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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5卷]
第531节第五十四章突围中
沈宙铁青着脸，硬扯着怀抱幼子、不住回头观望长子沈藏晖，心中怒火升腾！
裴美娘倒没哭着喊着要沈藏晖带她一起走。
看着这个长媳知道情况后，不哭不闹转身进屋，用速度哄好孙儿，又收拾出孙儿随身之物，干脆利落交给死士。沈宙还欣慰她到底是大家嫡女，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
结果心里还没夸完呢，裴美娘就当着他面，一把抱住丈夫沈藏晖嚎啕大哭！
沈宙这时候还想着忍她数息——这一别往后是肯定见不成了，结发夫妻，自来恩爱，即使情况紧急，但横竖沈宣还没回来，由她哭两声抱一抱吧。沈宙自己跟发妻感情也恩爱很，钱氏故去之后，他没有续弦，虽然有考虑继母进门会不会亏待元配子女缘故，但也是有念着发妻心思。
此刻看到儿子媳妇洒泪将别场景忍不住也想起了早逝亡妻，想起钱氏病故时病榻上与自己诀别场面……心中顿起苍凉。
……然而他才起了一抹苍凉悲叹，还没好好回忆亡妻面容，裴美娘跟着就哭起了自己两个孩子——她也知道时间紧，所以也不兜圈子了，直截了当提出往后不许沈藏晖续娶！
“西儿自有大姐姐教导，不会被说成无教诫之女，柳儿有你跟父亲，你若嫌子嗣还不够，往后纳几个美妾也就是了。可若是续了弦，西儿跟柳儿还能有好日子过吗？旁不说，前太子妃刘若玉就是个例子！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他们，不是为了给旁女人作践！你以后若要续弦，答应我，一定要把他们过继给没儿没女又疼孩子族人！”
裴美娘根本不管公爹旁脸色，死死抓着丈夫手臂，悲声道，“就当念着我今儿心甘情愿为你而死！否则我到了地下也不能安生！”
沈藏晖本来就是个儿女情长人，平常又非常宠爱妻子。
听了这番话悲从中来，只觉得心都要碎了，忍不住就转头朝向父亲，沙哑着嗓子道：“父亲，真不能带上美娘吗？死士人手不够，我自己护着他们母子出城！”
沈宙差点被他当场气死！
倒是裴美娘怒喝道：“糊涂！连会骑马三嫂都没被带上，我怎么可能与你们同行？何况我连骑马都不会，带上我，只能乘车！到那时候戎人闭着眼都能追上！咱们三个还不是死？！这样还突围做什么，这宅子里自我了断干净！”
她喘息了一声，带着哭腔道，“只要你平平安安把柳儿带出去，念着我一会三尺白绫替你守了节，往后厚待他们姐弟，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我以后绝不续弦、也绝不纳妾！”沈藏晖从父亲阴郁得几乎滴落下来脸色以及妻子决然神情里明白，带上妻子突围是不可能事情！他颤抖着手从妻子怀里接过沈舒柳，一字字发誓道，“当年咱们成婚时，你说羡慕已故司空夫人，我虽然这辈子未必能有一品福分，然而宋司空对元配发妻一世忠贞，我却也能为你做到！”
“傻子！我羡慕就是宋司空与司空夫人一世恩爱，不因司空夫人红颜早逝而遗忘……你道我羡慕是宋司空位高权重吗？那算什么！”裴美娘闻听此言，心怀大畅，竟不顾众目睽睽之下，扑进丈夫怀里，他颊上吻了吻！
看到此刻沈宙再也按捺不住，额上爆起青筋，怒喝道：“逆子，你们当如今是儿戏么！还不走！”他虽然自己做了鳏夫后没再续弦，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允许长子也这么做、尤其还是儿媳分明逼迫之下！
本来沈宙就一直不喜欢裴美娘太能左右沈藏晖，此刻见她当着自己面就这么嫉妒成性，口口声声说什么续弦定然不贤之类挑拨话……若不是念着她说了过会就会自己悬梁自以全节，沈宙简直想上去一掌拍死她！
“美娘……”被父亲催促，沈藏晖却还是眼望妻子，艰难而不舍唤道。
裴美娘从他怀里出来，偏头沈舒柳额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你们……走吧！”语毕，转身掩袖，身子不住颤抖！
沈宙以为这下子儿子该动身、不再磨蹭了吧？结果沈藏晖踉跄着脚步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堪堪要迈出院门时，他忽然把沈舒柳往沈宙手里塞去：“父亲，烦请您跟七弟带走柳儿，孩儿……留下来陪着美娘！”
“……”别说沈宙了，这一刻，连死士都几欲吐血！
您可是嫡长子！
