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大殿对峙

秦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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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之间,太后寿辰到了,皇帝数日前已经发下诏令,命三品以上官员、学士、皇子、驸马等人携家眷进宫。当天晚上,所有受到邀请的人早早入宫城等候,天色一黑,人们便开始按照指定的位置入席。

    李未央看了一眼,整个宫殿都是张灯结彩,各处点满了灯烛,殿内各处无不华丽,就连穿梭于不同的座位之间倒茶、捧着果盘的宫女们,都是身着彩衣,显得金翠绚烂。李未央入座后,便听到鼓乐齐鸣,各种珍馐、美酒如同流水一般地上来。

    蒋月兰平静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丝嘲讽,而孙沿君则低声道:“看着宫里头的情景,半点都没有受到地震的影响呢”

    李未央看着一片歌舞升平的场景,眼底压着冷笑,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在上位者的眼中,百姓们的疾苦算得了什么呢?既然已经开仓放粮,也已经派人赈灾,皇帝自然可以安心为太后过生日了。再加上刚刚逼退了漠北五十万大军,皇帝此时心情恐怕好得不得了,谁又敢在这时候上前去责备他过于奢侈浪费呢?

    太后坐在高高的座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面上带着微笑。皇帝和皇后陪在一侧,而受宠的莲妃大腹便便地坐在另外一侧,看起来红光满面,微微丰腴,却丝毫没有因为怀孕影响她的美貌。

    李未央和莲妃对视了一眼,微微对着她点了点头。莲妃这才放下心来,温柔和顺地陪伴在皇帝身边,看起来像是一个寻常的嫔妃。可惜她超凡脱俗的美貌和高高隆起的腹部,注定她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这时,太子站了起来,先举杯恭祝太后福寿安康,随后道:“这次蒋妃特意为太后准备了一份礼物,请太后观赏。”

    太后看了一眼太子身边笑容端庄的蒋庶妃一眼,微笑道:“哦,不知是什么样的礼物?”

    李未央也同样看着太子和蒋兰,所有人的礼物都是预先送到宫里去的,偏偏蒋庶妃别出心裁啊,这么高调,可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她垂下头,掩住了唇畔的一丝笑意。

    太子拍了拍手掌,随后便见到数十名宫女太监鱼贯而入,抬入了数百盆牡丹花,一时引来大殿中人人惊叹。那些绿叶苍翠鲜嫩,更加衬得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牡丹花瓣娇艳欲滴,李未央远远坐着,都能闻到那阵阵的牡丹花香味,芬芳浓郁,几乎叫人都醉了。

    众人一时啧啧称奇,就连九公主也惊叹道:“这数百盆牡丹花,几乎聚集了所有的牡丹品种,有些珍稀品种连御花园里面的牡丹花都比不上呢把这么多牡丹花运入京都,一定要耗费很大的心思吧”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沉,是啊,毕竟是多事之秋,给太后办这个寿宴已经受了无数人私底下的诟病,但太后的寿宴再加上漠北军队败退,让他觉得应当大办特办,也好能彻底去除这个国家近来不好的运势。但他自己可以这么奢侈,却未必允许别人这样奢侈

    蒋庶妃柔声道:“公主,久闻太后娘娘喜欢牡丹花,所以我从三年前就逐渐请人挑选一些出众的品种运来京都,然后精心调养,慢慢地才能聚出这样多的品种,只想着有机会便呈现给太后观赏。”

    从三年前就开始准备了,难怪京都里并没有太子府大肆搜罗牡丹花的消息,每月一两盆,实在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反倒显出与众不同的孝心。皇帝的脸色很快便舒展了下来,一旁的太后开口问道:“如今毕竟不是牡丹花开的季节,你又是如何做的呢?”现在虽然到了春天,寻常的花儿倒是开了不少,可牡丹花却还没有到花期,能够让这么多牡丹花开放,普通的暖房怕是绝对不行的。

