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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熠跟在灰衣老者身后已踏入隧道,低沉冷然的声音扬起:“王妃是从这被带走的?”他虽是问,心里却已然有答案,要不然也不会二话不说,就跟在灰衣老者身后,踏进隧道。
拍拍离涵的肩膀,任伯紧追上。
真是猪脑子!心里暗骂自己一句,离涵亦提步进入隧道。
连城被那妇人拽着胳膊拖进隧道,没做丝毫挣扎。
她想看看妇人会带她到哪里。
“这……”森幽冷寂的氛围,一副孤零零的玉制棺柩,两个席地而坐,身穿黑衣的老者,这……这里难道就是先帝的陵寝,连城停下脚步,不管拽着她的妇人如何用力,她就是不往前再走一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么问,她不是害怕什么,而是想验证自个心里一个极其BT的想法——盈妃难不成在棺柩中躺着,与先帝的骸骨躺在一起。
那妇人冷冷笑道:“你倒是有几分眼力劲。”连城嘴角一抽,直接道:“就这里的气势,还有那副独特的石制棺柩,只要不是个傻的,都知道这是哪里。”
“走!”妇人冷喝。
连城道:“盈妃该不会每晚和先帝躺在一起吧,到了白日,你们又把她送回那座空荡荡的地宫之中?”之所以有此一问,只因某女看到棺柩上的盖子在一旁放着,而非盖在棺柩上。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拽着她走到那两位席地而坐的黑衣老者身边。
“时辰到了。”两位黑衣老者都没有看连城,其中一位朝棺柩扫了一眼,面沉若水,道出一句。
另一位老者颔首,起身行至棺柩前,将右手探入棺柩内,片刻,就见一身穿素白衣裙的女子,被那老者扶着跨出棺柩,踩着汉白玉铺就的台阶而下。
连城怔住了,当她看清那女子的容颜时,眸光怔愣,只觉自己一定是眼花,要不然……要不然她不会看到这样一张脸,一张于她来说,并不陌生的脸。
女子被扶到一旁的椅上坐下,自始自终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也没有半点表情,她低着头,似是想着什么心事,又似是什么都没想。
“她就是盈妃?”心里虽已有答案,连城还是想确认一下。因为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解除爱人身上的血咒。
所以,她要确认那女子,哦,不对,她要确认那老巫婆的身份。
年岁明明已经一大把,容颜却如少女一般,不显丝毫老态。
殿内的火光忽明忽暗,静静地燃烧着,突然,火光倏地一亮,连城猝不及防地阖上眼,待适应周围强烈的光线后,她方重新睁开双眸。
“你们是为盈妃而来?”起先说话的黑衣老者,终于把目光落在连城身上,“可是大周出现危难?”
他这话一出,不仅连城愕然,就是那坐在椅上的女子,也就是盈妃,缓缓抬起头,无丝毫表情的脸上,亦出现一丝不明情绪。
连城回过身,眉儿微蹙,道:“既然你们知道,为何还要阻止我们将人带走?”她现在已完全确认盈妃的身份,以至于说话的声音冷然起来,“我们的人呢?”
