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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秋茗了然,轻轻点头,掀过此事不提,问道,“祥云的事,你可曾与齐王商议?”
阮云欢点头,说道,“席氏一族一向不参予皇子间的党派之争,祥云和亲,对任何一党,都是不得已之余最好的选择。如今,和亲之事已成定局,齐王之意,是静观其变,等苍辽公主指婚之后,我们再另行物色人选,横竖设法将祥云留下便是。”
程秋茗轻轻点头,说道,“闻说冬猎定了日子,到时各大世家的小姐云集,倒是个好时机!”
阮云欢点头,说道,“我正要与姐姐说,这一次,姐姐可否同去,也可一旁物色人选!”
程秋茗微一迟疑,终于点头,说道,“为了祥云,我便走这一遭罢!”当即,二人将帝京城中适龄的世家小姐细细叙了一回,程秋茗才起身告辞。
寅初时分,酣睡中的淳于信被窗外小厮唤醒,低声应道,“知道了!”撑身欲起,触上身畔女子,不由顿住。俯首望去,但见一张素净容颜,在幽暗灯光下仍是少有的丽色,浓密的睫毛垂下,在脸上打出一道长长的阴影,瞧着极为诱人,不觉探指,轻轻在那蒲扇般的长睫上轻触。
受到他的触动,阮云欢迷蒙中醒来,含糊道,“是要早朝了吗?”抬手揉了揉额角,张开眼来。
“你不用起!”淳于信摇头,将她欲起的身子压住。掌下的娇软细滑,令他心中怦的一动,忍不住便张臂抱住。
阮云欢轻唔一声,低声道,“再不快些儿,怕要误了,我唤丫鬟进来服侍!”
“不用!”淳于信摇头,温香软玉在怀,心中皆是眷恋,低声道,“难怪有诗说‘从此君王不早朝’,本王也巴不得从此不再早朝呢!”
“嗤……”阮云欢笑起,推他道,“这话被皇上听到,可是大逆不道,快些起罢!”
“唔……”淳于信低应,也心知不能多耽搁,只得将她重重一抱,翻身坐起,说道,“你昨日劳累,睡着罢,我已命小厮在外间服侍!”抽过软袍套上,起身向外间来。
阮云欢缩在被子里,见他俊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闭了闭眸,忍不住打个哈欠,果然翻身又睡了过去。
淳于信出门,脚步微停,侧耳听到内室里翻身、打哈欠的声音,唇角不由掠上一抹笑意,又忍不住回身,探头向内望去一眼。
今日早朝之后要去军营,很晚才能回来,要一日看不到小狐狸了。
瞧着天色渐亮,白芍轻轻将阮云乐推醒,轻声道,“小姐,该起了!”
“嗯!”阮云欢低应,皱了皱眉,勉强张眸,身子微微一动,却觉全身酸痛,不禁皱眉,叹了口气,嘟囔道,“为何非约在今日?”慢慢撑身坐起。
锦被滑下,露出大段雪白肌肤。白芍见她颈下数处新鲜吻痕,不由嗤的一笑,说道,“王爷在府里一日,怕是****不合适!”
顺着她的目光,阮云乐瞧向自己身上的片片青紫,不禁面上一红,忙拉被子掩住,啐她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乱说什么?”
白芍抿唇,一脸茫然,说道,“奴婢几曾说什么?小姐想到了何处?”见阮云欢抬手欲打,“嘻”的一笑逃了出去。
阮云欢起身,收拾妥当,刚刚饮了盏茶,便闻前边小厮来回,说道,“王妃,邵二公子到了!”
阮云欢应了一声,带着白芍出门,向前院里来。
此一回,邵毅丰不用公孙致相陪,自行带着邵府的家人押解白氏一族的官奴而来。
阮云欢先将他带来的名册瞧过,但见诺大一个家族,剩下的不过六十七人,不禁心底暗叹,向邵毅丰道,“多谢邵二公子,这购买官奴的银子,回头我命管家送去。”
邵毅丰好笑,说道,“还怕你赖了我不成?”命随从送上购买官奴的文书,说道,“那些妇人孩子也倒罢了,只那些青壮,若是不服管束,你尽管退回,大不了我们调教好了,再给你送来!”
阮云欢微微一笑,说道,“既有妇人、孩子在手,青壮又岂有不听话的?”将文书取过,一一签押,交给邵毅丰。
邵毅丰见她胸有成竹,也不再说,坐着闲话一回,便道,“今日你怕是有得忙碌,我便就此告辞!”说着起身行礼。
阮云欢起身回礼,笑道,“邵二公子两次登门都不曾安坐,当真过意不去。”
邵毅丰笑道,“他日再聚,怕要叨扰王妃一杯水酒!”眸光灼灼,向她含笑而视。
阮云欢听他话中有话,却无瑕深究,只是点头道,“这个自然!”说着话,将他送出府来。
转身回来,命赵承将一干白氏奴仆尽数带入厅来。这些人虽均是白氏的旁支,但终究是大族,曾显赫一时,见了阮云欢,有些人默默而立,有一些人却傲然而立,对阮云欢怒目而视。
阮云欢见不过数月的功夫,这些人尽皆衣衫褴褛,神情憔悴,不禁暗叹,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何处?”
一名青年男子冷笑一声,说道,“我们识字,王妃不必如此羞辱!”