    蒋兰柔美的脸上显出一丝红晕,仿佛是羞赧,道:“启禀太后,我是把所有的牡丹花放在暖房中,然后吩咐工匠烧制透明的琉璃瓦换了屋面,又在暖房中升了炭火,算准花开的时辰,或增加或减少炭火,这才赶在太后寿辰前后开花。这大殿上的牡丹花,至多只能摆放大半个时辰,便必须撤入暖房。若是太后还想要观赏,可以把其移入宫中御花园,但必须在周围覆盖锦帷,在周围升上炭火,这才能让牡丹花不畏寒冷,盛放如初。”

    众人不免惊叹,计算着牡丹花开的日期和状态,增加和减少炭火,这样的心思实在是太精巧了,这位蒋庶妃还真会花心思,竟然从三年前就在为太后的喜好作了准备,特地等到如今才拿出来。

    孙沿君低声道:“不久前她刚刚死了亲人,怎么还一副笑盈盈的样子,真够没心没肺的。”

    李未央看了蒋兰一眼,却是道:“她既然已经嫁入皇家,那么就与娘家再无干系,哪怕是至亲死去也是不可服丧的,否则是对皇室不敬。今天她既然来为太后祝寿,自然要一脸笑意莹然,难道要哭丧着脸不成,这不是在打太后的脸面吗?这正是她比别人耐性更强的缘故。”

    孙沿君讶异地看着李未央,随后叹了一口气。的确,既然嫁入皇家,如果再披麻戴孝,等于是诅咒皇室,寻常嫁出去的女儿尚且可以为父母服丧,可是大历一朝若是嫁给皇族的女子却是绝对不可以,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绝对是灭绝人伦的。

    太子笑道:“蒋妃的确花了不少心思,但我听说,七弟这一次从漠北回来,也替太后带了礼物,何不拿出来给大家观赏呢?”

    他分明是故意的,拓跋玉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挑选礼物,怎么可能特地从漠北给太后带寿礼呢?摆明了故意刁难别人,李未央扬起眉头,她想要看看,拓跋玉是否知道如何应对。

    这时,拓跋玉站了起来,俊容却没有一丝愠怒,反倒都是笑容道:“蒋妃的心意实在难得,我的确带了礼物,只是和她的心意相比未免过于寒酸,都不好意思拿出来了。”

    众人闻言都大笑起来,场面就变得活络。若是往常,拓跋玉一定是只顾着打仗,根本不会想到准备礼物,这一回便是连李未央都觉得奇怪,不知道拓跋玉打仗的同时捎带回来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拓跋玉笑道:“这一次我从漠北经过,漠北人仓皇而逃,反倒是丢下了他们的特产燃酒。这种酒向来闻名天下,却只有漠北皇室独享,这一次我从漠北带回来数百坛,足够大家享用。”

    李未央不由失笑,拓跋玉这是在说笑,却又不是说笑,看台上的皇帝,明显是龙心大悦道:“叫人呈上来吧。”

    于是,拓跋玉便命人将燃酒分给众人,这酒刚刚抬入大殿,便散发出一种清冽的浓香,一时远远压过那馥郁芬芳的牡丹花,太子的表情,瞬间有些僵硬,随后笑道:“七弟,这几坛子酒就打发了大家,是否太过随便了?”

    拓跋玉像是早已料到他会这样说,不过微笑,那笑容在此刻看起来胸有成竹而且十分迷人:“太后,这次到了边境,因为百姓们免于战火,十分感激父皇和太后的庇佑,所以特地求我带了礼物,千里迢迢带回京都呈献上来。”

    皇帝听说是边境上的寻常百姓送上来的礼物,立刻来了兴致,道:“这样遥远却还要给朕送礼物,不知道究竟是何物一起呈上来吧”

    拓跋玉早料到皇帝会有兴趣,他拍了拍手,众人便看到一架巨大的铁床被抬了上来,那铁床上部整个都被拆开,铁叉上面架着十数只肥美的羊羔,全都被烤得金黄。太子冷笑道:“这样的礼物也能送上来,着实是太过简陋了。”

