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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静澜被召回朝中这等大事面前,樊素节与江徽珠的定亲就无足轻重了——秋曳澜第一时间赶到庄夫人跟前“尽孝”,试图从婆婆嘴里打听一些公公的心思。奈何庄夫人似乎早与丈夫约好了,虽然和颜悦色,但每次秋曳澜把话题带到西疆上,都立刻顾左右而言其他。
秋曳澜无奈,正打算把话索性讲开,偏偏这时候楚意桐领着江徽宝来了,笑吟吟的道:“昨儿个媳妇做了幅刺绣,奈何有几处怎么也绣不好,母亲给媳妇掌一掌眼?”
庄夫人立刻道:“快拿来与我瞧瞧,我自己绣得不怎么样,长年累月看别人的绣品,眼力倒还过得去!”
楚意桐笑着说道:“母亲的眼力那还要说?”婆媳两个定心定意要把话题歪在刺绣上,哪是秋曳澜一个人能够挽回来的?尤其楚意桐在,说话也不方便,秋曳澜陪她们耗了一个下午,快用晚饭时,惦记着双生子,只好怏怏告退。
索性江崖霜这一天虽然上差,但也打探了下情况,晚上告诉妻子:“兄长此番回京,暂时不会有事。毕竟镇西军才告大捷,大军才被兄长整肃过,心腹不少,这眼节骨上若兄长回京有失,很难不起骚乱。”
最重要的是,“任先生一直没有出现在报功名单上,这次召兄长等人归来的理由是叙功,任先生不在其内,恐怕是不会回来的。”
“任先生虽然智计出众,但先生他到底没有正经名份?”秋曳澜听说任子雍可能留在沙州才松了口气,这是秋静澜最忠心的后盾了——秋静澜进入镇西军中之后,任子雍挂了个文书的名号,为秋静澜夺权、败敌呕心沥血却不肯沾功劳,显然是防着如今这种情况——想到这位主儿早已有所准备,秋曳澜心下稍安,但也担心失手,“若哥哥入京之后被扣着不放人,朝中另外派遣大将军前往西疆,起初或者任先生还可匹敌,天长地久之后却也难讲!”
江崖霜皱眉良久,叹道:“到时候再说吧!”
也是无奈——秋曳澜极其愤懑的拉了把被子:“都是我拖了哥哥后腿!”
“便是没有你在京里,难道兄长还能公然违抗朝廷之命?”江崖霜拍了拍她肩,温言道,“莫忘记镇西军的辎重自从被烧过一次后,一直就不太够!”
秋曳澜颓然不语——没辎重,大军不攻自乱,还拿什么威胁朝廷?
这个晚上极其沉闷,秋曳澜翻来覆去的想着以后糟心的日子也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越发觉得这京里待着压抑——一晚上都没睡!
次日不是给庄夫人请安的日子,这婆婆如今又摆明了紧着口风,更有楚意桐故意搅局,秋曳澜懒得再费无用功,索性睡到晌午才懒洋洋的起身。
结果才起来,正在梳妆,沉水匆匆进来禀告:“公子今儿个在朝会上自请致仕了!”
“致仕?”屋子里的人都十分吃惊,秋曳澜拨开苏合给自己才梳成的十字髻上插钗的手,转头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弹劾他什么事儿还是?”
“都不知道呢!就听前头门子这么说的,道是老爷十分生气,方才一散朝,就把公子喊书房里去了!”沉水急切道,“闻说老爷回来时脸色非常难看……少夫人,要不要去请一下八公子?!”
现在国公府上下都知道江天驰疼爱长子,远逾幼子了。
秋曳澜握着玉簪不作声,半晌才冷冷道:“暂且不用!等书房那边有什么消息来了再说吧!”
江天驰既然下定决心要废幼立长,这种大好时机怎么肯放过?请江崖丹过去,不过是给江崖丹刷一层“友爱手足”的名声罢了,秋曳澜不相信江天驰会因为长子的求情放过幼子!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了!”秋曳澜狠狠将玉簪拍在妆台上,沉思片刻道,“去打听下母亲那边八嫂在不在?不在的话来告诉我!”
就吩咐继续给她梳妆打扮。
她穿戴完了,才用了点东西,木兰来禀告:“八少夫人上午在夫人处,陪夫人用过午饭就告退了。如今夫人那边正空着。”
秋曳澜点了点头,一推碗:“收拾下吧,木槿、木莲随我去母亲那边。”
她才到庄夫人在的屋里,庄夫人就摆手让免礼,皱着眉头道:“我正要打发人去喊你,十九这孩子……”
“母亲,小十九跟小二十,这两日又不是很好了,媳妇心里,实在担忧!”秋曳澜有些失礼的打断了婆婆的话,蹙着眉,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本来媳妇怀着这两个孩子时,就叫他们遭了大罪!未想后来还早产——现在瞧着他们比寻常三个来月的孩子瘦小那么多,媳妇这心真的是……”
庄夫人只好先安慰她:“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孩子瘦小,慢慢喂着不就长大了吗?何况双生子本来也是比寻常婴孩要小一点的。”随口举例,“我就记得十八跟十九才落地那会,一般的足月而生,都比小八出生时要小!”
