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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自南洋来的锦衣卫不过是个百户官,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当朝皇帝、全体内阁成员都目光灼灼的等着他答复,以至于这见识过南洋大风大浪的锦衣卫也紧张的不得了。
经过这锦衣卫结结巴巴的一通解释,所有人终于大致了解了南洋郑家的遭遇。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起海盗事件说起,郑家虽然失去了大明这座靠山,也失去了大明的生意。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靠着几十年的资金积累以及充足的战船、水师储备,在南洋依旧是一霸,否则一众欧罗巴列强也不可能让郑家加入到分食东南亚的阵列当中。
郑芝龙虽然将郑家总部设在南洋的苏禄,但其至少有一半的生意来源于日本国,而且德川家自发布锁国令后,只允许郑家与日本做海上贸易。
即便是荷兰国的货物也必须经过郑家的手,这简直让已经称霸大西洋、印度洋的荷兰国如鲠在喉。
两个月前,满载着货物的郑家商船自日本国驶往苏禄,在途经五岛海域(冲绳岛)时遭到海盗袭击。
残忍的海盗不仅将货船全数扣留,并将八艘大船上的两百多水手全数杀死,还将头颅挂在了船舷之上,任海鸟啄食。
郑芝龙闻听此事自然大怒,他称霸南洋二十多年,在南洋的地界儿莫说被劫掠,就是真碰到海盗见了他郑家的船都要躲的远远的。
后经查劫掠郑家商船的乃是当年为明廷剿灭大明海域海盗时的漏网之鱼——混江龙侯三。
这么多年来郑家在泉州安平养尊处优,早便将这侯三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哪儿知道这才刚搬家就被一个当年的喽啰倒打一耙。
郑芝龙担心如若放任不管,以后郑家在日本海、大明海的威望会大受损失,甚至以后会有更多的海盗觊觎郑家的商船,他决定率领郑家水师赶赴日本海域剿灭侯三以儆效尤。
但这一决定遭到了郑家老四郑鸿奎、以及郑森的反对,郑鸿奎认为以如今郑家的实力,根本不足以震慑到日本海甚至大明海的海盗。
而且贸然的将水师调到日本海,会导致苏禄大本营的空虚,郑森也担心周边的强敌会趁虚而入。
只是郑芝龙脾气倔的很,但凡是拍了板的事情,便容不得其他人来改变,尤其是涉及到郑家脸面的事情。
外加上郑彩、郑兴、郑明等人的支持,仅仅在消息传到郑家的六天后,郑芝龙便征集了郑家近半的水师力量,八百多艘大小战船、四万余水师士兵,浩浩汤汤的杀向日本海。
经探查侯三手中海盗船不过三十余艘,根本犯不着郑家如此兴师动众,但郑芝龙此去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示威。
让日本海、大明海以及南洋诸多势力都见识一下,郑家是不好惹的,否则侯三便是下场。
几十年来郑芝龙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毕竟相对于给每艘郑家商船都配备战船护卫来说,出去溜一圈彰显一下郑家的武力成本更低一些。
郑芝龙当年每年数千万两的收入,可不就是靠着给各地商船发旗子收取到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一个针对郑家的阴谋而已。
郑芝龙率领的郑家水师过吕宋海域,刚到达吕宋与琉球的中间海域便遭遇了荷兰、大小佛郎机三国战舰的夹击。
一方处心积虑,一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防备,三国战舰自三个方向千炮齐鸣,直接将郑芝龙打懵了。
郑芝龙的主力战舰与大明北洋水师一样,还是以一号福船做的底子,可装配大小火炮共五十门。
但福船是典型的三帆大船,体型巨大转舵困难,在三面夹击之下成了称职的靶子。
而三国联军的战舰加一块不过才五百余艘,主力战舰更是只有不到两百搜,但差距就在这儿。
以荷兰战舰为例,荷兰的新式战舰不仅又大量的二层甲板,装有五十到八十门各式火炮,更有更加先进的三层甲板战舰,装配火炮达到史无前例的九十门。
而且大西洋洋流远比南洋要复杂的多,欧罗巴国家战舰上的风帆动辄数十面,这保证了欧罗巴战舰能适应各种风向的航行,只要各风帆配合恰当,即便是逆风战舰仍旧能保持相应的速度。
郑家几年前原本在金门沿海也曾仿制过荷兰海军的战舰,但好巧不巧的是,在那一批战舰刚刚建造完毕,便被荷兰人横冲直撞的全部击沉在了船厂内。
自此郑家在仿制西式战船的路上一蹶不振。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三国的战舰不仅搭配的火炮多,射程还远,同等规格的火炮至少要比郑家火炮的攻击距离远上数丈。
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战争,经历过三十年战争的欧罗巴三国联合起来对郑芝龙舰队展开炮击。
郑芝龙顾前不顾后,顾左又顾不得右,最后只得命令全体水师士兵不惜一切代价朝南突围。
但三国此举就是想一举歼灭郑家水师的主力,哪里肯放过郑芝龙,只要郑家水师股足了劲儿朝一个方向冲,三国战舰便调配更多的战舰将郑家重又打回去。
靠着转舵灵活、火炮攻击距离远的优势,三国海军牢牢的将郑芝龙包围在东宁岛海域。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日夜,整整两日夜时间,郑家水师除却十数艘开浪鸟船凭着夜色和灵活的体型逃出了包围圈,其余全部战船悉数被击沉。
郑芝龙的旗舰安庆号,在第一日晚上便遭到了荷兰海军的重点打击,郑芝龙本人被炮弹直接打了个对穿,当场殒命!
