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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一个人承受过多大的痛苦，就会有多脆弱。
哪怕他整日欢笑，亦会在夜深人静里，为那一段过往泪如雨下。
举世骂名，用在矫今行身上似乎一点也不为过。
神机门叛者，大炎耻辱，甚至如今他的名字，还高悬在血衣卫通缉榜的最顶端。
“少年在外出历练时，无意中踏入了妖族的领地，结识了一位妖族的女子，两人一见钟情，不可自拔！”
一碗一碗酒混着眼泪倒入口中，很难想象，一个被北江无数青年所崇拜的天之骄子，竟会有如此感性的一面。
他虽是在讲故事，却同样是将心底最痛的伤疤，一点一点对着秦阳揭开。
“只是当初少年学业未竞，只得无奈离开，并发誓，早晚要带那女子离开妖族领地，去看一看人世的繁华。”
“少年回到府城，刻苦修行，只是心底却始终在惦念着远方的情人！”
“终于，他鼓起勇气，向师尊说出了内心想法，可等待他的，却是一顿毒打！一向宠爱他的师尊大发雷霆，生生打断了他的两条腿，并严令他不得再踏出府城半步！”
“少年绝望了，他开始不吃不喝，不再修炼，每日只会对着一个方向发呆饮酒！慢慢的，他的修为开始被同辈之人赶超，往日天骄，转瞬沦为一个笑话！”
“可少年一点都不在乎！他知道，她在等他！等他履行承诺！”
“或许是被少年的真心所打动，有一日，他的师尊终于松口，许他见那妖族女子最后一眼，但前提是，他必须答应迎娶同门的小师妹！”
“少年心想，只要先见了她，便同她一起逃走，哪怕从此隐居山林，也定是开心快乐的…”
“只是少年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师尊遣人拿着他的信物，将那妖族女子骗来北江府后，迎接两人的，竟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猎杀！”
“少年被师尊阻拦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那兴高采烈而来的妖族女子，落入同门师兄弟的圈套，垂死挣扎，最终竟自爆了妖丹，方才逃出了府城，生死不明！”
说到这，矫今行一双眼，已经哭红，抬头看着秦阳的目光里，满是阴冷杀意。
这一刻，他同他一般，恨透了人类。
“一个是含辛茹苦抚养你长大，给了你一切的师尊，一个是相爱刻骨，发誓守候一生之人，要你，你如何选？”
秦阳不答，端起身前酒碗一饮而尽，一股灼热顿时顺着喉咙流淌下去，几乎将他一颗心烧烂。
“这世间有很多事，我们无从选择，只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
矫今行又恢复了往日的洒脱模样，一碗一碗饮着酒，脸色渐红。
“你后来见她了么？！”
这是秦阳唯一关心的事情，两个同病相怜的人，总更能体会对方心底的悲伤，原本的戒备，也已悄然散去。
他既能将伤痕暴露在你面前，总归是信任你的吧。
“没有…或者说…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她？她一定以为是我故意骗她去了府城吧…”
矫今行摇了摇头，已是一副醉态，“我曾去望星海，打听了她的下落！她虽碎了妖丹，却也逃回了海域，只是从此再未露面！而我…只希望她此生能够平安！我会守在这里，直到死去！”
秦阳沉默，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的伤心人。
他也刚刚失去所爱，明白这份痛苦煎熬，只是相比于矫今行，他最起码还有仇可报，有人可杀。
可眼前这位学府天骄，却要一个人，承担两份苦悲。
师门的算计，爱人的误会，于他而言，整个世界都是敌人吧？
“不过好在，当初还有几个朋友陪着我，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那一关！”
矫今行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笑意，举起酒碗，朝着秦阳一碰。
“如果你愿意，今后我们可以做朋友！”
“多谢矫大哥！”
秦阳一愣，脸上同样扬起一抹笑意。
他忽然明白了矫今行的良苦用心，心中恨意虽不曾消散分毫，可原本心底的一道枷锁，却也悄然打开。
有恨不代表就该堕落，以至于沉沦在悲痛中不可自拔。
实力永远是解决磨难的根本，那些仇人也好，古宗也好，只会静静地屹立在那儿，等你征服。
“我听说之前你曾调戏了夏梦？！”
矫今行话锋一转，脸上悲伤不见，反而带了一丝戏谑。
“呃…”
秦阳撇了撇嘴，神色一阵尴尬。
他早就见识了夏梦对矫今行的情意，今日也知晓了后者心有所属。
但总归那时候的秦阳，是无知与幼稚的。
他不曾看到夏梦与他之间看似不可逾越的沟壑，只欣赏了她的美。
可他并不感觉后悔。
“夏梦是个很好的女子！喜欢就该去追求！可惜，我是没这个福气了。”
矫今行又饮一杯酒，有些自嘲地笑道。
“为什么？？”
秦阳不能理解，面对那样一个天之神女的爱慕，矫今行如何做到不理不顾。
纵然他现在被情所伤，却难掩心底向往。
“或许是太熟悉了吧…我总将她看作一个妹妹！好了，不谈这些，秦阳，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矫今行眼中突然绽出一抹亮光，原本脸上的酒意顿时消失无踪。
他等待秦阳多日，就是为了帮他选一条路，至于走与不走，还要看后者意思。
“打算…我打算去北江府，试试能不能进学府修行…”
两个互换了秘密之人，心中也就没有了遮掩，对于矫今行，秦阳有种莫名的信任，不仅仅是因为他曾救过自己的性命，秦阳总感觉他的脾性，便注定不会是个阴险之人。
如今他既要报仇，就要努力修行，可在这人世行走，绝不可只依赖妖身。
培元诀他曾仔细钻研过一段时间，却总难理解其中奥义。
如此，只能是去寻个师父，为他在这一途中指明一个方向。
“去学府修行…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以你现在的实力，怕是一旦进入府城，定会引来飘渺宫的报复！我倒有些建议，你且听听如何？！”
矫今行绝口不提关于妖身的事情，只是目光灼灼地看向秦阳。
“好！”
秦阳点了点头，相比于矫今行，他终究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修行少年，对于大炎，对于势力纷争知之甚少。
他既说是建议，定然有其筹谋，秦阳自然愿意听从。
而且，此时秦阳隐隐有种感觉，矫今行或许已经猜到了他身上最大的秘密。
这是一种直觉，却也发自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