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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岩脸上微带不悦,训斥顾绵一句,然后看向连城,神色缓和道:“连城妹妹,绵儿尚小,遇事才不免荒唐些,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瞧连城与他视线相对,却并未说话,他口中之语顿了顿,续道:“要我说就按照娘的意思来办,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直接杖毙,也好时刻警醒府中的下人,让他们不敢对主子再心生歹念!”
“可这样是不是太过残忍了啊?”澄澈的眸子眨了眨,连城歪着头斜瞥二凤一眼:“要是站在叔母,还有你和绵妹妹的立场上,我觉得这丫头真得很忠心呢!至于她自个的那点小心思,完全不是个事。”
讽刺,这是毫不遮掩的讽刺!
她是讽刺他,讽刺母亲,讽刺他们冷血无情,更是在嘲笑他们欲盖弥彰。
以为没了二凤,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顾岩神色变了变,挑眉道:“那依连城妹妹之意,该当如何处置这不知死活的丫头?”
“顾连城!你要是真敢对二凤怎样,我和你没完!”二凤绝望的眼神深深刺激到了顾绵,加之杨氏甩她的那一巴掌,令她更是对连城痛恨不已,以至于并未把顾岩所言当回事,手指连城,她声音无比尖利道。
看着她气怒至极的样子,连城莞尔一笑:“你和我没完?呵呵,是想吃了我,还是想杀了我啊?”不带顾绵作答,她悠悠的嗓音又扬起:“记住,有手段尽管使出来,看我是否还给你机会!”
下人们看着院中的情景,虽不敢交头接耳议论,但心里皆诧异不已。
三年前宁远侯府遭变,他们被卖进这府里为奴,当时有听皇帝的圣旨上提起,五年后若是不见宁远候的嫡亲子嗣归京,就由顾侍郎,也就是他们的二老爷承袭侯爵之位,反之,答案不言而喻。
没成想现如今连市井百姓都知道侯爵之位已与二老爷无缘,夫人和公子却仍抱着那不可能成为现实的心思不放,竟有谋害骏小公子的心思,也不知二老爷可知晓这事?
二小姐不是好惹的,今日之事能善了么?
心思翻转,下人们不由朝二凤投去悲悯的目光。
忠心没有错,可为了主子不自量力地招惹上不该招惹之人,就是自寻死路了!
二凤绝望至极,心知今日必是她的死期,没人能救得了她,忽然,她心中一阵悲笑。
救她?谁?谁想救她,除过小姐为保全她怒斥那紫衣女子数句,夫人和公子有么?他们要她死,下令要将她立刻杖毙,而那紫衣女子似乎更狠。
难不成这世间还有比杖毙更让人难熬的死法么?
有,听说宫廷中,牢狱中有好多残忍的刑法,那紫衣女子是想要用那样的刑法招呼她吗?
渐渐的,二凤感到怕极了,死,是可怕,被杖毙足以让人心胆俱裂,但这样的惩治,这样的死法,她还能接受。
如若是她不敢想象的那些死法,被那紫衣女子施加在她身上,她不敢想,一刻都不敢想下去!
既然已死到临头,她还有何畏惧?于是,她决定道出自己的不甘,道出自己心中的恨意,否则,她死不瞑目!
敛起各种心思,二凤抬头看向连城,出奇的平静道:“你可真狠!”
连城回她以微笑,却并没接话。这无疑令二凤更觉得可怕,她似乎有种预感,那就是杨氏,还有顾绵他们,未来的下场定会比她还惨,只要他们继续去招惹那紫衣女子,下场一定比她还要凄惨!
聚在落雪阁中的下人愈来愈多,也不知是哪些个大胆的奴才,竟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这侯府真正的主子不是连城公主吗,怎么那位绵小姐如此对公主不敬?”
“是啊,她和侍郎夫人都好像不把公主放在眼里。”
“内务府拨咱们来侯府,主子可是公主,这侯府现在只是暂时有侍郎夫人掌管着,瞧她那样子,却好像她是这府里真正的主子一样。”
“嗯,你说的确实是。”
“啧啧啧,要是宫里面知道侯府中今日发生的事,你猜猜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我可猜不到。不过,龙颜大怒是必然的。”
……
杨氏听不下去了,顾岩亦是脸色难看到极点,那些说闲话的下人,是内务府拨过来的,他们心中的主子只是顾连城,因此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在院里议论。
“闭上你们的嘴,侯府现在可还是本夫人在管事!”冲着那些低声议论的下人怒斥一句,杨氏又转向顾绵,瞪着眼道:“你是想将为娘气死才甘心吗?”
