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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到了吗?皇帝给你的谥号名为‘忠武王’,我知道这些虚名对你而言只是过眼浮云而已,但看到这几天前来拜祭你的人潮,想来你肯定会有一丝安慰。
我还记得那夜你曾拉着我的手对天发下的誓言,但现在细细想来,原来你早在那时就有所预感,所以才会那样郑重其事的要我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你可曾想过,没有了你的余生,我该要如何痛苦的熬过?
柳倾城垂下眼眸,看向她紧握的那已冰冷僵硬的手掌,在心中不停的对欧阳璟诉说着对他的思念与抱怨,然而她知道自己永远也得不到回应,所以她选择将那些话搁在心里。
很快,皇帝带着他身后的群臣离开了塔院,浩浩荡荡的回宫去了。
终于安静下来,可以留给他们两人一个安静的空间。
柳倾城紧紧握着欧阳璟的手掌不肯松开,她也不肯吃饭喝水,只是静静的守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
月黛对她的情况很是担心,但奈何又根本劝说不了她,只能是皱着眉头去找妙玲,希望她可以听得进去妙玲的规劝。
一盏青灯,两抹人影打在白色的墙壁上,一坐一卧,显得很是和谐。
只是卧在榻上的那人再也无法起身,用温厚的手掌轻柔抚摸她的头发,也无法露出温柔而宠溺的笑容,对她无奈的轻笑纵容。
柳倾城趴卧在欧阳璟的身边,枕着他宽厚依旧的臂膀,轻声的追忆曾发生在他们之间的大小事情,有误会、有争吵甚至是拳脚相向,但现在被她娓娓道来,却多了几分恬淡的情意。
“别人都是相亲相爱,爱到死去活来的,可我和你却似乎总是陷入一种困局,要么是因为误会发生争执,要么就是有像陆辛或是柳倾华这样那样的人前来捣乱,似乎最幸福、最和谐的时光也只有最近这段时间了,可它又是那么的短暂,我甚至都记不清楚和你做了那些快乐的事。”
说着,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直流而下,她偏过头看了一眼欧阳璟沉静的面庞,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轻声道:“你说这奇不奇怪?我似乎只记得我们打架争吵的事。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呢?”
然而,她的问话却只能等到一片死寂。
她望着欧阳璟毫无血色的唇,悲伤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将她整个人湮没。
她紧握住他冰冷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悲伤难抑自抑的欺身上前,凑到他冰冷的薄唇上落下轻盈的一吻。
有泪水悄然滑落在两人的唇瓣上,极其咸涩的味道瞬间晕染开来。
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妙玲与月黛,并肩站在殿外,谁都不想上前破坏他们最后的独处时间。
夜,逐渐深了,也变得越来越冷。
正得幸于冬季的严寒,使得欧阳璟的尸身得以保持长时间不腐,在接受完三天的吊咽之后,欧阳璟就要入棺等待下葬。
纵然柳倾城心中有再多不舍,但她还是想让欧阳璟早日入土为安,所以在妙玲的提议之下,柳倾城便同意了待欧阳璟入棺两天后便下葬陵墓。
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发展着,只是欧阳骁的心情却无法开朗起来。
纵然他亲眼看到欧阳璟已被入棺钉好,再无任何可能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阻碍,可他终日惶惶不安,总是会在闲暇时分想起那夜在凤仙楼他与欧阳璟的那番对话,想着欧阳璟蹊跷的死因。
若他那夜的话所言非虚,那欧阳璟恐怕是自杀身亡,可那日他在军营帐中未曾发现他有任何外伤,模样倒更像是安然死去,这是欧阳骁始终琢磨不透的地方。
难不成,是柳倾华之前所下的玉石粉之毒没有完全解除,令欧阳璟重病不治而突然暴毙吗?
但是,那日他怎会看不出欧阳璟有一丁点中毒的迹象呢?
欧阳骁执起手中玉杯细细把玩,转念一想心中又坦然了几分,心想着不管欧阳璟死因如何,当日他确实已经确认过欧阳璟脉象、气息全无,明日便是他入土之时,他又何需忌惮一个死人呢?
这样想着,他举起手中酒杯,缓缓走到窗边,对着天际的一轮圆月轻叹道:“这杯酒,我敬你!”
