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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通交待的很痛快,此时的他只求速死,怎么也不想和沦落到图顺一样的下场。
事情和朱平安的分析差不多。崇祯八年,流贼进攻凤阳,导致介休范氏在凤阳的据点——祥顺记毁于一旦。
时隔两年,范氏为拓宽与江淮盐商之间的贸易往来,再次选择在凤阳建立中转站。凤阳地处南直隶的南部,不仅与江淮密切相关,也是北方进入江南的重要交通枢纽。在凤阳站住了脚,江淮与江南之间的贸易通道无疑会顺畅许多。
早在大明建国初期,范氏便已经在口外扎下根来,在武城一带与蒙古之间进行贸易往来。女真后金崛起之后,由于大明禁绝边贸,他们所需的粮食、盐铁都需要由关内补给。武城更名为张家口之后,此地的边贸集市也颇为兴盛。于是便成为后金补充各种物资的通道。
以范永斗为首的汉奸商人,将物资由大明腹地收集而来,再越过边墙运出口外,等于是吸榨大明的骨血来养活关外的后金鞑子。
介休范氏一族以及聚拢在他身边的汉奸商人,依然是丧心病狂、卖国求荣到了极点。
宁完我身为皇太极身边的汉人近臣,便掌管着与范氏等商人联络的职责。去岁,关外欠收,急需关内的物资补充,就派侄儿宁通为特使,深入关内与范氏联络。
但由于凤阳祥顺记毁于兵火,关外今年需要的物资数量远超往年,范氏一时间也有些捉襟见肘,不由得有些为难。
一问之下,宁通才知道其中的缘由。这些年来,与范氏的合作只是关外的一方面,在大明朝廷中,关外满清更是以范氏为马前卒,收罗了一批无耻卖国官员为其效力。
凤阳祥顺记之前不仅仅是收集物资的中转站,更肩负着与江淮盐商、南京官员、江南权贵豪商联络的重任。祥顺记出事之后,范氏为了息事宁人,不愿让关外的主子为此斥责,选择了隐瞒不报。
这一年多的时间,范氏派出人手,始终在找寻祥顺记大掌柜留存的与各方之间的书信往来以及账册资料,但一直没有结果。此时,宁通领着关外主子的命令亲自登门,范氏这才慌了手脚,不得已交待了事情的始末。
宁通勃然大怒,如此重大的事情,范氏居然一直将其蒙在鼓里。这都一年的时间了,账册和往来书信居然一直都没有找到,如果万一落在有心人的手中,那满清费尽心力,以大量金银开道建立起来的江淮和江南的联系网络岂不是要付之一炬!
将范永斗一群人狠狠批了一顿,骂得狗血喷头。继而便是派人将消息传回了盛京。宁完我一得到禀报,立刻便赶往张家口与宁通会和。他也不傻,自己负责的摊子除了这么大的纰漏,如何能向主子交待,还是趁着事情没有恶化,先将窟窿补上,再请罪不迟,至少不会落得严重的处罚。
一个汉人,爬到如今的位置,容易吗!宁完我不住的哀叹。
宁完我仔细了解了经过,马上做出决定。由宁通亲自带领范氏子弟去凤阳走一遭,务必将这些账册、书信找到。宁完我还将皇太极特意派给他的侍从图顺等人交给了自己的侄儿,以策万全。
这才有了宁通、图顺等人的凤阳不归之旅。
朱平安没有食言,宁通交代完毕,便立刻将那瓶鹤顶红赏给了他。宁通抱着那瓶**,一时间涕泪交流,犹豫了好一阵,还是一咬牙喝了下去,顷刻间毒发身亡。
朱平安没打算留下宁通这个活口。大明朝局已经**到了根上,区区一个宁通,只要朱平安把他交给有司衙门,不出两天,一准暴病而亡。朱平安用脚趾头都能明白,范氏在朝中的关系有多深,如果不是雷霆手段,根本无法将其连根拔起,这一点,路振飞做不到,恐怕就连崇祯皇帝都未必能够做的到。
此前,朱平安便是大意了,贸贸然的将图顺交给了锦衣卫,结果差一点便引来杀身之祸。念及于此,朱平安更是不能不斩草除根。
因此,只要知道了该知道的,宁通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要留什么后患。
朝中的内线,朱平安已经知道了一个名字。贺有龄。而且,他还是个宦官。大明内宫,宦官人数多达数万,这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普通的宦官,不会被范氏看中,引为朝中的奥援。
但在朱平安的记忆中,也实在想不起这个贺有龄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的背景、甚至于他的年龄、职司都不得而知。看来,过段时间,阴世纲的京城之行,还是很有必要的。