顾绵不甘心地道:“娘!”
杨氏不予理她,而是冷凝着脸命令于妈:“还杵在这做什么,给我立刻将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杖毙!”
“是。”于妈领命,就招呼几个身强体壮的老妈子走向二凤。
“慢!”连城清越的声音扬起:“我有说要将那丫头杖毙吗?叔母这么迫不及待作甚?”
杖毙?哼,她偏就不随杨氏母子的心!
那些交头接耳议论的下人,似是没听到杨氏的话一般,该议论什么,继续谈论着。
对此,连城未做任何反应,不过她心中有思量,想着与顾宁脱不开干系,小丫头机灵着呢,玩了这么个小心思,给杨氏母子添堵,暗自笑了笑,她唇角微勾,含笑的眸光凝聚在二凤身上,道:“你刚刚说我真狠,这话怎么讲啊?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呢,是叔母和你心中的良人想杖毙你,你倒好,却猛不丁给我来句你可真狠。”说着,她清秀的脸儿上洋溢出抹无害的笑容,不急不缓,声音轻柔又道:“想了想,我就是想不明白你那话从何而来,要不你告诉我,我怎么就真狠了?”
“呵呵,连城小姐可真会装傻!”二凤迎上连城含笑的眼眸,无所畏惧道:“说吧,你打算怎么惩治我?”她也不自称奴婢了,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一刻,就算她再卑微,再跪求,再怎么样,也不会改变结局,那么就让她也堂堂正正地做回人。
杨氏想插嘴说些什么,却被顾岩的眼神给止住了住。
顿时,院里的气氛变得尤为诡异。
“三姐,二姐要怎样惩治那贱婢?”晶亮的眸瞳闪烁了下,顾骏仰起头小声问顾宁。
抬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顾宁俯下身,凑到他耳畔,压低声音道:“以二姐的脾性,绝不会轻饶那贱婢,咱们看着就好。”二姐何止不会轻饶那贱婢,想来那伪善的叔母和她那一对子女,在二姐手上恐也落不得好!站直腰身,顾宁的眸光重新落回院子中央,一抹冷意迅速自眼底划过。
连城笑盈盈地看着二凤,一双剪水瞳眸一眨不眨,轻理衣袖。
二凤面无表情,没于袖中的双拳却紧了又紧。
直直地看着她。
“装傻?我这人从不喜欢装傻,我只是很欣赏你的忠心,嗯,既然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我会怎样惩治于你,那我便出手了哦!”连城脸上的笑容更为轻柔无害,只见她素手一扬,院中几个粗使老妈子忽感一阵寒凉的风从她们头上刮过,接着,她们绾于脑后的发髻就掉落了下来。
待她们看清楚自己束发的银簪,似是长了眼睛一扬往连城面前飞去,齐怔怔地张大嘴巴,忘记了作何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那些飞向连城身旁的一根根银簪上。
连城的脸上始终挂着柔和的微笑,但她的双手却已催动真气,在那一根根发簪到她面前时,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当空旋转着,直至化作一根根极细的银针,方停止转动,悬浮在空中。
“不要怕,我对你只是小小惩罚一下!”连城红唇轻启,漫出一句,接着素手一抖,那一根根银针袭向了二凤。
二凤站在原地,与院中诸人一样,怔愣的做不出丝毫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银针朝她疾速飞来。
“它们不会让你有丁点痛苦,因为它们的速度很快,且各有分工。”左手运力,操纵着那些银针的动向,连城笑米米地道:“有的会从你的左耳进,右耳出,有的会从你的咽喉穿过,还有的会从你的太阳**而入,嗯,让我想想还有哪里?”
右手轻摩挲着优美的下巴,连城佯装思索片刻,续道:“哦,对了,你的心肺也避免不了!”这边她刚刚语落,院里随即就响起一阵吸气声!
“我……”二凤嘴角抖动,眼神变得极为怪异,就那么站立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连城收起内力,随之优雅地放下手,笑容柔和,步履优雅行至二凤身旁,悠悠道:“是不是一点都不痛,就是一滴血我也没让你流出,你还要说我狠吗?”言语到这,她抬手轻轻地将遮住二凤视线的几缕碎发捋到耳后,“知道我为什么对你格外仁慈么?你说不出,我替你说吧,因为你够忠心!”有句话连城没说,那就是你的忠心错付了主人,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当做弃子无情丢掉!
