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韩理

漫步长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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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韩数会心一笑, 能看到如此青春活力的好友真好。她关上门收拾一下屋子, 然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配着平底凉鞋出门。

    出了小区不远,早市还未散去。小贩们的吆喝声不断,卖什么的都有。还有人站在路边发着传单册子。

    她接过一本递过来的宣传册子, 上面粗俗的字眼和衣着暴露的女子照片印入眼帘。XX梦幻人流,睡一觉一身轻松。

    遥远的不堪记忆涌进脑海, 她下意识地紧捂着腹部。

    那时候她浑浑噩噩, 紧捏着这种宣传册,鬼使神差般地找到一间极为隐蔽的小诊所。结果可想而知, 她不光是一时轻松,而且一辈子都轻松。

    走出一段路,她将那册子丢弃在垃圾桶。

    初阳朝升, 她抬头看着,暗下决心一定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先是去相关部门取回自己递交的出国材料,然后去了书店。2006年的资讯, 还不是很发达,没有后来那种一部手机走天下的便携。

    她要找的是服装设计相关的书籍。

    沈家是做服装的, 她这方面的知识专业且全面。

    挑了几本得用的书,正付款时, 杜晓美的电话打过来。

    “韩数,赵总果然记得你。不过他听说你曾在尚都实习过, 指名要你采访。江湖救急, 大美女你快来时居大厦。”

    她放下电话, 结账离开书店。

    坐在公交上, 身下是桔黄色的座位,她心里甜丝丝的,泛着隐晦的欢喜。车窗外是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往事一幕幕地开始浮现。

    她自小跟着奶奶长大,赵时律是邻居张奶奶养大的。

    朱雀巷的邻里们总用怜悯的眼光看着他们,说什么他们是一根藤上的两颗苦瓜,都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苦孩子。

    她不喜欢别人把自己和他相提并论,少女的自尊心极强。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都觉得很是愤怒。

    他不爱说话,成天阴沉沉的。别人说他是私生子,是野种。而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别人议论自己的妈妈,形容最多的一个词就是破鞋。

    那个破鞋一样的女人,未结婚前不三不四,仗着有些姿色四处勾搭。也不知道怎么就嫁给老实巴交的韩东,谁知结婚后还不安分,刚生下女儿就和别人跑了。

    韩数自小心性敏感,过早明白破鞋的意思,潜意识中与那样的人划分界限。她努力学习,沉默寡言,从不敢轻易和男同学走近。

    她怕隔壁的那个年长几岁的男生,怕他狼一样的目光,怕他阴沉面孔下的占有欲。她更害怕别人将他与自己扯在一起,她不要成为像妈妈一样的女人。

    两家是邻居,一年到头,她和他说的话屈指可数。

    在她十六岁那年,他离开江市。

    谁能想到,再度重逢,他竟然已是城市新贵。

    司机把她放在时居大厦的门口,她一进去,晓美就急忙跑上前,“姐们,你太够意思了。这次采访成功我请你吃法国大餐。”

    “一言为定,提纲给我。”

    杜晓美把采访提纲交给她,“我能不能转正,全靠你了。”

    她笑了一下,接过提纲,问道:“赵总在哪里?”

    “在他的办公室。”

    晓美一边说,一边按了电梯。

    电梯停在二十六层,韩数不停地做着深呼吸。赵时律办公室门口的小妹打电话进去确认,才放她进去。

    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转椅里,背对着门。他的头发乌黑浓密,就是一个坐着的背影,也不难猜出他的长相。

    修长笔挺的身姿,雕刻完美的侧脸线条,必是少见的美男子。

    随着椅子慢慢转过来,好看到过分的俊美便呈现在眼前。她已不记得最后一次看他是什么时候,他和她此后并无交集。

    每每大场合中相遇,都是隔着人山人海,刻意忽视。

    她关上门,挤出一个笑意。

    “赵总,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接受我们《南城风云》的独家采访,这是采访提纲,请您过目。”

    尚都杂志社能接到这份活,着实令同行眼红。

    但凡是杂志社工作的,都以年轻的女性居多。赵时律这样的青年才俊,是所有女孩子心中梦想的目标。

    他修长的手指拿起提纲,粗略一扫,那狭长幽深的眸便定定看着她。

    被这样出色的男人认真看着,就算是见惯大场面的韩数都有些悸动,何况他们之间还有那样的纠葛。

    比起年少时的他,眼前的男人少了阴沉,多了内敛。时光会赋予男人惊艳的转变,恰如美酒,历久弥香。

    “我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

    赵时律站起来,微倾着身体。韩数在女子中不算矮,有一米六八的个子。但是在他的面前,娇小的如洋娃娃。

    他个子很高,近一米九,气场十足。几年商场浸染,他身上的孤冷之气渐散,取而代之的是霸气从容。

    “赵总,请问采访可以开始了吗?”

