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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秋曳澜虽然接到消息就朝后堂赶,到的时候却还是晚了一步。
秋风已经被带去江崖朱跟盛逝水的院子,看望自己的儿子去了。
“祖母还好吧?”秋曳澜见只有胡妈妈出来告知自己这个消息,陶老夫人的内室又珠帘低卷,隐约有下人劝慰之声,心头一叹,低声问。
胡妈妈苦笑:“当初事情才传出来时,老夫人就常常在夜里哭……这些日子都没有消息,老夫人心里何尝不清楚?若非十六少夫人孝顺,常常带了表孙公子过来逗老夫人开心,恐怕老夫人早就要病倒了。结果驸马赶着这会回来……”
她摇了摇头,“老奴已经派人去请大夫来,少夫人若想问驸马什么话,便去十六少夫人那边罢!”
秋曳澜倒想立刻去呢,但听胡妈妈讲大夫就要来给陶老夫人诊断了,作为孙媳哪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便道:“我等大夫给祖母看完了再说吧,这样心里也定些。”
片刻后大夫来了,给陶老夫人诊断下来的结果很不乐观。老夫人这年纪,心情对于健康的影响本来就很大,江绮筝等人遭遇不幸是个很大的打击,再被秋风忽然归来一刺激,大夫虽然把话说得委婉,但秋曳澜还是听了出来:“祖母可能得病上几日了!”
饶是如此,陶老夫人在胡妈妈去送大夫时,还是强打精神把她喊到跟前叮嘱:“之前一直讲秋风是在沙州给你哥哥搭手,筝儿也是为这个缘故才去西面的。如今他忽然一头撞了回来,得有个说法圆上!”
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怎么说都是看着长大的孩子,尤其江绮筝性情温驯,除了婚姻这一件任性了点外,其他事情从来没有忤逆过老夫人。如今年纪轻轻就“没了”,陶老夫人哪能不悲痛?
吸了吸鼻子,陶老夫人才继续道,“秋风一走一年这个账,肯定是要算的!但有一句你转告十九:筝儿去得已经十分委屈,绝不能再让她走了还被人议论!更不要讲她还有孩子留下来,为了孩子往后,至少明面上……让十九处置务必周全!”
“孙媳记住了!”秋曳澜心乱如麻,低声道,“孙媳保证不会有人议论十八姐姐和外甥!”
“你去吧,我乏了!”陶老夫人闻言,摆了摆手,疲惫的道。
告退出门,秋曳澜深吸口气,叮嘱苏合:“你去十六嫂那边,告诉秋风,让他立刻去沙州!”
“少夫人,万一公子知道了……”苏合不笨,一下就听出秋曳澜的意思,就是想让秋风避开江崖霜——自从江绮筝三人遭遇不幸的消息传回京中后,江崖霜虽然不曾在人前嚎啕痛哭,私下里却几乎每天都会去江绮筝住的院子外伫立良久,缅怀胞姐。
这眼节骨上间接导致江绮筝“身死”的秋风回来了,江崖霜一怒之下宰了他绝对有可能!
所以苏合很担心秋曳澜这会让秋风走人,被江崖霜知道了,夫妻之间生出罅隙来。
“祖母吩咐,之前一直讲秋风在沙州,十八姐姐也是因此西行……这个谎必须圆住!”秋曳澜沉声道,“所以让秋风马上去沙州——对外就说,他是有紧急要事回来报信的!报完信,就要继续去沙州找十八姐姐,陪十八姐姐一道回来!”
听说有陶老夫人发话做幌子,苏合这才松了口气,领命而去!
只是秋曳澜回到自己院子里,才换了身衣裳喝了口茶水,却见苏合气急败坏的进来:“少夫人!婢子简直没见过这样的人!您一片好心,他竟是丝毫不领!不但不肯走,反而到咱们院子里来了,说有话一定要跟您说!”
秋曳澜茶碗一抖,忙随手放在桌上:“秋风现在在前头?”
“是啊!他……”苏合话没说完被打断:“那就请他去花厅!”
秋风的脾气秋曳澜是知道的,他既然不肯走,自己可没本事硬把他赶出京去!所以还不如趁江崖霜没回来之前,亲自去问个究竟!回头不管是劝江崖霜还是怎么着,心里也有个底!
她进花厅后微微一怔——之前苏合说秋风瘦了很多,像换了个人一样,她还以为只是寻常的憔悴。这会亲眼一看,却见原本身量就是瘦削的秋风,此刻竟有些脱了形的意思,望之实在是触目惊心!
“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秋曳澜又吃惊又狐疑,“还有你这一年都跑哪去了?!”
秋风想是已经知道江绮筝的事,神情中带着悲戚与深深的自责,涩声道:“我去……安葬了我师父!”
“你师父?”秋曳澜一愣,“那为什么不跟公主说声就走?”
一直到现在,秋曳澜都想不明白素来光明磊落的秋风怎么会做出如此亏心的事?这门亲你成得再不甘心,好歹是个男人,哪有一声不吭一走了之的?!而且你都留下信来了,又何必骗人?
他要不讲他去了沙州给秋静澜帮手,江绮筝也不会踏上寻夫路,更不会因此“遇难”!
