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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墨回来,从阿姨那里知道楚安离做蛋糕了,趁着她上楼拿东西,率先吃了两个,过于甜腻的味道并没有引起不舒服的感觉,反而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正甜滋滋的时候,接到了他妈的电话。
“小墨啊,雪梨生病住院了,你还是抽空去看看她吧。”程妈妈在电话那头叹气,“她最近好像情绪很差,我去看她,她一直在问你。你曲阿姨又拉着我絮絮叨叨了一通,哭得厉害。”
祁墨原本还想再吃一个的心情没了,脸上的笑意也淡下去。
他走到餐厅,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我知道,我已经让子明代我去了。”
他的态度很明显,祁妈妈对此事也就不再多过问了。只是犹疑了片刻,还是道:“对了,小墨,我怎么听你周姨跟我说,你跟廷均之间有什么矛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以前不都还好好的?”
她口中的周姨就是顾廷均的妈周含芝。
祁墨登时冷笑一声,“不是矛盾,是仇恨。”
祁妈妈登时被他的语气惊到了。因为觉得对不起儿子,她很少插手或者调查他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他自己开心就好了。再加上这些年顾廷均基本在国外,她根本不知道这两人能发生什么。
祁墨听他妈半晌说不出话,缓了缓才道:“行了妈,这是我跟他的事,我们自己解决,跟你们长辈没关系,你们别受影响。”
祁墨五岁以后都是在江亚家里生活,二十一岁才回到祁家。虽然当初把他送走迫不得已,可分离了这么多年,母子之间也不是说不亲,但总是隔了一层什么。祁墨就算有心事有想法,也不会全部都告诉她。
他不愿意详说,祁妈妈也无法追问,只得压下心底酸涩和难过,勉强笑了一声,“你们都年轻气盛,有矛盾是难免的,妈妈知道你心中有数就不多问了。你一个人住,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别扛着,及早去钟医生那里看看。”
一提到钟医生,好不容易暂时忘掉的事情又被提醒想起来了,祁墨脸一僵,嘴角抽搐了一下,低声应了:“我知道了。您跟爸也是,好好保重身体。”
祁墨上楼去找楚安离,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半天没下楼。
找了一圈,人还没看到,手机再次响起,他一看来电,显示程雪梨。
他没管,不消片刻,手机收到她的一条信息。
祁墨扫一眼,心头猛地发沉,眉头也深深皱起。
程雪梨发的是:你不来看我,我也不用治病了,病死了正好下去陪我爸,这样你就如愿了。
楚安离拿了叶酸片下楼找祁墨,如果不是她提醒,他能每天忘记,或者说根本不放在心上。
正寻人,阿姨告诉她,祁墨上楼去了。楚安离只好折回去,经过书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祁墨的声音,脚步不由一顿。
他压低声音,好像在打电话,楚安离正想避一避,可耳朵在捕捉到“雪梨”两个字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定住了。
“……好了,雪梨,生病了就好好休养,别胡思乱想。”书房里只开了盏台灯,灯光笼罩在祁墨面无表情的脸上,配着他低声劝解的话语,有着说不出来的违和。他早已不耐烦应付,只是身体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意志驱使着,始终摆脱不了那份沉重的责任感。
他可以不接受程雪梨的感情,但绝不能让她有事。
程雪梨自从入院之后就压抑多时,此刻听到他的声音不仅没有缓解,反而委屈更重,一下爆发了,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平日里的甜软轻柔的语调,透出一股哂然的讽刺,“一直不接我电话,我还真以为你不顾我的死活了呢。我都生病住院了就打发给助理来看我?祁墨,就算你真的只把我当妹妹,那我也没这么不堪吧?如果换做是她生病,你恐怕早就紧张得不行,时时刻刻陪在身边了!”
“你说的对。”祁墨认同她了的说话,且直言不讳:“雪梨,在我这里,你跟她本来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存在,明白吗?”