郑芝龙战死后,郑彩、郑明、郑兴相继接下水师的指挥权,两日夜的屠戮中,郑家水师不论是郑芝龙,还是后来的郑彩、郑兴、郑明都数次拒绝了荷兰人的招降,悉数战死东宁岛。
包括刘鸿渐在内,在听完这锦衣卫的阐述后,全部陷入了沉默。
“荷兰人的野心不止是郑家,他们想要的还有南洋这片流淌着黄金白银的航道。
皇上可知,国与国之间,当靠什么来维系关系吗?”刘鸿渐叹了口气,反问道。
“朕想,应该是友谊吧,只要我大明与其建立贸易,他国受了利润,必然对大明感恩戴德。”朱慈烺思考了一下,随口道。
他刚尝到海洋贸易的甜头,在他的观念里,既然那些外藩人想做生意,大明也需要贸易来征收关税,这简直是一举两得的事,他想不明白为何要大动干戈。
“呵呵,大明确实是个讲究礼仪的国家。”刘鸿渐轻笑道,言语间却有一丝没来由的轻蔑。
如果每个国家都按指定好的规矩来,这世界当然不会有任何战争发生,但即便是看看后世,这世界又何时太平过?
交关税哪里有没关税挣的多,做生意又哪里有直接抢利润大,再看看自两宋到现在,跟华夏人做生意的外番国,哪个不是贸易逆差?
这些海军实力比大明要强上不少的、已经开始向帝国主义过度的国家,又怎么能容忍做赔本的买卖?
“但是皇上需谨记,咱们这礼在海洋里行不通,在荷兰人那里也行不通,在欧罗巴那边更行不通,友谊在国与国之间屁都不是,能给予大明最大庇护以及长久安定的唯有两个字,拳头!”
刘鸿渐握紧拳头掷地有声,包括朱慈烺在内,内阁的全体成员都对刘鸿渐行注目礼。
朱慈烺重重的点了点头,新组建的内阁诸位阁老虽然心里有不同意见,但都自觉选择了保留意见。
内阁,已经逐渐的被二人排除在决策之外,成了大明统治中心的旁听者、执行者,亦或是参谋班子。
“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应对此事?”朱慈烺面色凝重的问道。
首辅李邦华看了看刘鸿渐,又看了看次辅韩郁,没有搭腔,倒是新任户部尚书张天禄起身来对着朱慈烺弯腰行礼。
“皇上,臣以为,郑家水师虽然惨遭重创,但其在苏禄仍旧有不少战船和士兵,我大明水师只需驻防东南沿海,静观其变即可。
郑家一直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郑芝龙战死,苏禄那边的郑军余孽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到时我大明水师只需坐收渔利……”
张天禄翘着两撮胡子滔滔不绝的跟朱慈烺讲起了自己的‘独到’见解,在他看来郑家实在是太可恶了,每年获利数千万两,竟然没有全部落入自己的口袋。
不止时张天禄,朝中大多数官员都对郑家人没有丝毫好感,起初他们还不信郑家一年能从海里挣那么多银子。
直到刘鸿渐组建了大明海关,四个关口四个月只进出口关税便挣了八百万两,文武百官闻听此言几乎咬牙切齿。
只是张天禄话还没说完,便被刘鸿渐打断。
砰——刘鸿渐一巴掌拍在了椅子扶手上。
如果不是碍于情面,他真想指着这姓张的来一句,卧槽,你特么是个沙雕吧?
“张大人的意思是说,皇上应该眼睁睁的看着苏禄的汉民被欧罗巴人屠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