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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浩浩进城,径赴皇宫。皇帝闻说太子堕塔身亡,心头大痛。淳于信见皇帝面露戚色,当即跪倒说情,只说入塔之时,眼见太子一方与申屠杰混战,才能令他们活捉申屠杰,若不然,激战之下,必有更大伤亡。
皇帝点头,当即传旨,太子勾结异族,祸乱朝政,其罪当诛,但念在有悔过之心,仍以太子之礼葬于东陵。太子妃白氏,念其并不曾参预叛乱,死罪免去,打入冷宫,其余无嗣侧妃、侍妾一应交给邵家发卖为奴。
太子一案,随着太子的一跃,告一段落。皇帝望着跪在御案前的三人,向淳于昌道,“这一次你做的甚好!朕心甚慰!”
淳于昌忙向上行礼,说道,“儿臣惶恐!”
皇帝点了点头,又望向阮云欢,说道,“睿敏郡主受苦了,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倒不必拘这俗礼!”
阮云欢俯身道,“睿敏一人,惊动皇上为睿敏劳心,两位殿下奔波,睿敏理当谢恩!”
“嗯!”皇帝点头,目光又再掠向淳于信。但见他虽然强振精神,但双目赤红,满脸倦意,一袭玄色锦袍满是泥泞,显然是一路急急赶回。定定瞧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说道,“老四,朕几次传召,你都拒而不回,当真是胆子不小啊!”
“父皇!”淳于信俯首,说道,“父皇一片爱惜之心,儿臣岂会不知?但东海战事不容儿臣有一丝松懈,还请父皇恕罪!”
“东海战事!”皇帝轻嗤,问道,“那这一会儿,怎么又回来了?”说着眸光向阮云欢一扫。
阮云欢心头一跳,身子却仍保持俯跪的姿势,不稍微动。但闻淳于信朗声道,“回父皇,再过几日,便是万寿节,儿臣纵然不孝,也绝不敢忘。儿臣此次,便是为万寿节而回!”
万寿节?
阮云欢低垂着头,忍不住莞尔。
他怎么想得出来?
皇帝显然也是一怔,瞬间哈哈笑起,点头道,“原来我皇儿是为了朕的生辰,那朕问你,可曾给朕备下礼物?”
“回父皇,儿臣自然备有礼物!”淳于信眼皮不眨,当即扬声而答。
“哦?”皇帝饶有兴味的瞧着他,问道,“是何物?”
淳于信眨了眨眼,含笑俯首,行礼道,“回父皇,儿臣疾骑赶回,便是为了给父皇一个惊喜,如今若将礼物奉出,岂不是枉废儿臣一番心意?儿臣请父皇疼体谅儿臣,暂时莫问!”
“臭小子!”皇帝信手抓起一案上一支羊毫掷了下来,说道,“朕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和朕掉这等花枪!”虽然知道他满嘴胡话,但丧子之痛经他一搅,倒也去了几分,摆手道,“你一去数月,累你母妃担忧,还不快去见过?”
“是,父皇!”淳于信磕头,自地上将羊毫捡起,双手高举,说道,“儿臣谢父皇赏赐!”又磕一个头起身,捧着羊毫慢慢退出殿去。
皇帝眼望着他出去,唇间笑容慢慢落下,向另外二人摆手道,“你们也退下罢,有事改日再议!”眼望着阶下二人磕头退去,叹一口气,又再展开眼前奏折,伸手取笔时,却抓了个空,这才想起,刚才将御案上的羊毫“赏”了给老四齐王。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下,阮云欢借着白芍的手下车,抬头望去,但见府门紧闭,不由挑了挑眉。
赵承快步踏上石阶,向门旁守卫道,“怎么大白天的关着府门?还不打开,大小姐回来了!”
两名守卫一脸为难,互视一眼,左侧那人为难的道,“赵大哥,是夫人命人将府门关锁,说……说……”向阮云欢偷瞧一眼,垂下头,低声道,“说大小姐若回,只能走偏门!”
“为何?”赵承惊怒,喝道,“莫说大小姐是御旨赐封的郡主,便算不是,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岂有走偏门的道理?”
赵承入相府一年多来,为人正直,武艺高强,在护院、守卫中颇有威望,右侧那人见他发怒,忙道,“赵大哥莫恼,只是夫人说……说大小姐失……失节之人……”
“住口!”赵承怒喝,咬了咬牙,回头向阮云欢望去。
阮云欢淡淡一笑,一步步迈上石阶,向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望去一眼,接口道,“夫人是说,我阮云欢身为女儿家,未曾出阁便已失节,便不能走这相府大门,是吗?”
两名守卫互视一眼,均垂下头去。左首那人轻声道,“大小姐,是夫人吩咐,小人也甚是为难!”
阮云欢淡淡一笑,说道,“无防!”向赵承一望,吩咐道,“赵承,砸门!”语气闲适,便如说给客人上茶一般轻淡。
赵承躬身应命,骤然回身,双掌合拢,向那朱漆大门拼力一掌推去。但闻“轰”然大响,朱漆大门剧烈一抖,却并未撞开。
两名初时闻阮云欢吩咐,只道要赵承喝骂,哪里知道,这所谓的“砸”门,是真的去砸。二人吓了一跳,忙唤道,“赵大哥!”生怕他再来一掌,齐齐上前拦阻。
话声刚落,但闻大门“喀喇”一响,门头上端突然泥土纷飞,大门离开门框,缓缓的向内驳离,在两名守卫“啊”的一声低呼,还来不及反应,便见两扇大门已轰然倒地,顿时尘土飞扬。
赵承慢慢后退,退至阮云欢身侧,白芍却抢前一步,衣袖一拂,替阮云欢遮住头脸。
“出……出了何事?咳……咳咳……”大门内,传来管家常青的惊问,双手挥袖,灰头土脸的奔了出来,嚷道,“差点砸到我!”
