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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尤利安的通讯中, 苏舟得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消息——那个红毛竟然也是少年组一队的成员。
很不凑巧的是,红毛的小腿在一次训练中意外拉伤,基地内的队医最终做出了“他无法一起前去亚洲”的判定,这才导致他在伤愈恢复训练后,成为了现在的慕尼黑训练基地中的唯一一个一队成员。
至于名字?
尤利安:【他的名字?】
苏舟觉得这回复有点微妙:【嘿, 别说你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有现在你那边凌晨了吧,怎么还不睡?】
这头的尤利安, 正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偷偷摸摸的点着手机, 他和另一名队友同住一间房,房内的灯光早已熄灭, 深夜中一片安详。
嗯………确实早该睡了,但是………
其实他们的亚洲巡回赛已经全部结束了,剩下的五天时间是教练给的游玩时间, 五天后就可以返回德国。
今晚是他们的庆功宴,虽然并没有什么好庆祝的,毕竟亚洲乒乓球的总体水平太弱, 但全胜这样的名头, 听起来还是能让这群没成年的少年人们热血上涌。
毕竟还年轻嘛。
然后尤利安就……
想着再过几天就可以返回德国见到哥哥和苏舟,还有大男神奥古斯特,难免就有些小激动。
于是一个不小心吃的有点多, 苦的他现在左翻右滚睡不好, 总感觉肚子好难受。
苏舟偏偏在这时候发来了消息, 尤利安在被子里打了个滚, 看清楚了来信人的署名后,褐色极浅的瞳孔中闪过毫不遮掩的惊讶与喜悦。
和朋友时不时发消息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性格使然,苏舟是会把自己看的奇闻趣事主动发给朋友分享的类型,但哪怕有了所谓的好友,尤利安也不是会主动给对方发消息的类型。
他其实总在期待着苏舟能给他发些什么,比如刚到慕尼黑训练基地后被深深的震撼到、或者在训练生活甚至德语上遇到了什么困难。
……嗯,其实在哥哥告诉他苏舟今天去了基地后,他就等这类消息等了好久了呢_(:з」∠)_
这样一想,突然就觉得今晚吃多了失眠也不是什么坏事了。
不想打扰到队友,尤利安把手机的屏光调的极暗,拉起被子往头上盖了盖。
他是个作息生活很规律的人,很少做这样的事情,毕竟他是一名乒乓球运动员,平日非常注意自己的眼睛。
而从尤利安接下来的回复中,无疑是证明了他和那个红毛之间的关系熟稔。
尤利安:【我马上就睡,巡回赛结束了,今晚是庆功宴,之后是自由活动时间,五天后德国见。】然后他才介绍起了那个红毛,【你口中的红毛是雷奥,是一队中的二把手,他是不是对你说只有赢过他的人才能叫他的名字,又告诉你等你输给他后,他就把他的名字告诉你?】
苏舟:【亲爱的你真聪明:)】
很少被家人之外的人这么称呼,但想到苏舟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这么的亲切外向,尤利安也逐渐有些习惯了,明明不需要说话,他却不知为何声音极低的清了清嗓子,这才又继续打字道:【我还没叫过他的名字,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输给过他,如果他找你约战你可以选择接受,雷奥是一个输得起的人,将来,我和他应该是我们这一辈的领头人。】
尤利安刚把这条消息发出去,立马就觉得措辞有点不对,他怕苏舟误会,于是马上又匆匆的补了一句:【我是说德国,并不是说乒坛,苏舟,你很强,你赢过我。】所以不要误会那句话的意思是无视了你啊……
这头,根本没想到那一层的粥粥:“………”盯着屏幕,嘤,为什么都说小可爱刻薄高冷不搭理人,明明超贴心的好吗!
这么想着,苏舟便乐的笑出了声。
他现在正在尼克拉斯的车上,他们在回家的路上。
现在正好是红灯,尼克拉斯见苏舟笑的如此开心,调侃般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舟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在人家哥哥的面前狠夸他弟弟:“尤利安为人很贴心啊,能交到他这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听到弟弟活了16年才交到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同样也如此看重自家弟弟,尼克拉斯还没为此高兴上两秒,就敏锐的察觉到了盲点。
他收起眼角的笑意,面上的表情有些疑惑:“你这是正在和尤瑞发消息?”