奈何无人回答她的问话。
“先帝驾崩前,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过为防止盈妃被旁人带走,因此我们不得不出手对你们的身份加以验证。”与连城说话的黑衣老者叹了口气,道:“岁月荏苒,没想到晃眼过去多年。”
连城冷冷道:“既然先帝早料到会有今日,作何不早早了结掉那个女人?”手指盈妃,她的眸光亦很冷,宛若寒电,令人不敢谛视。
“你或许知道原因。”老者淡淡道。
连城瞬间沉默。
是了,她知道原因,静静想想,她似乎能理解先帝为何要这么做。
他用此中近乎BT的方式,看似在深爱着眼前那个女人,实则,他在惩罚对方。
对,他就是在惩罚盈妃。
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被种下血咒,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一生都活在血咒的阴影中,更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血咒的奴隶,与爱人双双惨死。
但他没有办法,盈妃不答应解血咒,他虽为一国之君,却没有办法对付这个女人。
于是,他将盈妃这个狠毒的女人,幽禁在地宫之中,等着她良心发现,等着她忏悔,好为自己的儿子解开血咒。
这是连城心中猜想的,可奇怪的是,她相信先帝当年幽禁盈妃就是这么个心思。
老者沉稳的声音又响起:“盈妃早年有诞下一子,先帝不信那个襁褓中孩子葬身在火海于火海,然而,他有着血衣卫四处寻找,却一直没有寻找到,直至应国公一门一 夜被屠,雅贵妃和六皇子惨死,他知道那个孩子回来了……”
言语到这,老者再次叹口气,方接道:“先帝为此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终郁郁而终。”
盈妃这时笑了,笑容好不得意。接触到她脸上的笑,连城冷声道:“你别笑得太早,知道么?因为你,你故乡的亲人皆没落得好下场,因为你,你的儿子作恶多端,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故乡的亲人?亲人?她的亲人?盈妃脸上的笑僵住,嘴角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眸光怅然,定定地看着连城。
连城冷冷一笑:“怕是先帝都不知你的真实身份吧!”她不是问,而是极其肯定道,而知道灵月发生的事,以及盈妃与洛翱,与洛霜等人之间的关系,全是连城从她的记事本中看到的,“你来自灵月,本是继你母亲之后的下一任女巫,而你却不愿承担这份责任,趁夜带着贴身丫头离家,离开灵月。”
“你的离开,令你的家族为之动怒,找寻你未果,不得不让你的嫡姐承接你母亲的衣钵。”
“知道么?你的家族就是从你这,走上了邪恶之路,最终九族被牵累,没落得好下场。”
盈妃坐在椅上的身子一阵颤动,慢慢的,她挪开目光,低头不再看连城。
“你恨先帝?你为什么恨先帝?就我所知,自打你进宫,先帝就专宠你一人,且将你保护得很好,这于你来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连城移步,在盈妃三步外站定,盯着这个恶毒的女人,一字一句道:“是因为岑嵩,对不对?”
盈妃身子一震,抬头对上她的冷厉的目光。
连城讥诮一笑:“可是你没对先帝袒露心声,要不然,先帝岂会和自己的臣子、因一个女人生出隔阂。进宫后,你心里有怨,更多的则是恨,所以你想着法子将自己的儿子送出皇宫,交代你的丫头,让你的孩子成为你复仇的工具,对不对?”
盈妃惊愕地睁大眼。
“我如果说你的孩子并不是先帝的血脉,你认为是对,还是不对?”连城逼视着眼前的女人,嘴角漾出一抹冷笑。
“连城……”
熟悉的声音飘入耳里,连城心里一喜,转身看了过去,“你没事吧?”看到那一抹熟悉的青衫正大步向自己走来,她盈盈笑了,笑容宛若花儿绽开一般,美丽而倾城。
皇甫熠也不管周围有旁人在,待在连城面前站定,伸出长臂就将人揽入怀中,低沉温凉的嗓音扬起:“我没事,你呢?”
连城微笑道:“我好着呢!”说着,她看向盈妃,“人就在椅上坐着,现在就离开么?”
皇甫熠“嗯”了声,漆黑深幽的眼眸,循着连城的目光看去,“母妃……”他怔住地看着盈妃,而盈妃也怔怔地看着他,“是母妃么?”他心里暗忖,转瞬,他否决了,否决眼前的女人是自己的母妃,不是的,这个女人不是母妃,母妃每每看向他的眼神好柔和,母妃嘴角永远都挂着暖暖的笑容……
痛,头怎就突然痛起来了?
“熠,你怎么了?”看他脸色不太对,连城眸色关心,急声问。
“没……没事……”揉了揉额头,皇甫熠目中神光恢复常态,头也不怎么痛了。
他想起了,想起十多年前那晚,母妃和六皇兄惨死,外祖一门被屠,父皇带着他到过一间密室。那密室就在宫中,位置很隐秘,很难被人发现……
“告诉朕,为什么要那么做?”皇甫泽牵着皇甫熠站在一绝美女子面前,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盈妃。
“我做什么了?”盈妃不咸不淡反问。
皇甫泽怒喝:“朕说过不会亏待你的孩子,也说过不会对你怎样,你为何还要想着法子将孩子送出宫外?你在报复朕对不对?你要那孩子替你报复朕对不对?”
“是我的孩子回来了吗?”盈妃嘴角翘起,“他一定是回来了,而且还做了什么事,要不然你不会这么大动肝火。”
“你到底有心没有,朕对你不够好吗?朕不爱你吗?”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浅笑,皇甫泽声音嘶哑道:“难道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朕?”