    皇帝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高声道:“百姓们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啊来人,将羊肉呈上来。”

    太子平白无故被抢白一句,却突然想到皇帝正为了漠北战事的顺利而高兴,眼看着百姓们千里迢迢送了礼物来,哪怕是送一把土,皇帝都会觉得是百姓对他的感激和崇敬,可他偏偏在这时候给皇帝浇了冷水,难怪会被无缘无故刺了一句,他看着皇帝冷飕飕的眼神,身上一抖,再也不敢多言了。

    太监立刻割了一块最好的肉,放在金盘里送上去,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品尝了一口,众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就听到皇帝龙心大悦道:“朕这数十年来,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如此美味,果真美味,将羊肉分下去。”

    很快,李未央也分到了一块烤羊肉,她素来不喜欢吃羊肉,因为太膻,可是见那羊肉油焰淋漓,十分肥美,便只是品尝了一口,顿时大感惊讶,这味道竟然和京都寻常的烤羊肉完全不同,不但丝毫的膻味没有,而且出奇的鲜美酥脆。

    从礼物上看,拓跋玉送的东西看起来比不上那繁花似锦的牡丹,可实际意义要选超过它,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心里有数的。太子的脸色因此越发阴沉了,他看了一眼拓跋真,却见到对方只是表情平淡地坐着喝酒,仿佛半点没有察觉到场面上发生的一切。他狠了狠心,站起身,跨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有事禀报。”

    皇帝咀嚼着嘴巴里的羊肉,抬起头看着太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表现地如此慎重,而表情又如此的严肃,难道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莲妃微微垂下了眼睛,仿佛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似的。

    蒋庶妃冷笑,望着场内表情各异的人,最后落在了李未央的脸上。心中想到,等莲妃栽了,自然会牵连出很多人,当然也包括李未央,一个都跑不掉。李未央说的不错,她根本不在意蒋家那些人的死,因为他们该死当她千辛万苦在太子府挣扎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肯帮助她,相反,他们甚至还和拓跋真联手,背地里算计着什么,她可不是傻瓜,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但同样的,她也不会原谅李未央,因为这个女人竟然敢当面羞辱她,戳了她的痛处,她绝对、绝对要让她付出血的代价

    皇帝皱了皱眉头,道:“有什么事,直言无妨。”

    太子咬牙,郑重地大声道:“三日前,突然有一妇人拦了儿臣的仪仗,说是有天大的冤屈,要请我申冤。”

    皇帝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太子,也实在是太不懂事了,这种诚难道要当众为人申冤不成,他看了太后一眼,见她的脸上同样也有些不悦,不由道:“这种事情自然交给京兆尹去解决,你一个太子,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政务上为好,不要越俎代庖了。”

    皇帝这样说,分明是在责怪太子,为人君者,当然不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得去管的,太子在这么盛大的诚提到什么冤屈,摆明了是不合时宜。太后没有当众发怒,已经是一种恩典了,若是他还不识抬举,要继续说下去,只怕皇帝和太后都会怪罪,但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太子没有退路了,他狠了狠心,大声道:“儿臣当然知道此事不应在这里说,可是若没有父皇、太后,还有众位臣工的作证,想那京兆尹绝对没胆子判此案。”

    皇帝脸色阴沉,越看太子越是抑制不住心头一直压着的怒火,可是听了这话,他不禁和太后对视了一眼。什么样的案件,连京兆尹都没办法断呢?