仍然没有察觉到盲点的粥粥:“对啊。”
尼克拉斯的表情冷了:“他现在………那边应该是凌晨吧。”
苏舟:“………”咦。
前方绿灯亮起,尼克拉斯继续说,挂挡的力气有些重:“所以说,为什么尤瑞他正在和你聊天?”
苏舟:“………”完了,一不小心把小伙伴卖了要怎么办。
地球的另一端,一无所知的尤利安,心情倍好的跟苏舟道了一声“晚安”。
接下来的路程中,尼克拉斯严肃的强调了一下他们未成年的年龄,又以科普性的教师口吻讲解了一下熬夜的九九八十一种危害,并且恨铁不成钢的表示道,等到尤利安回国后,他一定要就这个问题和自家弟弟好好的探讨一番。
苏舟一路安静如猫,绝不反驳,无比乖巧。
当晚,由于一天没有运动,苏舟在晚饭前后总共去泡了三个小时的健身房,尤利安家的健身设施很全,基本又都是针对于乒乓球员的训练设备,这一点倒是和陈清凡公寓的阁楼中很像。
冲澡回房后,时针已经划向了十,苏舟这才弯下腰将行李箱内的东西一一的摆在了房间里,又抽出了夹层内放着的德语笔记。
嗯……铮哥的字真漂亮啊……
不过这不是重点。
苏舟苦仇大恨的将笔记翻了几页,又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任命的走到书桌前,拉开座椅,打开台灯,开始了德语的学习。
时间与精力,这是接受新事物的必要付出因素。
学习的过程总是很痛苦的,虽然对苏舟这种记忆力卓越的人来说,语言这种东西可是比数理化什么的要好上太多了。
粥粥恨死数学了,不接受任何反驳。
其实,今天下午的时候,那个红毛的英文水平差的有点超乎苏舟的预料,按理来说,德国人不会中文很正常,但德国人的英文一般都不会太差。
世界间的差异性又一次体现了出来,这个世界的中国确实是最强大的,但在中国登上霸主地位之前,英国却一度是整个地球最最强大的国家。
德国和英国同属欧洲的国家,加上英语和德语又都属于日耳曼语系,会英语的德国人远比会中文的德国人要多的多。
倒不如说,正因为是同一语系的关系,德国人多少都会说一些简单的英语,哪怕他们从来都不去学英语。
苏舟的状态进入的很快,等到耳边响起了早已设置好的闹钟时,时针的位置已经划向了十二。
苏舟仰头压了压酸痛不已的肩膀和脖颈,一旦真的学进去了,倒也不会觉得非常艰难了,毕竟他本来的英文底子摆在那里,学起德语来的确是事半功倍。
没有特殊情况的话,苏舟也是很自觉的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习惯的,作为一名运动员,身体的好坏和强度的确是最大的本钱之一。
第二天,苏舟起了个大早,并且在起床的第一时间就摸出了手机,先无比诚恳的给尤利安发起了短信。
苏舟:【尤瑞尤瑞早安!昨晚睡得好吗!想问个问题方便吗?】
尤利安回复的速度很快,德国的早晨,对他来说已经是下午,他现在正坐在日本街头一家的咖啡厅中,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无聊的托着腮,他侧眸看向窗外,观察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卷曲的发丝从下压的帽檐中俏皮的溢出几丝,但冷漠的表情却为这俏皮感大打了折扣。
啊,无聊,为什么还要玩五天啊,早点回德国打球不好吗。
满脑子只有乒乓球的他无法很好的和别人交往,这也是原因之一。
毕竟当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在异国他乡度假玩乐正开心的时候,又有谁会乐意看到一个一脸冷漠.jpg的同伴,在一旁用着另类的冷暴力泼冷水呢?
尤利安单手回着消息:【我这里是下午,睡得不错,你问。】一对一的回了三个问题,尤利安又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对…………慢、慢着,他缩着瞳孔微张嘴,又仔细的把那条消息看了一遍,可无论怎么看,那个称呼还是…还是…………尤瑞?!