再一个,便是在密室中找到的纸片中的蛛丝马迹,其中有一个名字,也许称作官位更加合适。“茂阳伯”。
朱平安从周勉那里侧面了解过。朝中确实有“茂阳伯”这个人。
茂阳伯柳忠恕,祖上是靖难功臣,战死于南兵围攻北平城之役,因此得了一个世袭的伯爵。
历经数代,到得万历年间,柳家便已败落,柳忠恕的祖父当时仅仅是一个五军都督府的指挥同知。万历二十八年,播州杨应龙起兵作乱,朝廷任命李化龙为川、湖、贵三省总督,统二十万大军进剿。柳忠恕的祖父便在此时进入平叛大军,屡立战功,最后战死于娄山关。
朝廷抚恤柳家,赐予茂阳伯爵位,柳氏一门终于恢复祖上荣光。
但天启年间,柳忠恕的父亲依附于魏忠贤,虽未为非作歹,但却为崇祯不喜,忧惧交加,卒于崇祯三年。
柳忠恕继承爵位,平素谨小慎微,并不与朝中权贵结交,为人低调异常,是以就连京城中人,都未必知道他的存在。
即使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与范家过往甚密,看来也是其中一颗必不可少的棋子。
可惜宁通接受这方面差使的时间并不长,因此对于宁完我掌握的机密了解不多,而宁完我此人又谨慎异常,对于自己的侄儿也没有透露过多,到目前,朱平安掌握的东西也只有这么多。
要想一举铲除这些个依附在大明躯体上的毒瘤,任重而道远啊!
可出了这么的的事情,凤阳可就消停不下来了。
锦衣卫千户所被冲击,抓获的犯人民众所杀,连个囫囵尸身都没留下,锦衣卫千户廖永堂被百姓和士子生擒,锦衣卫诸多校尉都被录了口供,签字画押,证明廖永堂与鞑子有染。
凤阳文武官员正在震惊之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士子们率领百姓又洗劫了廖永堂的私宅,擒获两名鞑子细作和多名廖永堂的家仆。口供矛头直指廖永堂叛国投敌。
虽然没有找到什么实际的证物,可仅仅是这么多人的口供,便足以定下廖永堂的罪行,更何况,在他的私宅中还找到了两名货真价实的鞑子奸细。
凤阳知府、布政使、按察使一股脑的涌到卢九德和路振飞的府上,请他们两人给拿个主意。
卢九德顿时没了主见,一个劲的求助于路振飞。
路振飞也有点迷糊。前日里,朱平安刚刚拿了一个鞑子细作,当着自己的面交给了廖永堂,怎么不到两天的功夫,便成了廖永堂私通关外,豢养鞑子了。
可铁证如山,廖永堂虽没有招供,但已然是沉默不语,似乎对这一变故并无异议。这一下,就连路振飞也没了主意。
集思广益之下,路便由路振飞这个巡抚、卢九德这个镇守中官牵头,大小官员署名,向朝廷上疏禀明事情经过,等候内阁和皇帝的裁决了。
傍晚时分,几骑快马手持令牌,一路风驰电掣,奔向京城而去,凤阳的局势才算稳定下来。
原本被兵马司抓捕的士子和百姓也在路振飞的干涉下被释放出来,只是被告知,在未得到官府的许可之前,任何人不得离开凤阳外出。因为,一旦朝廷的钦使到来,必然要查问诸人的口供,少不得需要大家伙出面作证。
而这一切,与朱平安都没了干系。他就躲在千户所中,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可想要清闲下来,哪有想的那么容易。王金发想了大半天,在掌灯时分请见朱平安。看来,关于朱平安之前的吩咐,他是想到了一些对策。
“小人斗胆,想问大爷,您说的财货究竟价值几何啊?”王金发犹豫了片刻,抬起头询问道。
“一万两黄金,全部都有各地官府的印记。这些也都是张献忠送给王金勇,想要用来买通他东进会师的。这件事情你应该知道!”
王金发心头一凛。
“还有几十万两的银票,数目太大,如果折成现银,别说整个凤阳无人能吞得下,就是官府也会察觉。还有便是些珠宝玉器等物,价值不好计算!”
王金发仔细想了想,神情渐渐放松下来,“这个事情不难,但有一事小人须禀明大爷。折成没有标记的现银,小人是有些渠道,但其中会消耗一些。”
“这是必须的,我明白!”朱平安点点头。这就相当于后世的洗钱,经办方也是承担一定的风险的,收取一些而费用也是合理。
“具体的份额,小人还须当面见一见那些人,才能回禀大爷!”
“是些什么人,我可不想和鞑子打交道,这你是明白的!”
“大爷放心,都是南面的豪客,他们经营着海上的生意,人面广、门路多、手中的现银也多,尤其是和扶桑倭国贸易的,更是富可敌国,完全可以担下这笔生意!”
朱平安悚然而惊,“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