    太后显然对太子还是比较看重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太子都这样说了,就说完吧。”

    太子终于壮足了胆色,大声道:“那女子状告的不是别人,就是眼前这位身怀龙嗣大受宠爱的莲妃娘娘”

    一言既出,满殿皆惊。大家心想怎么每次宴会都得出什么事儿,这种皇家宴会,大家简直都得提着自己的脑袋来参加啊,一个不小心就得赔进去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莲妃,却见她的脸上露出茫然、无辜、震惊的神情,讶然道:“太子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冷冷地望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时越发怨毒:“父皇,那女子自称她才是真正的冷悠莲,身份籍贯都是真的,而眼前的这位莲妃,实际上冒用了她的身份”

    李未央冷眼瞧着这出戏,淡淡摇了摇头,莲妃的身份,始终是一个问题,终究有一天会将一切都牵扯出来。或许早或许晚,但这一天,从刚开始她就是预料得到的。看了对面一眼,目光正好与拓跋真对上。

    拓跋真盯着她的眼睛笑了。那是一种神秘而诡谲的微笑,看了令人毛骨悚然。

    他要杀她,她垂下了眼睛,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容情。若是让太子证明莲妃的真实身份,那么上次莲妃所谓的救驾就成了笑话,她隐姓埋名来到皇帝身边,根本目的一定是为了慕容氏报仇。不用想也知道,周大寿和七皇子拓跋玉是把莲妃推到皇帝身边的人,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而李未央呢,当然也跑不掉,因为那些人会想方设法地把莲妃和她联系起来,到时候他们总会有法子叫莲妃说真话的。从前莲妃或者没有弱点,但现在她怀孕了,马上就是一个母亲了,为了保护她的孩子,她什么都会说的。哪怕让她承认李未央也参与了这个阴谋——这就是拓跋真的目的。

    真是残酷又无情的男人,一旦真的下定狠心,就是要将她置诸死地啊。李未央不由自主地,又叹了一口气,不管她如何回避,他都不会放过她的。因为他看上了她,而她不愿意从他,所以他便对她也充满了恨意。得不到,宁可毁掉,这些皇室中人,一个比一个可怕。

    太后完全愣住了,看了看身边同样一脸莫名的莲妃,道:“她不是冷悠莲,又会是谁?”

    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找到了一种力量,一种击败对手并且将之置诸死地的力量,他大声道:“父皇,您还记得当初刺杀您的慕容氏吗?莲妃就是慕容氏的公主,慕容心”

    皇帝和太后都是吃了一惊,他们看着莲妃的面孔,顿时出现了一丝惊疑不定。

    莲妃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冷得就像凝上了一层厚冰,眼眶下却很快流下两行泪迹,一直拖到下巴上,眼睛里则涨满了悲痛和愤懑:“陛下,臣妾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太子,要受到他这样的冤枉啊”

    皇帝看着莲妃,突然想起了昨天发生的那件事。事实上,他最近身体都不是很好,前两日还缠绵病榻,一直都是莲妃在身边侍候。尽管她怀有身孕,却从来都不肯稍加休息,更加不肯把照顾他的职责交给旁人,哪怕他睡着了,她也喜欢坐在一旁陪伴,叫他心里十分欣慰和感动。

    可是昨天傍晚时分,他醒过来的时候却见到莲妃一个人兀自红着眼睛,当时他不由道:“莲妃,你这是怎么了?”

    莲妃当时的神情是那样的惊恐、紧张,彷徨不安,她仿佛仍旧深陷于沉思之中,口中竟念念有词发出声来:“是太子、太子他……”

    他当时脑子里轰地响了一声炸雷,霍地坐了起来,竭尽全力怒喝道:“你说什么?太子怎么样?”

    莲妃的神情变得越发凄惶,眼睛里也涌现出无数泪珠:“陛下,我,我……”

    “快说,你……太子到底干什么了”病中的人,总是特别敏感,更何况莲妃这副样子,他不禁联想到太子做了什么事

    “太子……啊,不,是太子无礼……被我瞧见,陛下,我,不,臣妾不是故意瞧见的啊……”莲妃的嘴唇蠕动着,笨拙而僵硬,她想掩盖,一副想为太子开脱的样子,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似乎说不出话来。

    无需再问,皇帝心里明白,他忿怒地道:“那畜生到底做了什么”