狠,好狠的手段!
手上没沾一滴血,却以她这“独特”的死法,给夫人和公子,还有小姐,乃至这院中的每个人起到了极致的威慑!
让所有人不敢再对他们姐弟生出恶念。
二凤用尽气力,想转头看向顾绵,想对这唯一对她还有些主仆情意的主子说句什么,奈何人一动也不能动。连城含笑的水眸看着她,忽而将耳朵凑到她嘴边:“你似乎还想说什么?说吧,只要你能说出一句话,甚或是一个字,我都会照你说的办。”
恶毒,真恶毒,明知她已发不出声,明知她即将气绝,却还假惺惺地说风凉话。二凤暗恨,可再恨又能怎样?她的气息这一刻越来越微弱……
就那么站着停止了呼吸。
连城叹了口气,退后两步,惋惜道:“既然你没什么可说的,便快去投胎吧!”语落,她身上的气息倏然一凛,眸光也渐转为冷厉,宛若电芒一般,自杨氏,顾岩兄妹身上,及院中下人身上一一划过,道:“看到了吗?我的手段很多,不仅能提剑杀人,也能用一根细小的银针取人性命,如果哪个还敢对我在乎的人下手,那么刚才死去的那个贱婢,就是他的下场。”院中诸人闻她之言,皆噤若寒蝉,不料,连城却冷冷一笑,续道:“刚那贱婢的死法,是我看在她“忠心”的份上,才仁慈了一把,再有犯到我手上的,就不会像她那样不带丝毫痛苦去阴曹地府报到了!”
然,她不知的是,有些人此刻是被她的狠,被她的威震慑了住,过不了多久,却该做什么照旧。
就好比狗改不了吃屎!
顾岩脸上的表情很难看,但他清楚地知道眼下他什么都不能说,因此,在连城语落后,也不管杨氏和顾绵是何状况,甩袖便大步朝落雪阁外走。
凝向他离去的背影,连城嘴角勾起抹似讥似讽的笑,语声不轻不重道:“我今日所言,绝不只是说说而已,若是哪个真活得不耐烦了,尽管使出手段!”行至落雪阁院门口的身子微微一顿,顾岩冷沉着脸,终愤而离去。
“走了,咱们该回院里了,要不然我会饿得昏倒的。”无视各院主子,还有下人们或惊恐,或畏惧等各色眼神,连城移步,走至顾宁,顾骏他们站的亭子旁,眉眼含笑,柔声说了句。
顾宁闻言,一脸懊恼道:“二姐睡醒还未用早食,就出了院子,瞧我连这都忘了。”连城看向她微微一笑,开玩笑道:“回院里就用不迟,我的体力还能坚持走几步。”
“是奴婢不好,该准备好早食,待二小姐用了,再出院子。”
唤芙走在连城身侧,自责道。
“好了,我和你们开玩笑呢,我哪有那么娇气!”牵起顾骏的小手,连城一行不多会出了落雪阁。
在他们离去后不久,院中诸人不等杨氏发威,顷刻间便散了。而落雪阁中的下人则是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头各自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些什么。
“滚!都滚一边去!”见院里没了外人,杨氏惊恐不已的心逐渐归位,冲着那一个个似木头桩子般的下人怒喝一句,随之身子晃了晃,就往地上倒去,幸好于妈眼疾手快将她扶住,一脸关切道:“夫人你没事吧,老奴扶你先到小姐屋里坐会,再回院里吧!”听于妈的声音,微有些打颤,显然她也尚未从连城惩治二凤的那一幕中回过神,可她再害怕,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分,因此,她强稳住心绪,瞪仍处在惊恐中的翡翠一眼,道:“还愣着作甚,快随我扶夫人到小姐屋里歇会。”
翡翠听到她的声音,蓦地身子一抖,这才神色恍惚地上前扶住杨氏。
“小姐,奴婢扶你也回屋躺会吧!”顾绵脸色煞白,站在原地发怔,似是全然没听到丫头走近她说了些什么,半晌后,她宛若失去魂魄的木偶娃娃,慢慢转过身,也不让丫头搀扶,独自摇摇晃晃地向房门口走,丫头怕她摔倒,小心翼翼地紧随其后。
进入顾绵屋里,杨氏即便被于妈和翡翠扶着,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坠。