    她仰视着他的眼,一字一字地问着。

    他盯着她,看进她的眼眸。她的瞳仁中都是他的影子,满满地占据着。要是他真的完全占据她所有的视线,那该多好。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哪怕那个答案会让他彻底死心。其实他早就应该心死,那天早上她恶毒的咒骂无时不该回响在他的耳畔。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恐怕在她的心里,自己如垃圾一样,令她厌恶至极。

    有时候,他真痛恨自己,为什么就是忘不了她。从朱雀巷里搬出来到现在整整六年,这六年他努力丰满自己的羽翼,只为有一天能得到她的另眼相看。

    他永远记得她的模样,像镌刻在心上一般。

    她生得明眸皓齿,加之水雾朦胧的眸,很容易就让别人想到堕入凡间的小仙女。却天天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冷冰冰的。

    尤其是对他,更是冷若冰霜。

    他离得越近,韩数觉得自己身体越发的酥软。年少的她不懂,将这种异样归为害怕。后来已结婚多年的她明白,这是心的悸动,是生理的反应。

    沈书扬在她面前一直是位谦谦君子,她努力扮演着端庄的沈太太,两人的夫妻生活中规中矩。她以为,那就是相敬如宾,互相尊重。

    可是在其他女人面前,沈书扬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而她,在他们夫妻关系名存实亡里,每每午夜梦萦,梦到的都是埋在记忆深处难以启齿的一夜。

    女人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不知何时,他已从桌后出来,靠在桌前。他身上的气息不停往她鼻子里钻,说不出的好闻,她越发的软了身子,差点站不稳。

    “你不舒服吗?”

    他的大手托住她,她身子一软,倚在他的身上。

    身体一相贴,两人齐齐心震。

    她皮肤白,是那种嫩如凝的白,稍微一脸红就像浸染了上等的胭脂。要是以前的她自是不可能在他面前如此失态,可是她不是真正的未婚女子。

    人们常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她心里年纪正是虎狼之年。

    他不想她再厌恶自己,强忍着心里的渴望扶她到沙发坐下。不想在深蓝沙发的映衬下,她越发面若桃花,那水雾雾的眼眸望着他,一如那夜。

    那夜,她似乎是喝了点酒,也是这样勾人地看着他,他没有把持住。她没有拒绝,娇软吟啼着,任他为所欲为。

    他以为,至少在她的心中是有自己的。

    可是一夜过后,她绝望的眼神,彻底粉碎他的侥幸。

    他慢慢冷静,站起来坐到旁边。

    韩数也说不上来,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有些失望。

    “对不起赵总,我失态了,请问采访可以开始吗?”

    “好。”

    他心头苦涩,自己何必再纠缠她,再纠缠下去连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的态度如此明显,还有什么不死心的。

    接下来的采访很顺利,不过是走流程,问题是提前拟好的。像他这样的成功人士,问题无不围绕着创业。

    至于最后面的几个感情问题,她例行问了。

    他眼眸深深,看着她,不发一言。

    “你想听吗?”

    只要她愿意听,他会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哪怕再次得到鄙夷和不屑。

    但是她已在那梦中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并不愿意再听一遍。若是他真的倾诉真情,她不知要如何应对。

    “要是赵总不方便谈,那可以省略。”

    他心沉到谷底,像泡在寒潭之中,冷得彻骨。自己到底在奢望什么,她视自己如洪水猛兽,杂物糟粕,又怎么会想听到自己的表白。

    她收好笔记本,站起来,伸出手。

    他迟疑一会,终于还是抵不住,握住那纤白柔嫩的小手,很快抽离。

    眼看着那倩影离开,他止不住懊恼。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正眼相看,才能得到她的心?

    韩数开门出去,晓美马上迎上来,“怎么样,还顺利吗?”