    莲妃的脸上便更加得不安,却还是把一切和盘托出:“太子和新进宫的张美人,他们……他们……臣妾刚才无意经过……不小心瞧见……太子怕是要忌恨于臣妾啊,陛下千万要救臣妾臣妾担心,撞破了此事,终有一天太子要杀我灭口”

    太子和张美人?那个柔柔弱弱美丽无匹的新欢张美人?皇帝的头脑一下子仿佛炸开了。

    事实上,莲妃说不上冤枉张美人,因为张氏在进宫之前,的确是和太子有过一段情的,而且在进宫之后,两人还偶尔有一些联络,但那并不是偷情,而是太子为了让张美人从皇帝这里打探消息。说穿了,张美人不过是太子送到皇帝身边的间谍罢了,跟一般的探子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她是个美人,而且是当莲妃怀孕不能侍寝之后,取代她成为新宠的美人,这样一个女子,居然和太子有了苟且,还被莲妃当场撞破,皇帝怎么能不怒发冲冠呢?所以他用拳头捶打着前胸,悲愤地吼道:“畜牲禽兽不如这样的畜牲何以托付大事啊”随即向殿外喊道:“来人”

    当时,莲妃又哭又求,道:“陛下,太子乃是未来储君,若是他与臣妾当众对峙,臣妾并不能拿出确实的证据,因为除了臣妾身边的宫女,根本没有人看到此事,谁都无法为臣妾证明别人只会以为臣妾是因为嫉妒张美人才会故意诬陷,可陛下是知道臣妾的,我怎么会是那种因为争宠就心怀怨恨的人?太子已经威胁过臣妾,若是有只言片语告诉陛下,一定要了臣妾性命只怕陛下要是招来太子,就是臣妾殒命之机啊”

    皇帝在暴怒之后,逐渐平静下来。的确,这件事情没有证据,不能定太子的罪过,反倒是会让他反咬莲妃一口。看着眼前泪水盈盈的美人,他相信了她,因为莲妃进宫以来,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恶事,甚至没有嫉妒之心,反而大度地为皇帝推荐了不少的美人,再者她如今已经是四妃之一,又身怀龙嗣,小小的张美人根本做不了她的敌人……所以,太子必定是真的和那张氏勾结无疑。

    左思右想,皇帝不想立刻更换储君,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太后寿诞在即,不能在这时候出什么事情,所以他最终听从了莲妃的话,没有追究太子,不过是命人悄悄监视着那张美人,果然发现她和太子之间有所联系,这样一来,太子的罪名越发坐实了。不仅如此,皇帝的心里已经起了废太子的心思,只不过还没有落到行动而已。

    原本今天气氛这样好,皇帝几乎已经忘记了几天前的暴怒和不快,可是经过莲妃的这一句话,他一下子全想起来了。是啊,太子因为被莲妃撞破了丑事,生怕她来告状,百般想法子威胁她,看样子,这回太子是要莲妃的性命了……他的目光在太子的脸上扫过,却变得越发冰冷起来。

    这个儿子,实在是太过糊涂先是和他后宫中的妃子有染,再是想要莲妃的性命,实在是胆大包天。

    孙沿君的眼神慢慢变得惊恐,她攥住李未央的手,悄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觉得,马上就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李未央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不要怕,没事的。”

    孙沿君看着李未央,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这样气定神闲的模样,自然就会觉得心里安定下来了,也许对方身上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人觉得什么麻烦她都有本事解决。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太子的身上,却见到他越发气势昂扬:“太后,请您招那告状的女子上殿”

    太后的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是一副探寻的神态,皇帝冷笑一声,道:“母后,既然太子如此公正,就让那女子上殿来吧,朕倒是想要看看,莲妃究竟如何盗取了她的身份,又是如何混入宫中的”

    拓跋玉冷冷望着,一言不发,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冷悠莲一直被太子吩咐在偏殿等候,这时候才被人带了上来,等到得正殿,又见到众多高官显爵济济一堂,尤其是慕容心赫然也在,不由低呼一声,昏了过去。被人急忙弄醒之后,她也只是木然站着发呆,脸色煞白,两腿打颤,显然是被吓坏了。

    太后看着莲妃,慢慢道:“莲妃,你可认识此人?”