阮云欢微微勾唇,点头道,“识字便好!识字之人,便当识仪礼,我朝尊卑有别,如今我为主,你们为奴,为何不行跪拜之礼?”
那青年男子怒道,“我白氏为大邺朝大族,岂是区区阮氏可比,凭你也要与我们论尊卑!”
“闭嘴!”白芍见他出言无礼,不禁怒叱,说道,“阮氏虽非大族,可我家小姐如今是齐王妃,莫说你们不过白氏旁支,便是一族之长,也要给我们王妃见礼!”
“白芍!”阮云欢摇头阻止,轻轻啜了口茶,问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那青年男子冷笑一声,说道,“我也不怕你将我如何,小爷是白飞,白飞便是小爷!”
“白飞!”阮云欢扬眉,纤纤细指,慢慢将名册翻开,说道,“是三房的长孙,还是位公子!”
白飞微微抿唇,脸色铁青,却不说话。
阮云欢微微摇头,说道,“人之在世,当审时度势,如今太子亡故,白氏一族败落,你纵有满心的不甘,也于事无补!”
白飞脸色微白,咬牙道,“那又如何,我白飞宁肯一死,也绝不与你等为奴!”
“一死?”阮云欢冷笑,说道,“一死何难?你一死干净,留下你的父母妻儿,又当如何?难不成,要他们和你一起死吗?”
白飞身子一震,不自觉转头向身畔几人望去,目光中,便露出些惨痛。
阮云欢趁机道,“如今你不肯给我为奴,我大不了将你们退回邵家,一年之后,邵家再行发卖,到时你们这数十人各奔东西,这一生一世再也休想见上一面,你空留着一腔气节,又要来何用?”
白飞脸色惨白,却咬唇不语。
一个妇人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闻言身子微颤,低声道,“王……王妃是说,若是……若是我们肯给王妃为奴,便……便可不骨肉分离?”
阮云欢点头,将手中名册一扬,说道,“如今你们的典册皆在我手,若你们肯听我驱策,我自会酌情调配。”
妇人一听,立时“噗嗵”跪倒,落泪道,“王妃,只要你救救这孩子,我……我愿给王妃为奴为婢!”说着连连磕头。
阮云欢诧道,“这孩子怎么了?”
妇人连连摇头,落泪道,“抄家那日,这孩子受了惊吓,又……又摔了一跤,便变的呆呆傻傻,我……我用尽了法子,就是唤不回他,他……他……”说到后句,忍不住哭出声来。
阮云欢向白芍道,“你命人唤青萍来!”
白芍点头,吩咐小丫鬟去传青萍。
阮云欢道,“如今你且在府里安置,待孩子好一些再调配营生可好?”
那妇人略一迟疑,问道,“这……这孩子……”
阮云欢道,“我身边儿有一个粗通医理的丫鬟,今日先让她给这孩子瞧瞧,若是不成,我再请大夫来瞧便是!”
妇人大喜,忙连连磕头,说道,“王妃是好人,小妇人愿给王妃为奴!”
白飞一见,忍不住咬牙道,“杨氏,你便不怕辱没祖宗?”
杨氏垂泪道,“大哥,可怜这孩子的爹爹去的早,只留下这一点血脉,我……我能如何……”说着哭出声来。
阮云欢微微勾唇,叹道,“我并不以此为胁,待孩子治好,你若仍然不愿留下,我将你退回邵家便是!”
杨氏默默点头,紧抱孩子跪着,再不说话。
此时青萍闻唤而来,替那孩子粗粗查验,问道,“那日孩子受伤之后,可是经常发烧?”
杨氏忙点头,说道,“这孩子虽瞧着瘦弱,可一向极少生病,可这半年来,却时时发烧!”
青萍点头,说道,“他受了惊吓,又摔了一跌磕伤了头,如今只好温药细补,再有娘亲好生安抚,莫再让他受惊,隔些日子料无大碍!”
杨氏一听大喜,连连称谢。
白芍道,“大嫂,这便去后宅安置罢,一会儿青萍写了药方,我即刻命人抓药!”
杨氏连连点头,待起身时,却又现出些迟疑,向阮云欢问道,“王妃,这……这孩子尚小,做不得什么事,反怕闯祸,王妃将他一并买来……”说到后句,眼底现出些惊惧。
盛世之下,暗里便会有一些污秽肮脏这事盛行。其时一些腐朽世家或养娈童,或虐童为乐,也并不少见。
阮云欢心底暗叹,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有你自个儿盯着他,又能闯什么祸?何况,此时虽做不了什么事,养上些日子,总该能传个话儿跑个腿什么的。”
杨氏释然,向阮云欢磕了个头,慢慢起身,向白飞瞟去一眼,歉然道,“大哥,对不住,我……我只想和孩儿在一起……”话说半句,便不再说,向白飞躬身一礼,再不迟疑,转身随青萍匆匆而去。
有她带头,白飞身畔的妇人也神情微动,嗫嚅唤道,“白飞……”
白飞咬牙,额角青筋崩现,冷声道,“你要给人为奴,从此之后,我们夫妻恩断义绝!”
妇人见他说的决绝,脸色一白,便不再语。隔了片刻,才低声道,“如今你不肯为奴,回头退回邵家,也一样是奴身,到头来,落个妻儿分离,你纵不想恩断义绝,又何处寻去?何况……何况……”侧头瞧了瞧身边一双儿女,低声道,“孩儿离了爹娘,被人糟贱,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说到后句,也是忍不住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