赵承下巴一扬,向他冷冷而视,却不答话。
两名守卫也是呛的连咳,忙低声回道,“管家,是……是大小姐……”
常青一见阮云欢,愣了一瞬,苦笑道,“大小姐,这是何意!”
“何意?去问你家夫人!”白芍冷笑,向常青横了一眼。眼见门前灰尘渐渐落下,躬身道,“请大小姐回府!”
阮云欢点头,莲步款款,迈过高高的门槛,踩过倒地的朱漆大门,慢慢向内行去。
常青见她沉着一张俏脸,也不敢阻挡,只是向两名守卫狠狠一瞪,心里暗暗咋舌。这位大小姐,虽说自从进府那日,便知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可她素来清清淡淡,哪里见动过如此大的肝火。
见她走远一些,低声向两名守卫吩咐,“还不快唤人来,将大门修好!”见两名守卫连应,便拔步向阮云欢追去,赔笑道,“大小姐,夫人身子不适,请大小姐……”
阮云欢不理不睬,径入前厅,见厅内无人,身子一转,便向后宅正屋而去。
常青急的连连顿足,上前想要阻拦,却被赵承一记眼风吓退,想了一瞬,只得转身出来,急急命人去寻阮一鸣。
秦氏此刻肚子已经显怀,正由丫鬟服侍用汤,刚饮了一口,但闻“咣”的一声大响,房门倒飞撞了进来,擦着她的身子撞在墙上,又再弹回落在地上。
秦氏吓了一跳,一下子站起。却见阮云欢身上裹着一件狐皮大氅,眉目如冰,昂然而入。
秦氏转惊为怒,厉声喝道,“阮云欢,你这是何意?”转头见赵承立在身后,冷笑道,“赵承,凭你一个狗奴才,胆敢损毁主子房门,来啊!给我绑了!”
“母亲好大的威风!”阮云欢冷笑,目光在她隆起的肚子上一转,淡淡道,“房门是女儿命他踢的,母亲要说什么,尽管冲着女儿来,莫要只知道欺负奴才!”
秦氏脸色微变,咬牙道,“阮云欢,你已成整个帝京城的笑柄,如今还有脸斥责旁人?”
“笑柄?”阮云欢扬眉,淡笑道,“我阮云欢纵成笑柄,如今也还是御封的睿敏郡主,御旨赐婚的五皇子妃!何人敢笑,不防站了出来,莫要鬼鬼祟祟,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秦氏从不见她如此说话,一时倒被她气势吓住,一手指着她,结结巴巴道,“你……你被掳失节,丢……丢尽我相府颜面,如今……如今竟然……竟然还想……还想当五皇子妃吗?”
阮云欢冷笑出声,说道,“怎么,母亲想来是已想好了取代之人,巴不得五皇子请命,皇上下旨废除婚约,不是吗?”
一句话,正正说中秦氏心中所想。秦氏脸色突变,咬牙道,“你……你胡说什么?”
本来,这十几日来,秦家均盼阮云欢不能生还,到时五皇子妃位置虚悬,便可设法令平邯府都督秦胜成之女秦璐许他为妃。纵阮云欢生还,她落入贼手多日,名节已毁,岂能再为正妃?若是五皇子将她贬为侧妃,秦家一样将秦璐送入五皇子宫中。
这些日子以来,秦家一党在京中传布谣言,说睿敏郡主失贞太子,与太子相携而逃,说的有声有色,仿如亲见,便是为此辅路。只是这番打算运筹,一向只在私下商议进行,此刻被阮云欢一语道破,便说不出的心惊。
阮云欢眼见秦氏脸色大变,知道已切中要害,冷笑一声,说道,“如今母亲身怀六甲,尚如此操劳,便不怕伤及胎儿?到时若有个好歹,怕是后悔莫及了!”说着话,翩然转身,向门外而去。
秦氏气的脸色青白,抢步奔到门口,指着她的背影,咬牙骂道,“阮云欢,今日太子新丧,皇上顾不得你,你还道你无事?莫要得意太久!”
阮云欢背脊挺的笔直,淡淡道,“不劳母亲挂念!”说罢,径直向院门而去,片刻间,人已消失在院门之外。
秦氏一手扶着门框,只气的全身发抖,心中暗思,阮云欢回来,瞧这模样,皇帝和五皇子竟不曾说什么,此事还得寻秦家人商议。正要吩咐备轿,却闻门外丫鬟回道,“老爷回来了!”
秦氏心中一喜,身子便沿着门框慢慢滑倒,同时尖声大叫,“哎哟,可疼死我了……”一边向身边丫鬟使个眼色。
银杏脸上现出惊慌,忙一臂将她搀住,急声道,“夫人!夫人!你怎么样?来人……快来人啊……”
阮一鸣跨进院门,但见正房房门破碎,半边飞入屋里,秦氏又抱着肚子滚倒在门口,不禁大吃一惊,急步抢上,问道,“夫人,怎么了?出了何事?”
秦氏一把抓住他,流泪道,“老爷,妾身当真不知道做错什么?大小姐失节而回,妾身不过是为了相府门楣,请她走偏门,可是……可是她竟然……竟然闯入正房,向妾身动手……”说着话,放声大哭。
阮一鸣早在进府之时,便已见府门倒塌,此时一听秦氏的话,不禁怒从心起,咬牙道,“夫人,你且莫哭!”抬头向随来的管家常青道,“快!快去请太医,给夫人诊治!”
常青应命,忙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