么想呢?
皇上会不会认为你贸然公开,是处事不谨呢?越是皇家的事,越是涉及圣心、体面,皇室兄弟倪墙,可不是一件体面的事儿。
不过,自己是认出那是萧景瑜的,因为那是未来的皇帝,难道姑母也认得?
韩家是世家,并非贵胄,祖父最高做到了正四品,但已经退下来好多年了,父亲如今还只是户部清吏司的一个主事,正六品官职。几年后升为主事,想当年,自己嫁入程家,不少人明着暗着都觉得她高攀呢。
现在想想,只怕连祖母都不认得萧景瑜,姑母往哪认识去?
韩元蝶好奇起来:“为什么呀?”
韩又荷当然没想到这个小侄女是在套她的话,但她还是很耐心的对一个孩子解释:“他既认出了你,却没像你道谢,那就是在当没那回事嘛。”
喔对,这么简单的原因,韩元蝶没想到,是因为她与程安澜关系不同,她帮了程安澜,自己下意识的还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完全没有想到道谢上去。
而韩又荷,那就是一个非常正常的角度了。
那么想来程安澜也是了,姑母没有招呼他,估计他也很满意。
就是不知道程安澜是有意找来的,还是无意中看到她的。
韩元蝶只是这么简单的想了一下,就抛到脑后去了,有什么干系,反正大家都当没那回事了嘛!
她依然和程安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多好!
她欢欢喜喜的回去看人收拾鱼去了,她以前还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鱼呢,而且这鱼还是她弄来的!
她大约可以炫耀一整年!
“小姑娘站远些,看溅在了衣服上。”厨房里打理的媳妇也都喜欢这个小姑娘,这么玉雪可爱,得人宠爱,却一点儿也不骄纵,非常有礼,宽厚的主家果然连教养孩子也是好的。
韩元蝶还拿了自己小荷包里的一颗花生酥糖,分给厨房万大嫂的小女儿吃。
这是她从韩又荷的房里缴获的,韩元蝶一直记得不能让姑母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