    她扬扬手中的笔记本和录音笔,“搞定,记得你的大餐。”

    杜晓美一个兴奋,给她大大的拥抱,“韩大美女大恩,小的铭记在心。看你赶得急,头发都乱了。”

    说完顺手替她捋了捋。

    旁边的等候区中,坐着一位美女,听到她们的声音盈盈地起身。这个美女材高挑,穿着纪梵希的裙子,手里拿着爱马仕铂金包。

    面容娇好,自信优雅,一看就是白富美。

    韩数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猜出对方的身份。

    书中的女主白露。

    他认真地看着,一边看一边对比着。早孕的症状一般有喜食酸辣、不喜荤腥、嗜睡、恶心呕吐、胸部胀痛、脾气阴睛不定,性格变得极为敏感。

    目前她和前两条能对上,后面的他无从知道。

    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许久,似乎并不能印证那个他最想知道的答案。他视线离开屏幕,慢慢抬头望去,一室的冷清。

    过往的岁月中,有许多这样孤寂的夜。而今,纵使依旧孤身一人独处,他的心中却似有了世间最美的期待。

    他期待着自己的等候能落地生根、生根发芽、茁壮成长、长成枝繁叶茂果实丰硕。

    过了一会儿,他关上电脑切断电源,起身离开办公室。二十六楼是他一人的办公区域,左边是会客厅,右边是会议室。

    这个时候,整层楼空无一人。

    出了大厦,开车驶上道路。不知不觉又开到她的小区底下,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他无时不刻都在受着她的牵引。

    她在做什么呢?

    如果她真的怀孕,她会怎么做?

    他变得不确定起来,又隐含着热切的期待和渴望。

    突然手机有短信进来的消息,他打开一看,是她的短信。

    【别在外面晃了,快回去睡觉吧,我要是有事我打电话给你的。】

    抬起头,他看见八楼的窗台上隐约站着一个人。远远瞧去那身影是那么的窈窕纤细,楚楚动人。很快那人影离开,紧接着窗帘被拉起。

    他握着手机,静默一会,开车离开。

    韩数进了房间,收好刚才画好的设计图,这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起床刷牙时,她终于领会到了孕吐的厉害。原本还以为昨天是晕车的吐,没想到那就是孕吐拉开的序幕。

    其实说是吐,也不尽然,因为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但她感觉胆汁都吐出来了,嘴里苦苦的。除了苦,没有任何的感觉。

    自然,也就没有食欲。

    有了孕吐的反应,她能更清楚感觉到腹中孩子的存在。他(她)这是在向自己宣告自己正在生长。

    镜子中的她,脸色带着睡醒后的无神,还有一丝苍白。

    可是她的眼中,却有无尽的喜悦,欢喜到快要满出来。

    外面响起敲门声,她开门一看是送快递的。看到熟悉的包装箱子,她什么也没问,直接签名收货。

    家里的桔子正好吃完了,要是在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吃桔子。

    新到的桔子新鲜青绿,偶尔有一些带黄的。闻起来酸酸的,冲淡了她刚才孕吐后的不适。也不管是不是空腹,剥开一个吃完,胃部果然舒适不少。

    洗完脸,换好衣服出门。

    早市已散,她找了一家早餐店要了一碗粥,就着咸菜,勉强吃完。嘴里木木的,像是没有知觉,抗拒着任何食物。

    为了孩子,还是得吃。

    吃过早餐后,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桔子,边走边吃。

    三个小时后,南城中心医院的妇科诊室,中年女大夫看着手中的B超单子,面无表情地问道:“孕七周,打算要吗?”

    韩数微笑回着,“要的。”

    女大夫的脸色好看起来,变得和颜悦色。

    “孕早期要补叶酸,我开个单子,还有注意不要剧烈运动,十二周后到产科检查建册。想吃什么就吃,要是实在吃不下不要勉强,孕早期孩子需要的营养并不多。”

    她一边说着,一边开好单子,说了一句恭喜。

    “谢谢。”

    韩数由衷地道着谢,接过单子,紧紧地捏在手上。

    “下一位。”