………尤利安拍桌而起,脸颊爆红。
外国人在日本本来就不是非常多见,更何况是一个样貌如此精致的外国美少年。
当尤利安百无聊赖的观察着窗外的人群时,咖啡厅内也本就有不少人一直在悄悄的观察着他,这会看到这个外国少年突然原因不明的猛然站起,更是纷纷惊愕的看向了他。
…………于是小可爱的脸更红了,他匆匆压了压帽檐,想着事先已经结好了帐,也不管面前的那杯卡布奇诺还剩下不少,遮着脸快步离开了这里。
丢、丢脸死了!都是苏舟这个家伙怎么又…!不对肯定是哥哥又说了什么!
尤利安攥着手机,一时间有些挣扎,到底是要先给苏舟回消息,还是先给自家老哥发个信息。
上帝知道他都跟苏舟说了些什么!
不,正是因为他多少能想象到自家老哥可能对苏舟说些什么,此刻才会感到如此绝望吧。
然而还没等尤利安做好决定,苏舟的下一条消息就来了,与前一条的不着调相比,这一条异常正经:【尤利安,我想问问关于成年组和少年组的事情,你的排名在世界上名居前列,实力不比成年人逊色多少,那你平常的训练是在少年组还是成年组?】
这是正事,而且是有关于乒乓球的事。
尤利安脸颊的热度稍稍退却,褐色极浅的瞳孔中染上了只有对待乒乓球时才有的认真。
尤利安:【我的训练是跟着少年组一起,毕竟身体年龄只有16岁,强度过大的训练不利于身体的成长与稳定,但少年组内的比赛我并不参与,是跟着成年组那边一起。】
苏舟的意思很明显了,想到他昨天并没有和苏舟谈论太多关于慕尼黑训练基地的事情,尤利安迅速的又发下一条:【我觉得你去参加成人组那边的比赛并没有问题,只要你展现出你的实力后再去和成年组交流一下,沃尔夫……】尤利安快速的打字了这三个字,又在少许迟疑后删掉,直接打上了男人的名字,【奥古斯特应该会支持你去成人组的,而且成人组的教练估计也会很欢迎你,他是个很喜欢新奇选手和有趣事物的男人。】
这么想着,尤利安又继续写到:【少年组的一队成员会定期与成年组的球员进行比赛,成年组的球员会根据比赛中己方做出的判定,来决定出三名可以日常与成年组一起比赛的球员。这样的“筛选赛”每个月都会有一次,这三名少年组的球员中,我长期占据了一个名额,你口中的红毛雷奥是经常会入选的一个。】
既然苏舟在意成年组的事情,尤利安便把他知道的事情全部详细的都告诉给对方,他认真思考了一番,确定似乎没有什么他这边可以主动补充的后,最后又说:【还有什么疑问吗?】
金褐发色的少年站在街头,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却遮不住那并不明显的喜悦之情。
之前在中国的那阵微博热时他就说过,如果苏舟来了德国,作为“地头蛇”的他当然要好好的罩着苏舟,小可爱觉得他现在正在非常完美的履行着他的诺言,帮助着他的好友。
于是心里就是控制不住的感到可开心啦。
苏舟将尤利安的信息反复的看了两遍,觉得没有什么有歧义的地方,他觉得昨天那个名为巴哈的青少年组负责人对他似乎有点漠视,当然,他不是人民币,并不需要人人都爱他,更何况也有可能只是人家的性格本来就是偏向冷漠,但苏舟的确有过担心,如果他想尝试跟成年组一起训练比赛,少年组的负责人是否会成为其中的一个阻碍。
尤利安的这番解释很好的纾解了苏舟的忧心,毕竟事件的关键人物在成年组那边。
于是回复的言辞也变的非常雀跃:【没有!解释的非常完美!尤利安炒鸡棒!MeMeDa!】
尤利安盯着屏幕半天:【……MeMeDa?】
苏舟:【中文里的一种说法,打汉字你不认识,只好打发音了:),意思是“你好棒/你超棒/你一级棒”。】
站在日本的街头,尤利安若有若思,嗯,等下次奥古大大有比赛,声援方面或许可以用一下这个MeMeDa?毕竟听说奥古斯特很喜欢足球,也很喜欢中国这个国家呢。
“叮”的一声,手机又响了。
尤利安低头看去,随即面色僵住。
苏舟:【啊,那个,还有,什么,可能,不好意思,其实,你哥哥,貌似,知道,你凌晨,和我发消息,大概,似乎,有点,不高兴,嗯………我出门训练了哦几天后见我会和尼克一起去接机的再见!】
尤利安:“………”
尤利安……尤利安………尤利安…………
尤利安气的摔了帽子,脸色又红又黑又苍白,但最终却凝滞成一片冷漠。
偶尔熬个夜怎么了,他还没计较哥哥在苏舟面前乱说话呢!等回了慕尼黑,还不一定是谁更有理呢!