盈妃讥笑:“我有没有心你不知道吗?你对我好,可是我一点都不稀罕。爱我?爱我你转头就接旁的女人进宫,爱我,你就将我关在这密室中?我讨厌你,皇甫泽,我讨厌你!”
“我……”皇甫泽嘴角翕动,他想说我一直是爱着你的啊,想说因为得不到你的爱,我才……我才接应国公的女儿进宫,才会将对你的宠,对你的爱投到那个女子身上,只因……只因她和你有着一张极其相似的面孔,可是他没有说出,他不能在自己的幼儿面前说出那一席话。可怜的孩子已失去外家,失去母妃和同胞兄长,他又怎能让小家伙知道……知道他敬爱的父皇,只是将他的母妃当做替代品……他不能,不能……
皇甫泽心里好苦,说起来,在与那女子多年相处过程中,他……他似乎有对那女子用了些许真心,可是他不愿承认,一直不愿承认,直至看到她躺在血泊中,求他照顾好他们的熠儿,他的心没来由的一痛,发觉他其实是喜欢这个温柔婉约,嘴角时常挂着微笑的女子……
女子阖上了双眼,就是已没有呼吸的她,嘴角依旧挂着暖笑。
她不傻,或许早早就知道他的心并没有多少挂在她身上,可是她从没有怨恨过,哪怕临闭上眼,离开人世那一刻,也没有怨恨他。
“你说不出来了吗?皇甫泽你就是个伪君子,你们一个个都是伪君子,我恨你们,恨你们每一个人,嘴上说什么爱着我,说什么只爱我一个,可是还不是一个个都爱上了别人……”盈妃的声音本来很好听,但这一刻,她的声音听着极为刺耳,只因那好听的声音中充满了怨恨。
皇甫泽看着她,目中聚满痛苦,他的目光让盈妃觉察到,那里面看到的人并不是她,而是通过她看到了别人。
她气愤,恼怒,右手指间突然就多出一枚银针,银针泛着寒光,她将目光挪向皇甫泽身边的小家伙,蓦地上前,抓住皇甫熠的胳膊就刺了下去。
皇甫熠吃痛,惊呼一声,晕厥过去。
“你对熠儿做了什么?”看着突然晕厥的幼儿,皇甫泽盯着盈妃,目中怒火逬射。
盈妃没有搭理他,她抬起手,看着指间的血渍,嘴里念念有词。
皇甫泽听不懂,但他知道盈妃嘴里溢出的每一句吟诵,都对幼儿不利。
当他一手抱着皇甫熠,一手欲劈向盈妃时,盈妃身形一闪,躲避开了。
同时她嘴里吟诵之语停下,看着皇甫泽笑道:“我给你怀里的小家伙下了血咒,你不知道血咒吧?嗯,你肯定不知道了,因为到现在,你们都不知道我的身份。”
皇甫泽脸色阴沉,怒道:“熠儿只是个孩子,你做什么要对他动手?”
“我要他替你还债啊!中了血咒,此生不能有所爱之人,否则会心痛,会疯魔,会丧失理智,会因爱生恨,亲手杀死爱人,而后神智恢复清醒,到那时,我不说你也能想到最后的结果……”盈妃眸光阴冷,嘴角漾出的笑容没有一点温度。
皇甫泽很无力,眼里的痛与怒交织着:“朕有亏欠你么?朕哪里亏欠你了?需要朕的孩儿还债,你说啊!”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盈妃笑得前俯后仰,眼里都笑出了泪水。
“朕该知道什么?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岑卿是不是?可是有哪个告诉朕了,是你还是岑卿,你们哪个有告诉朕,说你们彼此相爱,说你们要在一起?没有,你们哪个都没有说,是朕从你有孕知道你的心没在朕身上,可是朕是一国之君,而你已是朕的女人,朕又怎能让你回到岑卿身边?再者,岑卿已与平阳成婚,在平阳心里,你是她喜欢的盈姐姐,如果让她知道你和岑卿之间的感情,你说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幸福可言?”皇甫泽声音嘶哑,目光紧锁在盈妃的脸上,“解开熠儿身上的血咒,要不然别怪朕对你无情!”