“我师父知道我娶绮筝时,吩咐过不许泄露他只字片语!”秋风神色黯然道,“所以我接到他老人家有急事要我回师门的消息后,找不到其他理由,就拿你哥哥做了幌子。原本我以为去个三五个月便能回来,中间找人向你哥哥说声,让他给我打个掩护,这事也就过去了。谁想……我回了师门才知道师父为什么喊我回去,他病了!”
接下来不用他讲,秋曳澜也知道,他的师父就此一病不起。秋风先是侍疾,然后办后事……完了才回来。
她不解的问:“那你中间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若是托我哥哥送几封信来,我想公主也不至于急到扔下襁褓里的孩子,跑去沙州找你!”
这次秋风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对江家其他人说的是,因为我师父住的地方偏僻,而且没有其他人。我一见到师父,侍疾之余根本无暇去找人代为送信。”
“那你打算对我怎么说?”秋曳澜抿了抿嘴。
“我回师门不到十天,师父就病逝了!”秋风淡淡的道,“临终前他告诉我,他生前自己选了墓穴。但我将他安葬到他说的地方后,却被四周阵法困住……一直到最近才侥幸出来!”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一只黑釉描金摆瓶,光亮的釉身照出他憔悴无比的容貌,自嘲一笑,“之所以弄成这个样子,一半是悲痛,一半,却是因为那地方除了极少的饮食外,什么都没有。我从来都不知道师父会阵法,他也没提过,我当然不懂得。若非运气不错找到生路,大约我现在还在里面吧。”
秋曳澜觉得难以置信:“令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没有听你哥哥提过?”谁知秋风闻言却紧紧盯着她,沉声问!
秋曳澜茫然:“我哥哥?当然没有!我今天才知道你师父的事——我连你之前想杀他、后来是怎么被他哄回来的都不清楚!”
“……”秋风沉默了一会,道,“那我这就去沙州,当面问他吧!”
“这跟我哥哥有什么关系?”秋曳澜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师父……难不成也是我哥哥的师父?”
秋风瞥她一眼:“不。我师父是南方武林名宿,你哥哥虽然也在南方长大,但据我所知,你哥哥出生前,我师父就归隐了,我也是在他归隐前一两年被他拣到,拜入他门下的。自从归隐起,我师父再没离开过他住的地方,那地方离你哥哥生长之地足有数百里之遥!他们应该从没见过面!”
“那你找我哥哥,是要他帮你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吗?”秋曳澜沉吟道。
“之前你哥哥跟秋聂谈论诗书时,话题岔了,偶然提到过几句阵法。”秋风眼神淡漠,“那时候我为了‘天涯’前任左护法之事,一直在找他的把柄——所以对于他的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十分留心!那几句话虽然没头没脑,但我还是记了下来。”
秋曳澜一怔。
秋风道:“这次之所以能够离开我师父所布的阵法,就是靠了那几句话!”
“……………………”秋曳澜愣愣的望着他,“这、这是怎么回事?”秋静澜的身世就够曲折的了,到现在都没恢复本名本姓,而且看样子这辈子都不好恢复了——难道这秋风也有九曲十八弯的来历?!
秋风显然兴致不高,没心思跟她详细讨论,淡淡道:“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我现在就去沙州了……”他朝江崖朱夫妇的院子看了一眼,眼中悲怆一闪而过,“那孩子……还要劳你们照料些日子!等我带回他母亲……”
“你已经害死十八姐姐,还指望把她唯一的孩子接走?”秋风话语未毕,厅外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秋曳澜脸色一变——果然江崖霜面色铁青的大步而入,杀气腾腾的看着秋风:“你哪里都不用去,等着与十八姐姐合葬,是你唯一要做和能做的事!”
“十九!”秋曳澜站起身,想说什么,却被丈夫一个冰冷的眼神止住!
“绮筝既是因我而去,我去接她回来,理所应当。”秋风平静的看了眼江崖霜,淡淡道,“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遣足够的人手与我一起上路!”
江崖霜冷笑着道:“接我十八姐姐回来……你也配吗?足足一整年!慢说家书,连口信都没有一个!若非祖母维护,十八姐姐早就撑不住了!”
他指向江绮筝住的院子,一字一顿道,“你走之后不久,十八姐姐就有了身孕!这本是大喜之事,可你都不知所踪!你可知道十八姐姐她一边听人道贺,一边强颜欢笑的为你解释,心中是何等悲凉?!”
“澜澜不久前也有了身孕,我紧急招揽了一批幕僚,扔下大部分公事,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守着她,尚且不能够放心!你倒是心宽啊,既与十八姐姐是夫妻,这一年来你就没有想过你们会有孩子?!”
“去年八月我八嫂去世了,原因是难产——十八姐姐的产期就在八嫂之后不几天!你可以想象十八姐姐当时的惶恐!稳婆出来说母子平安时,我祖母险些瘫软在地上!连我在院外都汗湿重衣!就是这样,十八姐姐也不肯说你一个字的不好!”
“我知道你当初不愿意尚十八姐姐,但十八姐姐既然受了那么多委屈都不跟家里提一个字,还勒令公主府上下守口如瓶!足见对你的真心!你若一意想和离,十八姐姐会不允你?!”江崖霜双目赤红的看着自己的姐夫,切齿道,“秋风秋大侠——你说,你怎么配去接十八姐姐回来?!”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