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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潇潇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一时间转过万千思绪,有震惊、有慌乱,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重生以来,她想过怎样让他们过得更好,想过万一他走上了老路,她该怎样劝他回头。可她独独没有想过,他会对自己生出这么一份心思来……
听他所说的理由,无非是她对他好,经常想着他,顾着他,护着他。可他对她也是一样的啊。
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陆景行苦笑:“潇潇,你很意外是不是?”
“我……”陆潇潇说不出话。意外,当然意外,她两辈子都视为兄长的人,说想娶她,她又怎能不意外?
陆景行眼中多了些悲凉:“你不能接受?”
陆潇潇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在她心里,从来都是兄长,再没别的身份。怎么可能接受?甚至可以说,他是男或者是女,对她而言,都不要紧的,因为他就是他,是她相依为命的存在,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嫁给他?给他生儿育女?她只要一想想就觉得别扭,浑身都不自在。
她不知道该怎样温和地说出拒绝的话,良久她才艰难地动了动唇:“我……”
陆景行牵了牵唇角:“我知道了,潇潇,别把那句话说出来。”
他明明是在笑,可笑容颇为苦涩,他的声音很轻,而陆潇潇听在耳中,却觉得钝钝的疼。
他在她心中一直是个很坚强的人,他们一路走来,她很少见他流露出这种神情来。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酸涩,想立刻移开视线。她抿了抿唇:“哥哥,我一直当你是我哥……”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潇潇。”陆景行打断了她的话,他微微一笑,似是已经恢复了常态。
可陆潇潇仍记得他方才那个苦涩的笑。她鼻腔一酸,心中难受而又愧疚。她攥紧了拳头,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深一脚浅一脚走回去的。等她到了房中仍是怔怔的。吉祥备了热水唤她两次后,她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去沐浴。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从上辈子的一些旧事,到这辈子的点点滴滴。她脑袋痛得厉害,偏生又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看着黑沉沉的夜色。
直到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眼前是大片大片黑乎乎的雾,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有一个人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穿过黑暗。
睡得迟的后果是她醒的也迟了。正梳妆打扮,吉祥笑着告诉她:“姑娘,姑娘,咱们得快一些,高家来人了。”
“啊?”陆潇潇没睡好,这会儿还昏昏沉沉的,“哪个高家?”
“就是您姑祖母家啊,嫁到苏州高家的。”
“哦哦。”陆潇潇揉了揉发痛的脑袋,点一点头,“是的,对,我知道。”
她的姑祖母早年嫁到了苏州,而何家又去了京城,所以来往不多。十多年前,何阳等人回了扬州老家,渐渐又热络开来。
姑祖母疼惜这个侄孙女,所以自打何湘被找回以后,就时常使了人过来看视,也常常送些东西。
高家只要一来人,第一个要见的就是这个表小姐。
陆潇潇对这个慈爱的姑祖母颇为敬重,这时听说高家的人过来,她只得匆匆收拾,勉强用了几口饭,就过去陪着了。
今天来的人不一般,居然是姑祖母的陪房杨妈妈。陆潇潇和母亲钟氏一道,陪着说了会儿话。她因为心中有事,虽然强打起精神,可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钟氏一脸关切地问:“湘儿怎么了?是身上不舒服?”
“娘,我没事。”陆潇潇勉强一笑,“就是有些乏,昨晚没睡好吧。”
钟氏并未完全放心,她细细叮嘱了一番:“晚间早些睡,别在夜里看书,也别画画。真睡不着了,可以点一支凝神香……”
陆潇潇含笑一一应着。
杨妈妈看她眼睛微红,没什么精神,也颇为心疼,笑问钟氏:“太太何不让姑娘先回去歇着?”
这话说到了钟氏心坎上,钟氏笑了一笑,便挥手令女儿先下去。
可陆潇潇回房之后,又哪里能睡得着?她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昨夜在书房的情景。
若在平时,她必然要抽出时间和兄长一起走动,一来算是应了宋大夫的医嘱,二来也好与兄长叙话。可眼下这情形,她怎么去见他?
她不知道他对自己感情几何,也不知道怎么样来处理才是最好的。是以,破天荒的,两人都在府上,她却刻意不去见他。
此次杨妈妈前来是奉了何老太太之命,要接侄孙女前往苏州高家小住数日。何老太太前几天夜里做梦,梦到了小时候在娘家的光景,醒来后就有些思念娘家。只是苏州与扬州虽然相距不远,但她毕竟上了年纪,出门多有不便。儿女们就提议接了何家小辈过去陪伴几天。至于这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她的侄孙女何湘了。
何阳夫妇尊敬姑姑,但这种事情,自然也是要征询女儿意见的。
“湘儿想不想去?”
陆潇潇想到自己如今和兄长的现状,心想,或许是他们这几年走的太近了,以至于让他对他们的感情有了误解。少年人,十六七岁,对于朝夕相处的人,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看上去比他年纪小了几岁,但实际上比他多活了好几年,也多经历不少事。他会以为对她有这种感情,她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既然是走的太近导致的,那么适当疏远一些应该就能纠正过来吧?
她点了点头:“好啊。”
何阳松一口气,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爹娘呢。”
陆潇潇忍不住笑了:“只是去小住几日,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过,我会想爹爹和娘的。”
“让陆公子送你去?”
“不用了,不用了。”陆潇潇忙不迭摆手,担心父母看出自己的异常,她又笑了笑,神情自然,“我哥还有事呢,哪能天天陪着我?”
钟氏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眉心:“呦,倒是懂事不少。”
陆潇潇扯了扯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过去几年,她常借口年纪小,拉着兄长陪自己一起走动,同时给他讲述劝人向善的小故事。一晃数年过去,兄长倒是正直善良,却偏生对她生了那样的心思。
她懊恼又难受,晚间坐在窗下发怔时,胸口还一阵一阵的闷闷的疼。
忽然,窗子传来“笃笃笃”三声轻响。
陆潇潇心中一凛,记得这是她和兄长在晋城时约好的暗号。她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明明之前想好了,该怎样温和有礼地向他阐明两人之间的真正感情,可这会儿她慌乱之下,居然“呼”的一声吹灭了灯。
刚一吹了灯,她就后悔了。她在做什么?
正在她犹豫不决,不知是重新点起灯假装它是被风吹灭的,还是顺势称自己睡了,就听到窗外响起熟悉的声音:“潇潇,你在躲我?”
陆潇潇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打开了窗。她垂着头,不敢与他目光对视,只小声道:“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