德国慕尼黑,尼克拉斯尤利安的公寓。
清早,尼克拉斯首先表扬了一下苏舟,因为这次苏舟不用他叫,就很自觉的自己穿好衣服起床了。
苏舟对此无奈无比:“……尼克,昨天真的是一个意外,大多数情况下,我还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的。”
尼克拉斯顺手给苏舟的面包上抹了一层巧克力酱,递给苏舟后说:“正好你今天起的也早,我带你去坐一次地铁?虽然这个点的公交车也不拥堵,但尤瑞一般是选择坐地铁,我想他回来后你们可以每天一起出门。”说着,又递给苏舟一杯满的快要溢出来的牛奶。
苏舟的嘴边糊了一层奶圈。
对待如此有责任心的监护人,他还能怎么样?
当然还是选择接受然后表示感谢啦。
第二天的粥粥也没搞事,他安安静静的加入了少年组的训练,既没有主动挑事,也没有刻意张扬,他就像是一个少年组球队中比较普通的那个,不像大多德国人想象的那么弱,却也没有他们所期待或者所紧张的那种惊艳感。
毕竟,哪怕只是侥幸,这个中国人也是赢过了那个尤利安·阿茨特啊。
要知道,在场的所有少年组的成员,可是连这个“侥幸”都不曾拥有过。
而粥粥是怎么想的呢?
他是想真正的“融入”德国少年组内去观摩一下,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更远大的将来。
如果将所有的事实尽数剖开,仔细分析,重生后的苏舟又选择了打球的原因很简单。
这个世界的乒乓球太弱了。
他不想见到那样的舅舅。
但最开始的苏舟所寄托渴求的,绝对不是什么自己再登世界第一或者大出风头“拯救国家”之类的想法,毕竟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听到陈清凡绝望的嘶吼的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乒乓球水准,其实比他原来的世界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当然,当他发现这个世界的乒乓球水准有些出乎意料的时候,当他发现他还有找到对手、突破自我的可能时,苏舟不可自制的感到了久违的热血沸腾。
但苏舟最开始的、最最本初想法一直都很明确——
不是我一个人,而是整个中国,或许最初的开始只能、也必须要有一个中国人首先登顶,但在这之后,哪怕花费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这个世界的中国,这个世界中国的乒乓球,终有一日,可以变的和他的世界一样,是一旦提起,便会让每一个人都觉得——
在这个领域,中国,战无不胜。
苏舟从来都不是一个盲目自大进而骄傲自满的人,既然这个世界的德国是乒乓球的霸主,而中国不是,除去一些现在已经成为定局的主观因素,例如整体的弱势和国家的不重视,肯定也有着自身确实有所不足和欠缺的客观因素。
在这一代的成年人方面,苏舟已经不指望了,更何况陈清凡早已在私下和他讨论过这个问题,正是因为长时间的落败和完全看不到丝毫希望的渺茫,使得成年人们被纷纷打的完全没了勇气、没了脾气、也没了朝气,因此,陈清凡才会选择下调到青少年组,担任中国青少年组乒乓球员的教练。
陈清凡用了将近三十年,在国际乒坛拼出了一个对中国人来说前所未有的世界亚军。
然而,这毫无作用。
他又花了十多年,试图在教练一职有所成就。
然而,这仍然毫无作用。
最后,近年来,绝望的他才把目光完全放向了那群年轻人。
陈清凡相信,年轻就拥有无限的勇气和希望。
如果只是为了自己,苏舟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就尽可能的希望得到和成年组较量比赛的机会。
但如果不仅仅是只为了自己这一个人呢?
