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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鹃万万没想到,林如海当年有目的地对李家援手,居然有今日的意外之喜。虽然认亲的动机不够纯粹,但是除了黛玉以外,世上谁的人生是不掺杂各种利益?何况这次并没有其他利益,而是金家感激林如海和黛玉,投桃报李,解决林如海心头之忧。
黛玉做了金家的干女儿,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随着金夫人出门应酬,不用像现在似的出个门都得打着小姊妹相聚的幌子,正经场合没经历过一次。
什么是正经场合?原著中贾母八旬大寿那样的就是,没有主母带着,女孩子不能单独去。
黛玉的认亲也不是原著中没经过仪式就认薛姨妈的那种认亲,黛玉六七岁就住在荣国府里,没有长辈教导,不知道认亲的规矩,可那薛姨妈是大家出身,能不知道其中的规矩?不说身份配不配,认干亲连个正经仪式都没有,几句闲话就定下来,可见其怠慢,不知道贾母是否晓得,但薛姨妈倒真的搬进潇湘馆当起黛玉的家了。
紫鹃是这时候才知道,上契的义父义母身份仅次于亲生父母,天地君亲师,地位在师之上,如果亲生父母不在人世,义父义母可以完全做主其婚姻大事,连宗亲都不能越过他们。义父义母,又称谊父谊母,显然金家不是金夫人一个人认黛玉为女,而是和金小碗一起。
金小碗和林如海决定结为契家,定下四月十六的良辰吉日,大宴宾客,虽然距离那日尚有二十来日,但两家都开始忙碌起来,一面写帖子,一面准备当日所需之物。
黛玉也不清闲,她得亲手给金小碗夫妇做针线。
紫鹃倒是用不着忙碌,只打点黛玉出门穿的衣裳首饰,谁都知道她的针线精致程度远不如黛玉,也没有更好的建议,全凭黛玉自己选取料子绣线,自己设计更出奇的花样。
至于金家,除了约定俗成的银碗筷和长命锁以外,还得给黛玉做一身衣裳鞋袜。
金夫人早早地就打发人来给黛玉送果子,又拿走黛玉的尺寸,紫鹃洗了果子,先奉给黛玉,自己也吃了一个,吃毕洗手,道:“姑娘认干亲,也得知会荣国府上一声才是。帖子必会送去,但认干亲这事儿姑娘亲自告诉老太太更好些。”
黛玉想了想,道:“这就去罢,横竖外祖母天天都在家,纵使外祖母不在家,也有舅母嫂子姊妹们在家,总能见着,用不着下帖子,也去看看宝玉的伤好些了不曾。”
金李两家人来拜会的前一日,宝玉烫伤了脸。
虽然来报信的人含糊其辞没有详说,但是紫鹃是谁?在黛玉眼里,她早就是做过梦的,知道许多后事,清楚地把贾环故意推倒蜡灯的事情告诉了自己,当日就去探望过一回了。
不料,两人到了贾家,却看到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她们进了贾母的上房,除了几个尚未留头不知事的小丫头子在院子里顽耍以外,一个主子都无,还是看守房屋的玻璃出来请她们进去奉茶,并说明原因。
原来宝玉受伤后天天有人探伤,今日正和姊妹们闲话,忽然发狂,满嘴胡言乱语,接着拿刀弄枪,寻死觅活,凤姐亦是如此,见鸡杀鸡,见狗杀狗,见人杀人,闹得大观园里人仰马翻,荣国府上下人等尽皆慌乱,亲去看视,不知如何是好。
黛玉大惊失色,忙要去探望,紫鹃阻止道:“快别去。姑娘没听说,舅老爷、本家的爷们和外面的爷们都在园子里,舅老爷倒罢了,外人撞见了倒不好,再者去了也是添乱。”
黛玉生得风流婉转,可不能叫薛蟠瞧见了。
想想薛宝钗当着薛姨妈的面,在黛玉跟前说的话就让人膈应,难道她这个做妹妹的不知道薛蟠是什么德行?居然拿黛玉说笑,也不想薛蟠配不配,纵使是说笑,也够让人恶心。
黛玉想了想,觉得有理,就对玻璃道:“若没有外人在园子里,我就去了,看看宝二哥哥和琏二嫂子到底怎么样了,陡然听到他们出事,我心里也急得慌。偏生如今有外人,又都不是女眷,我倒不好去给外祖母添乱,就在这里等着,等外人走了我再去。”
玻璃知道黛玉的忌讳,本家的爷们哪怕是旁支都不碍事,皆是亲戚,唯独薛蟠是外人,又是个极不堪的人,确实不能叫他冲撞了,自是点头答应,亲自去沏茶。
黛玉趁此机会,拉着紫鹃问道:“二哥哥和琏二嫂子可怎么样呢?”