说着,他将杯中酒水洒在地上,清秀的脸上已无怅惘之色,换上了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
而在璟王府摆设的灵堂中,柳倾城哭得泣不成声。
过了今夜,她就再也无法见到欧阳璟,甚至连他的棺材都摸不到。
窗外的月华洒满庭院,映在前几天的积雪上,折射出一派慑人的冷光。
她趴在欧阳璟的棺材上死都不肯离开,可妙玲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她走到柳倾城的身边,硬生生的将她扯离开棺材。
柳倾城猝不及防,再加上近几日滴水未进,她整个人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根本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她踉跄着倚在一旁的柱子上,满脸泪痕的望着木棺的方向,一直摇着头低声的哭道:“你让我去见他,我只想再多陪他一会儿,就一会儿!”
妙玲拦在她面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她吼道:“你清醒一下!先不说他已经死了,就是他还活着,你现在哪还有命去和他长相厮守!”
“他死了,我能陪他的时间不多了,我求求你,让我再多陪他一会儿!”
柳倾城听不进她的劝慰,双手伸向木棺的方向,挣扎着想再走过去触摸一下和他有关联的物件。
只是,她最后的愿望却被妙玲无情的拒绝了。
她握住柳倾城的肩膀,使劲的摇晃了几下她的身体,试图让她清醒几分。
一双魔魅红瞳中犹有千般光彩流转,尖细的眼瞳缩成一条细细的线,眼眸中掩不住的焦急与担忧,妙玲大声的冲柳倾城吼道:“你别再折磨你自己了!这样不值得!”
“我能做的也只有多陪他一会儿了,我爱他,怎么不值得!”
柳倾城挣扎着还想继续往前走,只是她的身体早已到了虚弱与崩溃的边缘,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与妙玲对抗,再加上她的情绪越发激动,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晕了过去。
妙玲看着晕倒在自己怀中的憔悴女子,重重的叹了口气,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口木棺,缓缓的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轻叹了一句:“希望她的牺牲是值得的。”
说完,她高声呼喊叫来月黛,让他抱起柳倾城到一旁的偏殿去休息。
夜色逐渐深了下来,按照规矩,下葬前夜只能有亲人为死去之人守灵。
但欧阳璟膝下无子,柳倾城又陷入昏睡中不省人事,而唯一的胞妹欧阳溪因情伤而远走他乡,现如今依旧在外不知哥哥的死讯,因此唯有月黛一人守在灵堂前。
这个冬夜似乎格外寒冷,更深露重,月黛一人守在空荡荡的灵堂中难免觉得有些凄清。
他起身想要回房间去拿一件披风,正准备离开时,却只觉得一股阴森的风穿堂而过,扑灭了堂内的两根蜡烛。
灵堂内瞬间暗了几分,唯有堂外的月华折射进来,令月黛暂且能看清灵堂内的布置。
他心生疑窦,觉得那股风实在有些诡异,心想该不会世界上真的有鬼神之事吧?
月黛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战,但转念想到即便有鬼神之说,那来的也是他师兄的魂魄,根本不需要害怕。
这样想着,他的心情舒缓许多,转身走到蜡烛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蜡烛,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灵堂内的摆设,发现并无异常。
“哎,看来我真的是多心了,怎么会相信怪力乱神之事呢?”
月黛轻摇下头,自言自语的回身想要去拿衣裳,结果没走两步,又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刚点燃的烛火闪动两下,再次被风扑灭。
这次,月黛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他瑟缩了一下身体,瞪大了眼睛环视了灵堂一周,并未发现有任何影子或异常,他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抬高音量冲周围说道:“是谁在捣鬼?此乃灵堂重地,容不得尔等放肆,还不速速现身,向我师兄的亡灵叩首致歉!”
然而,回答他的又是一阵更加强烈的寒风。
月黛这下也忘了身上的寒冷,他倏然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护在身前小心翼翼的朝蜡烛的方向移动,不停打量着身边的环境,嘴中还不忘冲来人示威:“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劝你还是速速现身,莫要扰我师兄安宁!”
他很快摸索到了烛台,掏出火折子准备点燃蜡烛时,却发现烛台上已然没了蜡烛。
月黛心中一惊,点亮火折子准备察看周围环境时,没有任何征兆的发现,就在他手边不到一尺的距离,赫然有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庞!
“鬼呀!”
月黛惊呼一声,下意识的伸手去打那张鬼脸,却见那人倏然退后两步,将身形隐没在黑暗的阴影中。
紧接着,一道凛冽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只听那人咯咯的笑道:“你看起来英武有力,没想到却生了一副鼠胆,实在好笑!”
那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戏谑的笑意,本该令人更加胆战心惊,但月黛却突然放松下来,收起手中的匕首,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妙玲,这里是灵堂,你放肆也该看看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