机会难得,苏舟很想确切的亲身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的德国在乒乓球方面究竟有什么优势,他们的青少年乒乓球训练究竟是怎样的。
他不能只拿着上辈子的经验和记忆作为参考,毕竟这是一个极为相似却又确实有所不同的新世界,而这个世界的乒坛霸主是德意志。
他需要这个世界有关于德国乒乓球训练的真实情报,然后才能将自己上辈子得到的、和这辈子知道的——将所有的一切更好的结合运用起来,去培育所谓的下一代。
毕竟,能颠覆世界乒坛格局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已经榜上有名、功成名就的人。
而是那些正在茁壮成长,拥有无限可能性的小辈们。
至少嘛,在尤利安回来前,苏舟还是真的打算当一只无比乖巧的宝宝的。
但是,这也架不住有人三番四次的来找你约战啊。
红毛·雷奥·施瓦茨,青少年一队中的二把手,或者说是三四把手。
准确来说,尤利安确实是乒坛中少见的天才,天赋这种天生自带的东西,别人的确只有羡慕的份儿,怎么嫉妒也嫉妒不来。
而对于青少年一队而言,尤利安的实力,明显是比一队中二三四五把手都要高出一大截的。
打个比喻,如果让尤利安和成年组中实力下游的球员较量,尤利安可以说是100%稳赢的。
但要是让青少年一队中的二三四五把手,去和成年组中实力下游的球员较量,大多数情况都是小比分可以赢,但是大比分还是输多赢少。
雷奥一直把尤利安当做自己的目标,很固执的,他甚至觉得,第一个将尤利安拉下马的同龄人一定是他!
这也是他日日夜夜拼死练球的动力之一,他有一个和他年龄相当的追逐的目标。
然而在那遥远的亚洲,乒乓球弱的要死的一个大洲,却横空出世了一个人,硬生生的打碎了少年人的热血幻想。
——尤利安怎么能在亚洲输了呢?!
这是雷奥的第一想法。
——尤利安怎么能被同龄人打败呢?!
这是雷奥的第二想法。
——尤利安怎么能在输给我之前就被别的同龄人打败了呢?!
这是雷奥的第三想法。
但是这还没完,当他掘地三尺的把能得到的关于苏舟的信息都看了一遍后,他觉得他是看不起这个中国男孩的。
——努力了那么多年,踢了那么多年的足球,是真的喜欢的吧。
——那么,怎么能就这么放弃了呢。
留下来的这些人里,只有雷奥一个是一队的,但是他在队内的人缘非常不错,而和他关系更亲近的人们都知道,很明显的,他并不喜欢这个苏舟。
连带着的,他们对苏舟的第一印象也很一般,当你常年相处信任有加的队友对一个人非常不喜时,大多人都会下意识的觉得,一定是朋友讨厌的那个人有着什么问题吧。
他们也没有刻意去孤立苏舟,但从某种角度而言,当除了你之外的人都讲着同一种语言,而你明显无法听懂他们说话时,这就已经是一种孤立了。
尤其是,这两天的训练内,苏舟并没有展现出他打败尤利安的那种实力。
在这其中,把“不爽”、“排斥”这种情绪延伸到举动上,进而具体表现出来的,只有雷奥和与雷奥关系不错的三队的几个人。
并不是苏舟自我意识过剩,但他很清楚的知道那些德国人有时绝对在说和他有关的话题,语言可以听不懂,但眼神却不会说谎,更何况他们之间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摩擦,但大多都是在捡球或者淋浴更衣的时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苏舟只是懒得搭理,如果每件小事都要斤斤计较,还是跟这些青少年计较,要不就是他心性狭隘容不得一点不顺,要不然他迟早有一天会被累死。
他的内心又没有那么脆弱。
而对于这一切,巴哈这个临时负责人都看在眼中,但他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毕竟只是一些小打小闹,而如果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住,或者无法自己解决,心灵这么脆弱的人,肯定也无法承受赛场上的失败。
如果你不是一名运动员,承受失败的只是你自己。
而当你成为了一名运动员,乃至国家运动员,胜败就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的东西,所要承受的事物自然也要更多。
而这一切却奇妙的在这个少年来到基地的第三天发生了转变,巴哈为此感到非常诧异。
因为那个看舟·苏最不爽的雷奥…………今早竟然跟苏舟主动打招呼了?只是礼貌上的还是…?