门外,楚安离愣了须臾,转身下楼了。
程雪梨怔了怔,直接气到哭出声来,“你怎么这么残忍,我还病着,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一下。”
祁墨觉得她就是小孩子心态,耐着性子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要骗你呢?我欺骗你,你再自欺欺人有意思吗?”骗了哄了,得了一时的安宁,到头来却是自找麻烦。现在阿离已经回来了,他本来就举步维艰,绝对不允许再出一丝的差错。
程雪梨哭着赌气道:“我不管!你不来我就把针头拔掉!”
她以前就算被拒绝被疏远,也从来都没有像这样直言威胁过。祁墨觉得她不可理喻,神色郑重道:“雪梨,生命珍贵,以后不要轻易拿来开玩笑。”
程雪梨道:“我没有开玩笑!你不来看我,我索性死了干净,免得碍着你的眼。”
祁墨语气也冷下来:“我是好心劝你,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决定那是你自己的事。”他又捏了捏眉心,“还有……当年程叔叔的事,谁都不想的,他应该很愿意看到你好好活着,且热爱生活,而不是说出什么死了干净,到地下去陪他这种话。”
程雪梨带着哭腔笑了一声,“哦,我知道了,我每次提到我爸,你就觉得我威胁你,道德绑架你,感到很心烦了是不是?”她已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满腔的怨愤,语调越发的咄咄逼人:“这么多年,一直因为我爸,对我跟我妈好,现在终于维持不下去了,对不对?那你们祁家当年何苦装得一副对我爸爸的事痛心又抱歉的样子,还把我们接回来照顾?你们打发点钱撒手不管,我妈跟我孤儿寡母,势单力薄又能奈何得了你们?”
她此时的状态偏激又刺人,跟平日里乖巧懂事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祁墨语气很重的唤她的名字:“程雪梨。”
程雪梨大口喘着气,情绪激动道:“我怎么了,我说得哪里不对?你们祁家照顾我们母女,只是想成全你们的伪善让自己好过罢了!虚伪!你不管我,那就应该一开始就不管我,这样我也不会产生任何希望!祁墨,你就是个伪君子,大骗子!我恨你!你不想我纠缠你也可以啊,你把我爸爸还给我!只要你能把他还给我,我就永远……”
话语戛然而止的下一刻,对面哐啷一声响,直刺耳膜。
像是手机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电话没挂断,他以为是程雪梨把手机扔了,正迟疑,紧接着又有惊呼声响起,“程小姐,程小姐,你怎么了??医生,医生快过来!”
闹哄哄一阵过后,电话挂断了。
祁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打了一圈电话都没有联系上那边。他坐在椅子上闭目抚着额头死死静了几分钟,直到程雪梨的妈妈哭天抢地的店电话让他快去医院,他终于长吐一口气,敛住满脸的冷沉,拿上外套下楼去了。
楚安离正在一楼给豆包喂食,祁墨照例报备一声:“阿离,我去医院一趟。雪梨住院了,我去看一看就回来。”
楚安离闻言头也没抬,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却没听到他立刻离开的动静,回头去看,他发现了桌上药瓶盖子里的叶酸片,过去就着水杯里的水吞了,吃完他就出门了。
楚安离看着豆包发了会儿呆。
如今留下照顾他,只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孩子,身不由己罢了。其它的根本没什么再难过的,六年前,她就死心了。
祁墨去了医院,听了程妈妈好一通哭诉。程雪梨醒了以后,眼睛红通通的跟他道歉:“祁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对你说那些话的,我只是心里太难过了,一时冲动,才……”
病床边,祁墨漆黑的眸子毫无温度的盯着她。
她被这种眼神看得心中不安,咬着唇,脸色苍白,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祁墨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神色冷峻低声道:“雪梨,既然道歉了,那么这种话希望没有下一次。如你所说,次数多了,徒惹人厌烦,这对你,对你妈,都没什么好处。”