这两代咱们家都没跟宋家结亲，为什么嫡长子都像是宋家种？！这个念头沈宙心里翻来滚去数息，他重重一个耳光掴沈藏晖身上，打得他一个踉跄，厉喝道：“那你索性连柳儿一起留下来，你们一家三口死一起不是团圆！”
接下来，要不是沈宙一面被气得哆嗦，一面伸手扯着他走，沈藏晖估计犹豫半晌真能走回院子里去……
这样嫡长子，沈宙简直是……他实是儿子少！他要是跟沈宣一样有六个儿子，真想就这么扔下来不管了！
可是让沈宙想不到是，大哥沈宣儿子多，事情却也多——
先说大房，沈藏厉居然跟沈藏晖刚才一样，主动提出不突围了，要留下来。
不过他不像沈藏晖那么激动，而是很平静告诉沈宙：“城门将破，我等不甘束手待毙，自要突围，这一点戎人定然也有预料。若无可靠人留下断后，恐怕帝都之外一马平川，无险可凭，难以摆脱追杀。几位侄儿尚且年幼，未必受得住长时间颠簸。”
“这一点大哥与我早有安排，怎么也轮不着你！”沈宙焦躁道，“你是大哥嫡长子！断后，怎么也不可能是你！”
“侍卫统领暗卫出身，未经战场，他来断后不够牢靠。”沈藏厉摇头，“侄儿西凉从军数载，赖父亲与叔父教诲，自认对付胡人还是有些心得，且武艺还过得去。由侄儿断后，至少可比侍卫统领断后多阻拦戎人数个时辰。这样父亲与叔父有把握寻到原本驻扎京畿两万西凉军，撤往西凉！”
“此时乃我明沛堂兴衰之际，恳请叔父以大局为重、勿念儿女情长，准许侄儿之请！”沈藏厉见沈宙还要再说，沉声道，“明沛堂有三弟继承，侄儿虽是嫡长子，然而却从未能为父亲与叔父分忧、反而一而再、再而三令父亲与叔父失望……往后即使侄儿活着，于明沛堂也不过是一员伤将而已，但若此战有侄儿断后，可保众人平安，亦是侄儿之幸！”
沈宙咬牙道：“你若觉得侍卫统领断后不够，这断后之人也该由我来！我已经老了……”
“叔父为明沛堂付出良多，如今怎敢再叫叔父操心？”沈藏厉朝他温和笑了笑，疲惫合上眼，道，“再说，侄儿这些年来欠妻女极多，既然明儿已经西凉了。侄儿想着，索性留下来陪她们母女埋骨一处也好……横竖明儿也大了，往后成家，自有父亲与叔父照拂，相信父亲与叔父眼力，必然会为他择名门贤妇……”
“你……”沈宙听出他话语里分明死意，惊怒交加，正要再劝，眼角却瞥见一人手提长剑，失魂落魄蹒跚而入，这人一身血，剑锋与袍角还不住下滴，要不是自家人彼此熟悉，根本认不出来是沈敛实！
沈宙狐疑看着他，只是弄一身血倒没有什么，这会子全城大乱，都知道帝都守不住了。即使是沈家这样数百年名门望族，内宅几乎都是家生子，知道连主人都不会被全部带走、不要说下仆情况后，也乱成一团。
沈敛实这一副才杀过人样子没准就是刚刚砍杀了哪个或者哪几个不长眼想趁乱做点什么不该做事情下仆呢？
但沈宙朝他身后张了张，发现空无一人，怀里也没抱沈抒熠。就忽然觉得有些不祥，止了与沈藏厉辩论，沉声问沈敛实：“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熠儿呢？”
“……死了。”沈敛实脚步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沈宙，漠然道。
沈宙与场诸人皆是大惊！
“怎么死？”沈宙难以置信看向他手中长剑——这个侄子膝下三女一子，好容易才盼到一个庶子，视其如珠如宝情况是整个沈家都知道，难道说……沈抒熠血脉……
可是据说那侍妾还是苏夫人给，必然查清了来历底细，何况深宅大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怎么可能？
“端木氏杀了他。”沈敛实木木道，他走前几步，到了靠近沈藏厉地方，忽然把沾满鲜血长剑朝地上一扔，哐啷一声——他目光直愣愣看着那剑，忽然嗤笑了一声，还没等震惊众人询问，沈敛实抬头环视四周，蓦疯狂大笑起来！
沈藏厉紧紧皱起眉，上前按住他肩，沉声喝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二弟妹待熠儿犹如亲生吗？怎么会对熠儿……你……你身上这许多血？”
“她想让我带柔儿走，我说我要带熠儿，她就杀了熠儿，逼我带柔儿走……”沈敛实一面笑，一面神色癫狂道，“所以我杀了她！杀了她！”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沈敛昆悲声恨道：“好个狠毒妇人！”
由于年长要比弟弟们沉稳许多沈藏厉却敏锐发现了不对劲一点——他用力扳过沈敛实膀臂，一字字问：“那、柔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