“夫人,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死了个丫头罢了,你无需太过紧张!”递给翡翠一个颜色,于妈鼓起劲,就和翡翠将杨氏从地上架起,搀扶到内室中的矮塌上坐了下来,“都过去了,夫人你该回过神了!”抬手示意翡翠到屋外候着,于妈小声劝慰道。
杨氏摇头,再摇摇头,目光怔忪良久,方慢慢道,“她是在威吓我,她是在威吓我啊!还有你听到了吗?听到那些由内务府拨过来的下人,都议论什么了吗?事情若传出去,不仅我会招人说闲话,就是岩儿和绵儿他们,也会被人指指点点。老爷,对还有老爷,他下朝回府,听到二凤的事,你说他会不会休了我?”目光聚在于妈身上,杨氏神情疲惫,眼里尽是担忧和紧张。
寻思片刻,于妈低声劝慰:“夫人,事情已然发生,咱们这会忧心,紧张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与其这样,不如想法子如何应对。”
“快,快去将小姐扶起来!”顾绵一进到内室,便瘫坐在地上,跟着浑身颤抖哭出了声,杨氏见状,人立马恢复了几分精气神,招呼于妈去扶起顾绵坐到自己身边。
于妈不待她音落,人已疾步走至顾绵身旁,将其扶起往榻边走。
“有什么好哭的,那顾连城不过是威吓咱们,有你爹在,她不能拿咱们怎样,好了,别哭了!”杨氏知晓顾绵是吓哭的,从其毫无血色的脸上,还有一双充满恐惧的眼眸中,她全然看得清楚,待于妈扶顾绵在她身侧坐稳,杨氏握住女儿的手,咬着牙道:“今个这事先就这么过去,不日后,娘会让顾连城那小践人知道娘的厉害!”
顾绵只是自顾自地哭着,似是没听到杨氏的话一般。
“夫人,小姐年岁尚小,受到惊吓在所难免,让她哭会,没什么坏处。”见杨氏拿起绢帕为顾绵拭泪,于妈嘴角动了动,道出一句。
连城一行径直回到主院。打发丫头去准备早食,顾宁垂眸随连城,顾骏走进顾祁屋里,小声问道:“二姐,我耍了些小心眼,你不怪我吧?”
“我为什么要怪你啊?”和顾骏在椅上坐好,连城微微笑了笑,道:“当时啊我就猜肯定是你小丫头想的招。”
顾宁抬起头,朝顾祁看了眼,然后目光落在连城身上,道:“叔母行事太过分,我着唤芙吩咐那些个下人说的话,句句都属实,她不是很镇定吗,不是极力想否认自己那不堪的心思吗,那我就让她乱心神,让她那不堪的心思彻底暴露在人前。”
“你没做错。经此一事,她若是有些脑子,就不会再生事。”莞尔一笑,连城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快坐,你没瞧见大哥有好多话要问咱们吗?”
顾祁眸光内敛,看了连城,顾宁,顾骏三人一会,终落在连城身上,沉声道:“听李木说你带着宁儿,骏儿出了院子,我这心里就不踏实,结果后面你真天不怕地不怕,整出了那么大的事。”
“你着李木去落雪阁打听了!”连城不是问,而是肯定地说了句,顿了顿,她清秀的脸儿上漾出抹浅笑,缓声接道:“骏儿和颖儿丫头落入枯井,全是顾绵身边的丫头一手谋划的,我就想着借这件事,好好敲打敲打叔母,及府中那些不安分的下人,却没想到顾绵并没参与其中,但那丫头生出的恶念,却与她,与叔母和顾岩脱不开干系,于是,我便取了那丫头的性命!事,我不怕事,既然有人敢欺到我的头上,那么我就要让他知道我的厉害,知道凡是我在乎,我想守护的人,他们若敢算计,谋害,绝不会有好下场!”说到后面,连城眸光凛冽,语气愈来愈冷。
幽叹口气,顾祁眼神黯然,道:“他们贪念太重,但愿你今日之举,可以给他们敲响警钟,莫要再想些有的没的,免得二叔以后难做。”
连城却神色凝重,摇头道:“我看难!”
“为何?”顾祁望向连城问。
“人一旦生了贪念,是很难从脑中挥去的,更何况现在你的身份尚未公开,骏儿年岁小,他们就想着还有机可乘,要我看,过不了多少时日,他们今日被我威慑住的心思,会重新燃起。尤其是顾岩,他比叔母能沉住气,且据我对他的观察和了解,他应该在隐忍,在寻找时机……”
-本章完结-(ww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