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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姑娘,你这是要出门吗?”呆了半晌之后,那个慈航静斋弟子望着一身墨色衣裙的凌楚思,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问道。
凌楚思干脆的点了点头,“对啊!”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掏出一瓶前几天做好的中品止血膏来,伸手扔过去,看那个慈航静斋弟子手忙脚乱的接住之后,才十分随意的说道:“我这段时间不在家,你们要的恢复气血的药品,正好手里还有一瓶,先拿给你吧!”
“多谢……”那个慈航静斋弟子点点头,手里握着白瓷的药瓶,面上却流露出几分赧然困窘之色,“我今天来山中采药,身上没有带足够的银两……”
“哦,没事,下次一起算吧!”凌楚思漫不经心的说道。
虽然慈航静斋很重视,不过,中品止血膏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又不值钱,无非就是平时采了些零零碎碎又不怎么珍贵的草药后,未免浪费所以对着简单的药方子练手用的。能卖一点是一点,卖不掉随便当零食吃了也无所谓。
说起来,这几年卖药给慈航静斋她倒是着实小赚了一笔,凌楚思之前倒是真的没想到近乎常年隐居在帝踏峰上的门派慈航静斋竟然这么不差钱。
那个慈航静斋弟子自然不知道凌楚思心里在想什么,只当是她对慈航静斋信任有加,不由得面露微笑,颔首点头,轻轻回话道:“那就多谢凌姑娘了。”
认识了有三年,做生意都做了快两年了,慈航静斋也只是知道了凌楚思的姓氏,却连名字都不清楚。
“我先走了,后会有期。”凌楚思也点了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又听到那个慈航静斋弟子匆匆喊住人道:“凌姑娘请留步。”
“嗯?”凌楚思有些困惑的转过头来,“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慈航静斋弟子面露迟疑之色,然后才下意识的放轻声音说道:“隋朝新皇继位,又赐死故太子杨勇……如今汉王杨谅起兵,新皇发兵将其击退,如今的天下,怕是并不太平,凌姑娘此时下山,路上还望再三珍重……”
凌楚思点了点头,这姑娘倒是好心,不觉微微莞尔一笑,“我记下了,多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慈航静斋中的门人明明避世隐居,偏偏门中弟子,哪怕仅仅只是一个采药弟子,竟也对天下大事、尤其是当今的事态情势举足若轻、信手拈来,慈航静斋倒是有些意思,可谓是处江湖之远却时刻不忘忧君忧民的典范了……
那个慈航静斋弟子见凌楚思面露轻松之色,原本的担忧神色渐渐去了写,只是笑道:“凌姑娘轻功不凡,此行想来自会安然无恙的。”
——这几年除了去深沟险壑、悬崖峭壁采药的时候用了轻功,凌楚思就没在别人面前施展过其他任何武学招式。
凌楚思闻言笑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自秦岭下山后,凌楚思直接便去了记忆中医圣孙思邈的家乡华原。
然而,等凌楚思到了那里之后,却从其乡亲邻里口中意外的得知,孙思邈已于一年前出门游历了,说是要四处行医,也好顺路采集各种草药研究……
再问孙思邈的具体行踪,那些乡邻除了不太确定的伸手一指北方,说孙思邈应该是往那边去了以外,便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凌楚思见状只得作罢,琢磨着什么时候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再去看看如今才二十多岁的孙思邈爷爷……
反正以医圣孙思邈的高超医术,成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凌楚思在这个世界里并未发觉隐元会的行踪,想要自己寻人自然是如同大海捞针一般,不过,等到孙思邈声名显赫之后,自然会有人帮忙寻他下落,到时候自己跟着过去就是了。
话虽如此,不过,凌楚思目前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索性就循着孙思邈乡邻所指的方向,一路循着孙思邈的踪迹而去。
同年,因为隋炀帝杨广下诏营建东京,役使壮丁二百余万人,使得附近百姓不堪其苦,家中田地难以耕作,再加上年景不好,一些百姓生活愈发艰难,食不果腹,一些抽调壮丁严重的郡县之中,小规模的动乱时有发生。
凌楚思自秦岭一代,一路向北走来,等她到洛阳的时候,这座古老的都城还在热火朝天的修建之中,大江以南五岭以北的奇材异石俱被运送到此处,就连四海之内的奇花异草、珍禽奇兽,也都被弄了过来充实皇家园林。
隋炀帝在生活中的骄奢淫逸,凌楚思早在史书中看到过。然而,再生动的文字,恐怕也比不上亲眼所见时带来的巨大冲击。
凌楚思站在一片繁华的洛阳城中,回想起一路行来之时,见到的因为官吏督促营建宫殿园林迫使服役的壮丁疲累而死的景象,不由得有些心生怅然。
天下承平之时,那些寻常百姓苦于徭役,待到天下大乱之际,烽火狼烟四起,乱世之中,白骨成枯,更是民不聊生。
想到隋末唐初这段群雄逐鹿、战火不断的历史,凌楚思顿时便有些意兴阑珊,随便进了家茶馆找了个安静的雅间坐下,什么兴致都没了,一句“宫阙万间都做土,兴亡皆是百姓苦”,可谓是道尽了人间的艰辛……
凭借一己之力,或许能够影响战局,却决计改变不了战乱。
凌楚思深知自己在有些事情上的无能为力,她现在能做的,也仅仅只是救治帮助眼前看到的那些可怜人,然后看着隋末的乱世将起,隋朝覆灭,唐朝建立……
历史从来都是一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怪圈,乱世和盛世交替出现。
算算年龄,唐太宗李世民似乎也有七八岁了呢!
