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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成。”入夜的时候靖榕躺在床上,突然开口问道,“你可睡了?”
她知道郝连城深并没有睡。
阿成躺在地板上,看着眼前黑色的一切,这样回答道:“没有,我和靖榕一样,都是必然睡不着的。”
“我原以为你是能睡的着的呢。”靖榕说道。她最欣赏郝连城深的一点,便是对方的随遇而安,无论处在何种境地之下,都可以保持着一颗奇妙的平常心——这是一般人所做不到的。
郝连城深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这样说着:“半天之前差点失去你,我现在的心还在蹦蹦跳着,虽然现在离你不过咫尺之遥,可却依旧觉得你仿佛就像挂在空中的月亮一样,看得到,却摸不到。”
月亮吗?那样皎洁而明亮的事物,自己如何能比得上呢?
靖榕翻了翻身子——她本来是平躺着,可此时却将背靠着墙,面向郝连城深的方向,因为屋子里没有窗户,所以外面皎洁的月色并没有照进来,房间里面黑暗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那妇人未嫁之前本来就有一处房子,如今她与阿橙住在另一所房子里面,而将这栋房子让给了靖榕与郝连城深。
“阿成,你说我们能走出这里吗?”靖榕问道,“这个村子,乃是在不断移动着的,千百年也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却从未被人发现,也未被战火波及……我们也不过只是机缘巧合来到了这里而已。”
“事在人为,我只是觉得这世上大多事情,都是三分人事七分天命的,只是那三分人事不尽,总绝对愧对了自己,愧对了活着两个字而已。”郝连城深这样说道,“可到这里后,我却又是会想,若是我们真的留在这里,道也算是好事——远离战火纷争,远离是是非非纷扰,做一对世外之人……这不就是我心中所想过最幸福的事情吗?”
靖榕就这样听着郝连城深这样说着——他的声音,总是这样隽永而深邃的,说起大赤语的时候,带着一点点听不出的怪异腔调,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深情款款,如此的动人好听。
“可是……若是远离了世事,远离了纷扰,却是辜负了太多了人,也辜负了自己。”陆廉贞、秦萧、殷千缕、秦筝、盛雅燃……一个个名字在靖榕脑子里面浮现,是了,她承载了太多的东西,铸下了太多的因,可这些原有还没成为结果,她如何能够就这样抽身而去呢?
“我终究了解你,所以才只是想,却从未真的去做过干扰你人生的事情……我知道,我是在靖榕心里的,可我也知道,靖榕心里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了……我不愿逼靖榕将心里的事情全部忘记。”他所做的,便只有帮助与等待而已。
他会帮助靖榕将心里的事情一一解决,他也会等着靖榕将心敞开的那一天。
——不用逼迫,不用威胁。
一点一点地,慢慢侵入到对方的人生里面,成为对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用过于强调自己的重要性,也不需要一遍遍重复着自己多么需要着对方。
这便是郝连城深喜爱一个人的方式。
“阿成,我有时候会想,你比我,到底利害多了。我只是将那些事情当做不存在而已……视而不见、听而不见,也就不会扰乱了自己的心了,可我只是将那些事情当做不存在而已……实际上,他们还是在的,不会因为我将他们当做不存在,就真的不存在了。”也许是因为周围太安静,也许是因为今天的靖榕实在是太累了,她将自己封闭的心打来来,就这样毫不防备地让郝连城深看见,“我啊,终究只是一个胆小鬼。”
“利害吗?”郝连城深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这样说着,“哪里利害了,只不过是因为我有一个太过任性的大哥而已……从小,他就希望我能和他争,我能和他抢——他是活的太顺随了,一辈子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也没有什么人挡在他面前——活的太安逸了,便想有个对手,加之我那爹爹算是个明君了,可总想培养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儿子。”
说到这里,郝连城深笑了出来:“我大哥在他面前便只能装的像只小羊一样……可他骨子里,却是一只恶狼啊!他一方面活的太无聊,太顺利,可一方面,却又必须在我父亲面前扮作另一个人——这一扮就扮了二十多年……你说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啊,无时无刻希望有个对手出现在他的身边,好把他从这个无聊的世界解救出来……”
而非常不幸的,郝连城深便被郝连城钰假象成了那个人。
那个与郝连城深完全不一样,活的这样洒脱,这样惬意的人,他流着与郝连城钰相似的血液,可他的人生却又与对方是完全不同的,他肆意,他潇洒,他或的这样洒脱……不用在人前扮作成另一个人——更重要的是,他的人生,看起来似乎不那么无聊。
你看,有些人会因为爱而害人,有些人会因为恨而害人,有些人会因为钱财而害人,有些人会因为权势而害人……而郝连城钰喜欢“害”郝连城深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太无聊了而已……
无论是小的时候任性地向对方讨要自己完全不喜欢的东西,或是如今抢走了对方猎捕到的白虎——都只不过是为了引起对方的反抗之心而已,所有的原因,只不过是为了有一个可以让他的生活不再无聊的“对手”而已。
“你看,我有这样一个哥哥,我的心胸,如何不开阔呢?”将自己从小到大,郝连城钰劣迹斑斑的事情以一种开玩笑的形式对靖榕说了一些之后,他用一种何等轻松的口吻向对方叙述着这件事情。
可其中所蕴含的惊心动魄,却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我不懂,若是我被人这样对待,无论如何也是会反抗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却可以这样坦然处之呢?”靖榕疑惑问道,郝连城深心胸似海,比之一般男人,决计是有过之而不及了,可往往与众不同的人,必然是有与众不同的经历的——必然靖榕。
“是因为啊……”郝连城深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即使沙漠里的天气总是这样冰冷,可他的笑容,却仿佛阳光一样灿烂,“那是因为,我有一位这世上最温柔的母亲,她从小便对我说过,我可以成为王爷,可以成为大臣,可以成为将军,甚至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庶民——可我,却不能去剥夺皇兄的王位,不可以去做胡国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