程雪梨惊得瞪大了眼睛,双手不由紧握住,“祁、祁墨……”就像是刹那间,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杀手锏,又或者说强有力的武器,每次提到自己父亲都从未失手过的程雪梨心里登时慌张起来。
祁墨仿佛没注意到她变幻的神色,顿了顿,又看着她道:“对了,我跟阿离是一定会结婚生子,不希望受到任何因素的影响,否则……假如我跟她之间遭到什么破坏,我恼怒失控之下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他这话毫不遮掩,已经近乎是明着警告了。这样的祁墨让程雪梨十分的陌生,一阵寒意爬上后脊,咬紧牙关,身体都开始细微的战栗,口中下意识里出声:“你把我当成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嗓音发颤,眼眶发红,听起来有种被冤枉的委屈。
祁墨抬眼看了一下,点滴快完了,他按了铃让护士来换药。
“好了,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家了。”祁墨再看向她时,恢复了平日里对待她的大哥哥模样,言语之间和缓了不少,安抚她道:“多思多虑不利于身体恢复,为了关心你的粉丝也要好好休息,过两天应该就能出院了。”
祁墨说完离开。他刚走,程妈妈就推门跑进来。原本还在一抽一噎的程雪梨扑进她怀里,痛声大哭起来。
祁墨没戴口罩到了肺炎患者那里晃悠了一趟的后果就是,他隔天就病了,头疼脑热外加咳嗽。
他早上起迟了,洗漱完毕,昏昏沉沉,精神不振的翻到医药箱,准备找颗药来吃。他今天要出席一个重要场合,不能如此状态不佳。
“——不能吃,吐出来!”
他刚喝了口水,准备把嘴里的药给吞下去,被楚安离突如其来的大声呵斥声吓得连药带水一起喷出来。
狼狈地抽了张纸巾擦嘴,他回头哑声道:“阿离,我病了。”
楚安离走过来将医药箱收拾好,看也不看他,只是道:“病了也不能吃药。”
祁墨沉默了。这时候他也终于想起来自己的情况。他逼迫着自己不去想,可点点滴滴却又在时时刻刻提醒他。
他烦躁的扒了扒头发,“知道了,我不吃。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硬扛,怀孕的人生病了都是这样过来的。”
祁墨额角一阵跳动,跟她打商量,“阿离,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那两个字啊?”
“不提你就不用面对了吗?别自欺欺人。”楚安离收拾好之后就转身就走。
祁墨紧追其后,对她冷漠的背影怒目而视:“你竟然说这种话,我现在这样难道不是因为你?孩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不用负责,不用照顾我的心情吗?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楚安离猛地停下来回头,祁墨收步不及,撞到她身上。
楚安离捂了捂被撞痛的额头,心里不住默念着钱医生的话,又提醒自己了十遍他是孕夫,深吸一口,不跟他计较。
“没事吧?撞痛了吗?”祁墨忙去摸她的头,被她一偏躲过了。
楚安离去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言简意赅:“多喝热水。”
“就这样?”祁墨接过水杯,老大不满足。以前他只是个小小的感冒,就又是熬粥又是量体温又是准备热水让他泡脚,鼻塞了就到网上查可以通气的穴位,给他按摩,药和水都是递到他手上,不住的关心他,前前后后围着他转,晚上还抱着他睡,生怕哪里不妥帖了,宠得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国宝。
可是现在……祁墨用眼睛偷偷的瞟她,心口突然有点发酸,“阿离,你以前不是说过,要宠我一辈子的吗?”
楚安离怔忪片刻。
她是说过这句话,只是那时候她,傻乎乎地以为祁墨跟她一样,看别人的脸色,活得无奈活得艰辛,所以格外的感同身受,格外想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两人就这样相互扶持走过一生。后来再回想,她连嘲笑自己天真的力气都没有。
“哦?有这回事?”楚安离风轻云淡道:“随口说说而已,我都不记得了,别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