凌楚思坐在茶馆的雅间,手里拿着桌上的糕点,却是食不知味的想到了很多事情。
待她从洛阳城中走出来的时候,本还有些情绪低落,再加上洛阳城中热闹非凡,迁徙而来的商人农户络绎不绝,显得人群十分密集,以至于凌楚思一开始并没有太过在意身边的景象,还是等她出城之后,身边的行人渐渐稀少下来,她才突然间察觉到,刚刚那个一直跟在自己后面,本以为对方只是顺路的人,恐怕其实是跟着自己出来的。
洛阳城外,日暮黄昏,秋日的夕阳的余晖给眼前的一切都撒上了一片金黄。
长亭古道的边上,一户除了杆子上挂着的酒帘还算字迹新鲜外、什么都旧的茶棚里,正有几个将要进城临时在此处歇脚的江湖人把手中骏马的缰绳抛给店家,纷纷围着桌子坐下,招呼道:“店家快来几碗茶水!”
凌楚思走到茶棚旁边后,陡然一转,竟是直接绕到了茶棚后面的一片枣树林子里。
刚刚在城中一直缀在她后面,却因为身处行人群中而身形不显的年轻人见状,俊雅从容的脸上闪过一丝略带惊讶的表情,微微一怔,旋即却是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天色渐暗,漆黑的暮色渐渐笼罩在苍穹之上,只有一钩弯弯的弦月缀在漫天星海之间,清幽而动人。
凌楚思明明是在枣树林里绕来绕去,步伐却变得越来越快,七拐八拐之后,一片寻常的枣树林竟是被她走出了奇门八卦阵的风采,以至于后面那个跟着的年轻人不得不停下脚步,看着深沉夜色中,置身枣树林深处,四面似乎都一模一样的景象,姿容清隽的面孔上浮现出几丝迟疑之色。
下一瞬,一支笛子从后面伸过来,轻轻的抵在了年轻人脖颈一侧还在微微跳动的血管上。感受到通体油润剔透近乎玉化的猿骨笛轻盈而独特的质感,一身白衣姿态从容的年轻人本来顿时一僵的身体,竟然渐渐的放松下来。
凌楚思手里握着抵在年轻人脖颈要害处的笛子缓缓的从树后走了出来,看到年轻人即使受制却依旧微微含笑的模样,他的一双眼眸在夜色中,灿若星辰。
凌楚思不由得微微一怔,手上虽然没有放松丝毫,口中的语气却是稍稍缓和了一点,略带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的面孔,轻声道:“季霄白?”
“原来前辈还记得我。”季霄白弯起唇角温柔的微微一笑,虽然他的语气却全然不是这个意思,尤其是“前辈”两字在舌尖辗转一瞬,竟是颇有些意味深长。
凌楚思闻言微微一哂,侧着头轻轻的笑了一下。
她来这里几年了,见过的人不少,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只有石之轩、季霄白、了空和尚和梵清惠这些各具特色的几个人。
三年多不见,凌楚思的个子长高了不少,虽然站在季霄白身前的时候,依然还没到人家的胸口。
不过,她现在的身体毕竟还是十来岁的模样,比起小孩子,也就稍微好了那么一丁点,的确不能强求。
倒是季霄白,虽然面上笑意吟吟,一派温雅从容,不过,发现凌楚思竟是比三年前高了一截之后,他的心中所受到的触动之大,却是难以言喻。
毕竟,甭管认识不认识,当初江湖上所有人几乎都默认了凌楚思是花间派叛门的护派尊者,修炼了并不适合女子的花间武学以至于走火入魔身体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即使后来扬州一战中,“邪王”石之轩和凌楚思都当众否认了两人有关这件事,但是,江湖传言既然已经传开了,自然不会轻易改变。
倒是当时并不在附近的季霄白,后来又听说了这个传闻之后,反而敏锐的察觉到了一点别的苗头。
直到今日,看见凌楚思和三年前相比较,除了稍稍张开了一点外,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型,那点细微的苗头,终于瞬间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一般的袭上心头——三年前的猜测,似乎从一开始就偏离了真相,这一切都还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