    女大夫的声音重新恢复成冷漠,以前的韩数不理解,觉得妇科的医生们都好冰冷无情。现在她明白了,那不是无情,那是怒其不争。

    医院是最能见证生离死别的地方,医生们见得太多,当然更愿意看到迎接新生命的喜悦和病人身体康复的欢喜。

    年轻女孩子独自来看妇科,虽然见得多,但还是会有人带着有色的眼神。

    她长得漂亮,走到哪都能吸引别人的目光。在排队的时候就有人在背后指点她不知自爱,这么年轻来妇科检查定然不是好事。

    她不理会这些人探究的眼神,现在的她是十二年后那个强大的女子。她已经可以自动屏蔽别人不好的言论,不去理会他人的流言蜚语。

    在药房取了叶酸,放进包里。

    此时艳阳高照,四周可见热浪形成的气流。车流滚滚,人潮涌涌,让人觉得分外的燥热。

    她上身是白色的短袖,下面是长长的雪纺风情花裙,特意穿着平底鞋。本是十分随意的装扮,却愣是被她穿出了飘飘欲仙的感觉。

    医院的门口,进出的人还是很多。大多数行色匆匆,或提着买的盒饭,或是垂头丧气,面露焦虑。

    医院是最能见证人生悲欢离合的地方,世间百态,尽在那一间间的病房之中,在那一张张夹杂着喜怒哀乐的脸上。

    偶尔也会有孕妇经过,大多有人陪着。

    她看着那些人的肚子和她们脸上温柔的神情,会心一笑。再低头看着手中的B超单子,单子暗影的中间,是黑色不规则的圆形。圆形中,则有一个白点。

    在旁人诧异的眼神中,她举起B超单子,亲上那白点。

    她的眼睛里有泪意,莫名想哭。忍了忍,仔细地把单子叠好,放进包里,小心翼翼地离开医院。

    没在回店里,而是打车直接去时居大厦。

    在看到B超单子的那一刻,她突然就真实地有了要当妈妈的使命感。一个孩子的降生,不光是吃饱穿暖那么简单,还有完整的家庭。

    为了她的孩子,她愿意做任何事情。

    她的孩子,不能像她一样,生长在父母缺失的家庭中,从小听着别人的非议长大。她有信心可以给孩子所有的爱,但唯独不能代替爸爸的角色。

    没有爸爸的孩子,心理发育怎么能健全?

    出租车停在时居大厦的底下,她付过车钱下车。一楼前台的小妹惯例询问她找谁,事先有没有预约。

    她摇了摇头,“我找你们赵总,但是我没有预约。”

    前台小妹犹豫一下,好像认出了她。

    “你是上次那个杂志社的记者吧?要不我打电话问一问冯秘书?”

    这个小妹还算热心。

    韩数笑了笑,“不用,我打电话给你们赵总吧。”

    小妹惊讶地睁大眼,很快又觉得正常起来。她既然采访过赵总,会存有赵总的号码也不足为奇。

    电话一响,那边好像就接了。

    “喂,我在你们公司楼底下。”

    赵时律正在开会,狭长的眼神闪着不为人知的欢喜。刚才电话一震,他一看到上面的名字,立马拿起接听离开座位。

    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他人已到了会议室外在,沉着声,“你等我,我去接你。”

    转身进了会议室,安排冯新民主持,自己则匆匆下楼。

    前台的小妹听韩数说了一句话就挂了电话,以为她被拒绝了,好心地说道:“我们赵总永远都是工作第一,他可能正在开会,要不你晚点再打?或者你登记一下,留个号码,我帮你转交给冯秘书?”

    “谢谢。”韩数微笑着,“他马上下来。”

    小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没来得及问,就见总裁专用电梯开了。

    赵时律从里面出来,长腿大步迈着,深邃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喜欢,“等久了吗?下次要来提前打电话,我去接你。”

    “就等了一会儿,和前台小姐聊了一下,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赵时律转头看了前台小妹一眼,说了两个字,“很好。”

    前台小妹激动得心“扑咚扑咚”地跳着,妈呀!赵总夸她很好,天哪,今天是黄道吉日吗?她这是走了什么大运?

    刚才那位漂亮的小姐是谁,难不成是赵总的…?

    那边韩数和赵时律已经进了电梯,电梯一路上行,韩数没有再说话。赵时律没有想过她会来找自己,脑子里除了激动,一片空白。

    电梯到了二十六楼,办公室门口的小刘刚才看到赵总急匆匆地下去,现在又带上来一位小姐。她当然认出韩数,心里留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