紫鹃之前没把宝玉凤姐被魇一事告诉黛玉,此时听到她问,又见她脸上浮现着明显的担忧之色,便附耳道:“姑娘放心,不妨事。我梦见过这一幕,赵姨奶奶使了坏,买通了宝玉的干娘马道婆作法,才使宝玉和琏二奶奶发疯。我依稀记得,马道婆把几张纸人和鬼交给了赵姨奶奶,上面写着宝玉和琏二奶奶的生辰八字,然后掖在他们床上。”
黛玉大吃一惊,忙悄声道:“竟有这事?你快去走一趟,提醒他们抖一抖被褥,把那脏东西找出来,知道了缘故才好对症下药!再没想到赵姨奶奶竟这样狠毒,我以前瞧着她就不像个好的,宝玉也没得罪她,竟起这样的坏心,和环哥儿的狠毒倒是一对。”
凤姐如何对待赵姨娘,黛玉心里有数,故不提她。
贾环的狠毒也让人恐惧,他在府里的待遇是不如宝玉,可是人人都清楚宝玉的待遇超越了所有人,贾琏贾兰都不及,贾环的待遇和后者也是持平的,府里不算亏待他。
和黛玉一样,紫鹃也不喜贾环和赵姨娘的为人,既是小妾庶子,就当明白身份,老老实实安安分分,难道妄想和嫡妻王夫人、嫡子贾宝玉平起平坐不成?不管怎么说人家王夫人有嫁妆有娘家,是带着资源嫁进来的,赵姨娘有什么?生了儿子还得分走一笔家产。
虽说紫鹃不喜王夫人对黛玉的诸般冷酷,但是说一句公道话,王夫人确实没有如何打压赵姨娘和贾环,不过就是平常对待,没有抬举他们罢了。
让贾环抄经书真不是什么要紧事,偶一为之罢了,原著通篇就那么一回,又不是天天抄。
要说贾家故意捧杀贾环,没好好教导贾环,任其疯长,说句不好听的,贾家对哪个子孙认真教育过了?贾琏、贾宝玉、贾兰、贾琮,全部都没有经过正经的教导,都是在家学里上几天学,和贾环是一样的,贾兰也没比贾环得到多少优待。
紫鹃一面想,一面到了园中,谁知已经把凤姐、宝玉抬回房里了。
贾宝玉抬到了怡红院,贾母、王夫人等守着宝玉哭得泪人儿似的,她们是坐在宝玉床前椅子上,晴雯、袭人等则跪在宝玉床上内侧,个个都是哭天喊地。
紫鹃到怡红院时,正听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要请端公送祟,有的说要请巫婆跳神,有的又说找玉皇阁的张真人,紫鹃暗俺纳闷,张真人她知道,不就是玉虚观那个要给宝玉说亲的老道士么?怎么成玉皇阁的了?跳神的巫婆她也知道,端公是什么?头一回听说,正思索间,薛宝钗忽一眼看到她,道:“紫鹃不是学过医术么?快过来瞧瞧宝玉是怎么回事。”
贾母一听,回头看到紫鹃,也来不及问她怎么过来了,忙叫鸳鸯拉她过来给宝玉诊脉,又哭道:“已经打发人去找太医了,还没到,也打发人去钦天监求神问卜了。好孩子,你快过来,倘或你治好了我的宝玉,我必重谢你。”
宝玉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紫鹃一摸额头滚烫,口中仍然在胡言乱语,什么话都有,按了按他的脉息,是正常的,最多就是因为脸上烫伤稍有点问题,但不会引起昏厥,她心里想着,嘴里便道:“我瞧着不像是病,倒像是魇着了。我曾经听人说过,有一干小人去找那些道婆子,拿纸人写生辰八字,连同鬼一起掖在床上,道婆子在家里做法就能害人。”
闻听此言,贾母一叠声地道:“快!快!没听到紫鹃说的么?宝玉的身体是不妨事的,定是有人使坏!快看看是不是有人要害我的宝玉!把床榻被褥里里外外都查一遍,仔仔细细都查一遍!袭人!晴雯!鸳鸯!”
众人已经是病急乱投医,抬宝玉的抬宝玉,抬到对面榻上,其余人等翻开被褥,果然抖出一张纸人和五张青面白发的鬼来。
看到飘落在地的纸人和五鬼,房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贾母和王夫人脸上登时变色,眸子里便透出寒意来,贾母一面叫人去看凤姐那里,一面叫人严查,一面叫人去请高僧圣道,一面又问紫鹃该当如何化解。
紫鹃想了想,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不懂这些旁门左道,须得作法的人前来化解。老太太只需查出这纸人和鬼的来历,料想能查到其主人。纸人和鬼出现在二爷床上,必定是有人所为。抓了那人来,二爷和二奶奶的危机自然而然就解了。”
贾母急忙道:“这话不错,琏儿,速速去查,查出来是谁,即刻回我!这回不独你兄弟,你媳妇也一样,必定是见我疼宝玉和你媳妇,有人心里不满了,你按着这个去查!”
姜,不愧是老的辣,紫鹃心想。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插手是好是坏,但是让马道婆这样的人继续存在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她相信马道婆害的人肯定不止凤姐和宝玉两个。
又听贾母吩咐贾琏道:“把宝玉房里和你媳妇房里的大小丫头婆子人等都拉下去拷问,到底是谁把这脏东西带进来,倘或不是她们,便叫她们仔细想想,有人来过,来过宝玉这里又去你媳妇那里的人最有嫌疑。”
贾琏答应一声,急急忙忙的去处理,连正忙碌的袭人晴雯等都被拉下去了,换成鸳鸯鹦鹉珍珠珊瑚等人在房里照顾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