    莲妃看了她一眼,不由皱眉道:“她是臣妾的婢女,当初她因为逃荒,曾经在冷家逗留过一段时日,臣妾瞧着她无依无靠,便收留了她,不过后来臣妾的父母都过世了,冷家再也养不起太多的奴仆,臣妾便卖掉了宅子,给了她一些盘缠,让她自己谋生去了,可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还有相见的一天。”

    太子颔首道:“很好,莲妃至少没有当众否认自己认识此女,既然如此,冷氏,你把你那日的说辞再复述一遍,让陛下、太后和所有人都听清楚。”

    冷氏连连磕头,求饶不敢。皇帝冷眼看着她,随后望向太子,太子道:“有父皇和太后为你作主,但说无妨。”

    冷氏低着头,声音轻如蚊蚁,将她的台词再说一遍。太子厉声道:“大点声”冷氏吓了一跳,赶紧大声地把曾经在书房说过的话,全部重复了一遍。

    拓跋真冷笑,莲妃,拓跋玉,李未央,你们谁都跑不了。哪怕今天无法证实莲妃的罪名,皇帝心中怀疑的种子都已经种下了

    莲妃大怒,指着冷氏道:“阿洁,你怎敢血口喷人?”太后止住她,道:“休论对错,听完再驳也是不迟。”

    冷氏被莲妃吓得面色发白,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太后皱起眉头,想到当初那场刺杀,不由得面色不善,对于所有试图伤害她儿子的人,她都会变得十分的严厉而且可怕,此刻在她的脸上,已经半点看不到刚才的和颜悦色了:“莲妃你作何解释”

    莲妃面上泪水盈盈,一副意想不到的模样,辩解道:“太后,这女子真名叫做阿洁,是臣妾身边的婢女。然而在臣妾入宫之后,她曾经试图攀附臣妾,却因为宫禁森严而不得其法,这事情臣妾也是在近日听宫内大太监王瑾提起才得知的,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访一番,看看臣妾是否在说谎。”

    太子就是一愣,冷氏什么时候居然跑到宫门口来找过莲妃?而且还被拒绝了?看那冷氏一眼,却见到她的脸上果然露出心虚的神情,不由暗自懊恼,看来这个女人是得陇望蜀,想要从莲妃这里先行敲诈,却没有能见到莲妃,这才找上了拓跋真他心中不由有了点忐忑,连忙道:“莲妃娘娘,你怎么知道她是来找你攀附,未必不是她知道你冒充了她的身份,想要问个究竟罢了”

    莲妃忙道:“太后明鉴,臣妾原本出身贫贱,一朝得以富贵,而此女不得攀附,故而怀恨在心,她又不知为何受到太子的蛊惑,这才颠倒黑白,恶言相加,她的话,根本无法取信于人啊”

    冷氏立刻辩解道:“当初莲妃娘娘作为慕容氏的公主,大到饮食用度,小到性情习惯,奴婢都是一清二楚的,若是太后不信,大可以仔细盘问奴婢很多事情,保管连陛下都不知道”

    莲妃立刻冷笑一声,道:“你对我的生活习惯自然十分了解,恐怕连我身上的胎记在哪里都一清二楚,可这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呆过,知道这些有什么奇怪的?”她似乎十分着急,焦虑,甚至连自称都忘了。

    这看在太子眼里,不由喜上心头,他隐约觉得,莲妃是被他逼到了绝路当即大声道:“父皇,这冷氏所言绝非胡言乱语,据她所说,莲妃正是慕容公主,她的父皇在临死之前,曾经大声道,哪怕我慕容氏仅剩一女,也要亡了拓跋氏的天下所以她才会冒充了冷悠莲的身份,特意进宫来陪伴父皇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亡我国家啊父皇若是不信,冷氏已经说过,莲妃的腰间有一朵七星暗莲的标志,那是慕容家的皇室族徽,慕容心虽然进了宫,却绝对不会去掉那标志,因为只有用了特殊的药水,才能让那标志现形,父皇和太后若是不信,大可以验看”