巴哈观察了一天,发现雷奥对苏舟的态度竟然真的变好了。
可这才经过了两天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很简单呀,粥粥告诉你,只是红毛又来找他约战了而已。
男人嘛,青少年嘛,本来就没多大事,哪里有隔夜仇呀。
雷奥不是一个耐性很好的人,连续两天,苏舟的表现平平,对他们这边的小动作也完全没什么表示,那笑容在雷奥看起来不是风轻云淡,而是懦弱的体现。
如果苏舟真的有点大动作还好了,但是苏舟对此没什么表示,雷奥反而感觉更糟心了。
尤利安就是输给了这么一个人?好像还跟这种人做了朋友?
雷奥觉得他认定的对手,眼光似乎有些问题。
于是只是隔了两天而已,雷奥就又向苏舟约战了。
这次,苏舟没有拒绝,他很爽快的答应了雷奥在训练后,去另一家俱乐部打比赛的请求。
苏舟没有藏着掖着,上来就使出了全力。
七局四胜,苏舟大比分4:1取得了胜利。
雷奥唯一赢得一局就是第一局,比分是13:11。
通过第一局,雷奥就深深的意识到了苏舟的实力的确很强,并且早在开头几球时就将所有的偏见和杂念都移出了脑中。
但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连输四局。
并且,比分一局比一局难看。
最后一局时,当苏舟的比分到达了11,他甚至只从苏舟的手中拿到了3分。
雷奥甚至觉得自己正在做梦,梦醒了就该开始周三早晨的训练,而不是在周三的晚上,和他看不顺眼的中国小子打了一场比赛,并且输得这样凄惨。
打破梦境的是朝他伸来的一只手。
“你家住哪里?顺路的话要不要一起走?”
这句话,是德语,虽然口音和个别地方都很奇怪,却也能让人理解他的意思。
两天前还对德语一头茫然的中国人,现在已经可以较为流畅的和他进行简单的德语交流。
雷奥下意识的也用了德语:“你为什么在基地里隐藏实力?”训练的时候,这个中国人表现出来的水平绝对没有这么高……
……不对,雷奥意识到了什么,苏舟并没有刻意的藏着掖着,并不是苏舟的水平没有这么高,而是他们的训练强度,只能体现出苏舟的水平只有这么高。
他慢了半拍的和苏舟礼节性的握了下手,拿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汗巾,擦着他满头大汗的脸,和已经完全湿透了的上衣。
他又用那种可以说是凶狠的目光看着苏舟,仍然用了德语,他换了一个问题:“你刚才和我比赛,有没有放水?”
“nie mals。”一次也没有,苏舟用德语说。
结果雷奥的目光反而更凶了,他的眼瞳是深绿色的,当他这样看人的时候,总会给人莫大的压力,因为他就像一匹等着咬下血肉的狼。
“你这么不客气,不怕我让人孤立你?”