谁想秋曳澜正等着这话,立刻道:“说到这个,母亲,当年您因北疆苦寒,特意送了十八姐姐与十九回京,如今姐姐与十九倒都是身体健壮呢!”话锋一转,“所以,媳妇想着,小十九跟小二十这身子骨,是不是也不好住在京里?媳妇想带他们去南方住些日子,未知母亲可准?”
“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庄夫人闻言就沉了脸,“一个十九,些许小事就闹着要致仕,还在朝堂之上提出来!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一个你,小孩子瘦弱一点怎么了?三个月了不是一直养得好好的吗?忽然就要去南方,这千里迢迢的万一出了事,我看你后悔不后悔!”
秋曳澜挑着听,道:“那么去京畿住几日?”
“……”庄夫人皱眉看了她一会,“你少跟我来这套——看十九那边!”
“你们父亲许十九休憩几日,我也放你们一家去京畿庄子上暂住些日子!”
“不然就给我乖乖儿待着!少来说这些有的没的——我知道你在闹什么脾气,不就是担心你那娘家兄长?喊他回来叙功有什么不好?念着你们夫妇的面子,难为你还怕你们父亲亏待了他不成!净听乱七八糟的话,也不信你们父亲是不是?!”
秋曳澜心想我信这公公才怪,嘴上则委屈道:“母亲您说的哪儿话?媳妇怎么敢猜疑父亲?实在是担心孩子!”
“你要真担心孩子那就好好的养好好的带,不要成天惦记着去这里去那里!”庄夫人没好气的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那送我这里来我替你带?!”
“不敢打扰母亲!”秋曳澜自不肯答应,庄夫人纵然对嫡孙不会有什么恶意,但她膝下已经养了摆明更受重视的江景琨了,又能分给双生子多少注意力?回头不小心出了事,难道他们做儿子媳妇的两口子还能找庄夫人赔儿子的命不成?
……回到自己院子后,木槿与木莲小心翼翼的劝:“夫人也是担心两位孙公子,这才阻拦少夫人离京!”
“你们先下去吧,我要好好的想一想。”秋曳澜神情平静的摆了摆手。
木槿跟木莲退下后,她独坐好了一会,一边转着镯子一边思索着,不知不觉竟靠在榻上睡了过去。
等被江崖霜摇醒时,暮色已临。
“你才从父亲那里回来?”秋曳澜一边揉眼睛一边坐起身,接过他递上来的茶水呷了口提神,小声问,“父亲怎么说的?你致仕的事?”
“你不是也去母亲那边提了离京?”江崖霜笑了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色,“先用饭吧,不早了。”
两人都是心事重重,非常沉闷的用过饭后,沐浴更衣,回到内室,上了榻,秋曳澜才靠到丈夫肩上,低声道:“论理父亲母亲都不该拒绝咱们此刻离京!”
现在外面都笃定江崖霜失宠,江崖丹当贵——这时候再把他们夫妇打发离京的话,越发坐实了传言,正好借这股风头削弱江崖霜的声势,为江崖丹造势。
毕竟江天驰还没登基,如今的九五至尊尚且是年幼的楚韶。
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的贵胄,明儿个谁知道还是不是了?今日没爵没勋的,明儿个不定有机会?不借这股东风奠定江崖丹的储君位,等之后新朝开辟,封赏定下,再想立这个不争气的长子……可就要面临巨大阻力了!
谁会愿意拼死拼活弄下来的天下,最后交到个败家子手里?
尤其是新朝初封的开国功臣们,好不容易给子孙挣了份辉煌家业,正可以松口气享受呢,却要给他们搭一个除了吃喝嫖赌外什么建树也没有的储君,谁肯答应?也就掐着封赏未定前让他们只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个机会而已!
但现在江崖丹夫妇却都拒绝幼子夫妇离京,这可叫人想不明白了。
“若是对十九也心存愧疚,所以不想让他离开跟前,倒也有可能——可这样的大事上,是能含糊的吗?”秋曳澜觉得实在看不明白公公婆婆的意思了。
江崖霜沉默了会,忽然道:“你可知先帝谋划沙州之事前,就已笼络了些重臣为所用,其中有谁?”
秋曳澜不明所以道:“谁?”怎么话题跳这了?
“其他人且不论,薛畅跟程劲都在其内!”江崖霜淡淡道,“当然,镇西军辎重被焚之事,与他们无关。但……他们终究是悄悄站在了先帝那边的人!”R6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