    莲妃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几乎已经是泣不成声:“陛下,太子究竟为了什么陷害臣妾,您心中一清二楚,您若是不相信臣妾,还不如让我就此一头撞死在殿前”说着,她已经站了起来,皇帝刚要开口,太后却做了个手势,身边的女官立刻拦住了她,太后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真相,只会以为你这是畏罪自杀的”

    周大寿这时候站了起来,恭声道:“陛下,莲妃娘娘乃是天人托了凡体,被天帝派到陛下身边来的仙子,现在莫名其妙被人诬陷,实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莲妃是慕容皇室余孽,不如让女官退下去好好查验一番,看看到底有没有办法让莲妃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太后一扬眉头,目视莲妃道:“你觉得如何?”

    莲妃不再寻死觅活,只是泪水连连道:“臣妾愿意一试,证明自己的清白。”莲妃跟着女官去了屏风之后,御医便也跟了进去,如果真的存在什么隐形的标记,御医自然有法子让它现形。

    可是在拓跋真看到莲妃这样简单就同意去查验的时候,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由目视对面的李未央,目光中有着一丝探询,难道对方早已有了防备?

    李未央向着他微微一笑,却是转开了眼光。这一点,倒真是要多谢蒋月兰的提前报信,若非自己告诉莲妃提前想法子去掉了腰间的印记,今天这桩事情还真是十分的麻烦。各国皇室或多或少都有点不为人知的习惯,比如这慕容氏,所有的子女都要在身上的隐秘部位刺上七星莲花的刺青,用了药水便可以现形,若是今天莲妃当场被抓住,一切可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果然,等莲妃出来的时候,御医也大声道:“回禀陛下,莲妃的身上并没有那所谓的七星暗莲的标记。”

    此言一出,不要说冷氏,就连太子的脸色也变了,变得铁青,随后便是苍白。随后,拓跋玉站了起来,大声道:“太子有人证,然而这人证的证词实在是颠三倒四,似有隐瞒,再者莲妃的身上根本没有慕容皇室印记,孰真孰伪,却也难说得很。”

    太子抬头,不知是因为失策还是愤怒,双目早已通红,几乎便要发作。拓跋真急忙以目止之,又抢先说道:“不知七弟你有什么看法?”

    拓跋玉面容俊美而冰冷:“太后倘若依然存疑,人证,自然我们也有”

    太后冷哼一声,道:“好,再传。”

    这回带上的两个人证让人吃了一惊。大的是男孩,七八岁的样子,另外一个小的是女孩,也只四五岁上下,死死拽住男孩的手不放,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慌。押解着他们的人,是高大的宫廷护卫,他们也因此显得更加弱小。冷氏一见,面色顿时煞白,哭着要奔过去,然而却被一旁的护卫一把抓住:“陛下面前,岂容你无礼”

    冷氏放弃了,她只能伏在地上,不住眼地望着自己的一对小儿女,尽力想装出若无其事,眼泪却是簌簌不断。

    太后命人叫冷氏噤声,又道:“七皇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拓跋玉答道:“召此人证,乃是证明这个指证莲妃身份的女子实际上是在撒谎不相信的话,太后可以询问这两个孩子”

    事实上,当看到这两个孩子的这一刻,拓跋真的神情突然变了,变得隐隐发白。他原先想方设法找到冷氏的时候,却没办法说动她按照自己所说的出来作证。因为冷氏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女人,也并无远大之理想,只希望能好好养活自己全家人。拓跋真为了让她答应,便许以重金——她几辈子也赚不到那么多的钱,有了这些钱,她、她那个做小军官的丈夫,还有儿女们永远也不会再受苦——他诱她前来太子府,因为她不善言辞,甚至找人帮她整理了台词,让她背诵下来,好在陛下面前按部就班地说出一切。虽然是真相,但也的确是经过拓跋真修饰后的真相了。