苏舟擦着汗,他是很容易出汗的体质,这场比赛对他来说并不算累,可出汗量仍然不少。
他说:“你的态度很认真,我当然也必须认真的对待你。”
这句话仍然是德语,但其实说的颠三倒四,雷奥还是愣了好一会,才勉强猜出苏舟的意思。
如果只是听英文,雷奥其实完全没有压力,但如果说到口语张嘴这种事,他是就很有问题了。
就像很多婴儿,其实听得懂外人的话,但是张嘴说话还是结结巴巴。
雷奥主动换成了英文:“你和英国比赛,我看了,你很随便,而且足球放弃,我不喜欢你的做法。”
……啊,英国,安德烈,感觉都快要遗忘这个名字了。
为雷奥主动换成英文的贴心举动感到惊讶,但想到尤利安评价的“输得起”,这一点似乎又变得没有那么出乎意料了起来。
提到安德烈,苏舟就不禁想到和陈清凡爆发的那场激烈的争吵。
………苏舟仍然觉得他的做法没毛病。
于是他也是这么跟雷奥说的,悦耳的英文被他刻意放慢了语速:“比赛之前,他辱骂了我的国家和我的亲人,你和他不一样,所以我(的做法)不一样。”顿了一下,苏舟扯出一抹清浅的笑,在刚运动完的此刻,更增添了几分不一样的爽朗,“我是舟·苏,你很好,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男孩子的友情,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雷奥·施瓦茨,我不太喜欢别人叫我的姓氏。”
苏舟从他的包中又掏出一条崭新的汗巾,递给了雷奥:“雷奥,你出汗有点多,要不要用这条?新的,我从来没用过,我习惯多装一条。”
苏舟来到这里的第三天,他貌似多了一个新朋友,名叫雷奥·施瓦茨。
雷奥仿佛就是一个突破口,倒不如说,德国少年们本来也不像他们的邻居们那样,脑子里装的整天除了水还是水,如果不是身为一队的雷奥一开始对苏舟有明显的抵触情绪,他们大多人也不会一起跟着抵触一下。
第三天、第四天、甚至第五天的晚上,当基地的训练结束后,苏舟总是去了那个位于市区内的乒乓球俱乐部。
并且巴哈教练诡异的发现,每天主动和这个中国小子打招呼甚至一块约着吃午饭的队员们,越来越多了。
巴哈教练:“………”慢着,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这才几天啊,他们之间的语言通吗?互相交流没障碍吗?这小子的亲和力也太可怕了吧?
机缘巧合下,周五的下午,巴哈教练正好听到了这个中国男孩和他的球员之间的交流。
“哈哈,舟,我们的‘调整’不是这么说的,你说的那个一般是用来去调整轮胎啊高矮啊,但我们从来没有和‘状态’一起用的啊哈哈哈哈哈!”
德语口音有些怪异的声音传来:“喂,伙计,慢点,说慢点,你上面那堆我能听懂的就没几个。”
“保罗,你英文好,过来教教我们牙牙学语的小Baby!”
那个怪异的口音认真辩解道:“我觉得我的进步应该很快了,起码比小Baby要好上一些,换个形容词,叫我小学生怎么样?”
那边又传来一阵大笑。
对于任何一个“外来者”而言,如果你不能用属于“当地人”的语言和他们交流,你永远无法融入那个圈子。
而当你有了实力、有力毅力、有了努力,并且待人真诚,为人幽默,别人有什么理由仍然会讨厌你呢?
而等到下周回国的尤利安,和苏舟一起早晨来到训练基地时……
他的队友A:“嘿!舟,早安!今天可要手下留情啊!…………啊阿茨特你回来了,早…?”
他的队友B:“舟,早安!………你怎么和阿茨特一起来了???”
他的队友C:“舟,今天训练结束后我们要不要一起…………阿茨特?”
他的队友D、E、F………
尤利安·小可爱·阿茨特,回来的第一天,就在一头雾水的怀疑人生:“………”慢着苏舟不是才刚来一周吗???他甚至都觉得苏舟很有可能会被孤立甚至被欺负,他都做好了冷漠脸保护朋友的准备了,但是???
——到底谁才是那个和你们一个队的!又是谁才刚来一周啊!
一口一个舟叫的那么亲切干什么啊!叫他都是阿茨特呢!
但是愣神过后,尤利安突然又觉得,这好像也不是那么奇怪哦…?
和他这种万年朋友绝缘体的人都能在短时间内混熟,更何况是队内那些本来就性子外向的队友…?
苏舟的胳膊压在尤利安的肩上,利用身高优势压着尤利安一起向里走。
小可爱抵抗。
粥粥不听,趁机低头小声说:“尤利安,我们晚上出去的话,你要不要一起来?不浪费你的训练时间,晚上回家我们俩还可以私下对练。”
尤利安还没回话。
苏舟笑意满满的又说:“交朋友其实没有那么难,你的队友有很多不错的人,多交几个朋友,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坏事吧……最重要的是。”苏舟的声音清浅至极,似认真又带着柔和,“尤利安,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们不知道你作为朋友的好,是他们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