盈妃止住笑,一字字道:“你妄想!”
掐住她的脖子,皇甫泽咬着牙道:“你打定主意了?”
“皇甫泽无论你怎么逼我,威胁我,我都不会解的,你等着吧,等着我慢慢报复吧!伪君子,一个个都是伪君子……”盈妃迎着他赤红的目光,无畏无惧道。
“啪!”皇甫泽松开她的脖子,重重地甩出一巴掌。
盈妃后退两步,跌倒在地。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甩她耳光的男人,“你打我……你竟然动手打我……”
皇甫泽看都没看她一眼,抱着幼儿转身朝密室门口走:“我会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喜欢他是么,要他还债,给他的熠儿下血咒是么,阴毒的女人,等着吧,等着为她的罪责赎罪吧!
思绪回笼,皇甫熠一瞬间似是知道了什么,但这个点上,他顾不得深想。
漆黑的眼眸凝向眼前的女人,他眸光闪动,好看的唇微抿在一起。就是这个女人给他种下血咒,与母妃容颜相似的脸上,冷冷的没一丝表情,不过,她的眼里有恨,虽然掩藏得很好,还是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呵呵,是想起他是谁了么?也好,想起他也好,回京后,一切就由他清算吧!
皇甫熠收回目光,看向两位黑衣老者,淡淡道:“带着她随本王走吧。”
两位黑衣老者起身,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颔首。
“我们真要离开这里了么?”她出身将门,从小酷爱武功,加之行事爽利,突有一天,被人带到一个秘密基地,说是被宫里面选中,将成为血衣卫中的一员。血衣卫?当时她不知这是个什么组织,只知被选中的,出身,武功皆不凡,那时,她是兴奋的,她可以向男子一样,为皇上尽忠。出嫁后,她明面上是当家妇人,每日除过操持府中内务,就是相夫教子,实际上,她依然是血衣卫中的一员,为皇上效命,完成一些同伴不宜完成的任务。
竹音,是她在血衣卫中的名字,而整个血衣卫中,就她一个女子,所以大家都很照顾她。
灰衣老者颔首:“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孩子们可还认得我?还有……”妇人眼里泪花萦绕,喃喃道。
“记得,他们一定记得!”灰衣老者出言安慰。他很佩服队伍中这唯一的存在,方便任务施行,先帝选中他和另外两位同伴,还有她,一共四人进入地宫,对于帝命,身为臣子自然不能违逆,而令他们三个男子没想到的是,她,亦是二话没说,就拱手领命。
出地宫买办日常用品,她有很多机会离开,带着家人远远离开大周,但她没有,也没有回府看望自己的亲人。
灰衣老者想到这,握住妇人的手紧了紧,然后看向两位黑衣老者。
对上他的目光,其中身量略高的黑衣老者道:“回京后,一切都会明了。”
灰衣老者嘴角动了动,终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可他心里却疑惑不已,不解两位黑衣老者怎就轻易答应离开地宫?不解这俩同伴的脸色为何始终保持不变,难不成就他心里想着先皇自私,想着先皇当年的举动是荒唐的?
京城,宁远侯府,竹墨轩。
“皇上,您此举实在太过冒险,微臣不赞同。”经过一天一 夜休养,皇甫擎的精气神已大好,于是,他做出一个决定,可这个决定不光梁荣不赞同,就是陆随云和顾祁也觉得甚是不妥,毕竟那可是一国之君,万一有出个什么事,该如何是好?陆随云修眉紧皱,揖手请求皇甫擎取消刚才做出的决定,“宫中有那两人在,甚至有他们的力量渗透其中,皇上您真得不能前去冒险啊!”
皇甫擎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道:“朕意已决,你们都不必再劝。”宫里有他的皇后,有他的皇儿,他怎能不立刻回去?再者,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且只要他一进宫,后面的行动无疑会顺利很多。
陆随云,顾祁互看一眼,然后再齐看向梁荣,却见其摇摇头,表示自个也无法劝住皇帝,于是乎,三人一时静默不语。
“他们可以易容潜进宫中,朕也可以。”皇甫擎负在身后的双手握紧,转身道:“可找出人了?”昨日一大早,京中大街小巷就传开好些不堪的言语,而那些污言秽语的对象直指连城,说其是烂 鞋,尚未婚嫁,就有孕在身……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