    可是冷氏毕竟不算蠢笨,跟在慕容心身边,自然知道这些皇族人最好翻脸无情,所以她留了一手,特意让丈夫偷偷藏起了这一双儿女,甚至于无论拓跋真如何追问都不肯透露他们的下落,就怕他们落在了拓跋真的手中,到时候对方用这孩子来威胁自己作证,不肯再给付说好的重金。

    可以说,冷氏还是有心计的,她知道不能太过相信眼前的人。但可惜,她低估了拓跋真,很快,他就派人找到了这一双子女……

    此刻,原本把一切算计在内的拓跋真,手指隐隐发抖,握紧了酒杯的同时,眼睛中浮现出一丝冷色。

    他在紧张,他每次紧张的时候,嘴唇便会微微的发抖,但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笑容会越发显得从容,李未央冷笑了一声,看来,他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然,就听见拓跋玉冷声道:“阿明,阿玉,你们好好告诉你们的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的父亲又去了哪里?”

    那阿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明眼睛里浮现痛苦之色,大颗大颗的泪珠流下来,向着冷氏大声哭道:“娘,爹叫人杀了爹叫人杀了是这个哥哥救了我和妹妹”他年纪不大,说话却很伶俐,虽然哽咽,却十分的清楚。

    简直是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了,冷氏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的惊恐,她突然看向了拓跋真,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对方做了什么,对方竟然要追杀她的丈夫和孩子不,或者是想要捉住他们、控制他们,以防止自己有什么背叛的举动,可是却造成了丈夫的死亡

    冷氏猜得不错,拓跋真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抓住她的家人,借机会把她牢牢控制在手心里,当然,也是为了事后永绝后患的需要,可他派去的人却被拓跋玉提早发现了,为了不透露风声,他的人抢先杀了那冷氏的丈夫,孩子们却消失在了树林里……拓跋真本以为,这两个孩子已经死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从猎户的手中找到了这两个命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这两个孩子为什么还活着甚至还到了拓跋玉的手心里

    拓跋玉厉声呵斥道:“你还不明白吗?那背后收买你诬陷莲妃的人,要杀你的丈夫和孩子灭口,如今,你还要为他掩盖罪证吗?”

    冷氏一惊,面色无比的惶然,看着一双儿女几乎要痛心的昏厥过去,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莲妃,却见她的眼中露出了几许泪光,冷氏想到当初慕容心对待自己的善意和照顾,便想到自己因为金银便出卖了自己的旧主子,随后他的丈夫还因为她的贪心被人杀死……不由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满殿之上,都流淌着她的哭声,那凄厉的声音,叫人不忍猝听。

    李未央轻轻摇了摇头,莲妃并没有谋杀冷氏的父母,相反,她悄悄将他们接走并奉养了起来,可是冷氏却是如何回报她的呢?这样的人心,实在是令人胆寒若非李敏德早先一步发现了这两个孩子的踪影,并且及时将他们送到拓跋玉的手里,现在连这两个孩子都要被拓跋真杀了灭口。

    拓跋真除掉莲妃之后,根本不准备留下冷氏,不用说是他,就连皇帝也不会留下冷氏的……她早已注定了要死的结局,可她偏偏却被金钱蒙蔽住了,仗着一点小聪明居然想跟拓跋真谈生意……

    满殿都是寂静,那冷氏突然尖叫起来:“是三皇子是皇子收买了我做伪证是他给了我一百两黄金,并且编造出了那些话让我来说一切都是他做的”

    ------题外话------

    编辑:他们要拆你的脑袋看里头啥构造

    小秦:嘤嘤嘤嘤嘤嘤

    编辑:肿么了

    小秦:我不是猴,拒绝开脑不然喷你一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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