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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讲故事:
从前有一只雪鸟,他很喜欢种梅树,他就一直种一直种,树越来越多,一棵两棵三棵四棵五棵六棵……六十三棵六十四棵六十五棵六十六棵……一百三十四棵一百三十五棵一百三十六棵一百三十七……五百七十二棵五百七十三棵五百七十四棵五百七十五棵……最后那只鸟一共种了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九棵树。
好冷的呀,桃花不怕,有青青给我暖榻。”
——摘自《桃花公主手札》
凤青摇头,眼底笑意越发浓郁,把桃花抱正了:“坐好,别动。”
桃花坐好,乖乖不动了。
凤青走过去,倾身,伸出手,然后顿住,看着被衣服裹成一只粽子的小姑娘,蹙眉。
从哪下手呢?
好一会儿过去了,老的那只没动,小的那只也没动,大眼瞪小眼……
鸣谷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善解人意地道:“妖尊,还是让鸣谷来吧。”
凤青突然抬头,冷冷一瞥:“你是觉得本妖尊不会?”
语调,三分笑意,七分冷意。
鸣谷缩了缩脖子:“……妖尊您请,您请。”
凤青似有若无地哼了一声,将榻上抱成一团的小家伙提起来,一只手扯住她粉色的小裙子,微微用力——
那小裙子纹丝不动!
凤青皱眉,再扯。
还是没脱下来,卡在了胖乎乎的小腿上,这小东西,到底有多……胖!
再用力——
“撕!”
粉色的小裙子一分为二,一半在凤青手里,一半还挂在桃花的小胖腿上。
桃花愣了愣,抬起乌黑的眼珠子:“青青,你扯破桃花的裙子了。”
“……”凤青低头,不动声色地把那半边碎裙子扔到榻底下,试图毁尸灭迹,然后很是镇定地说,“我明日给你买更漂亮的裙子。”
桃花傻愣地点头。
鸣谷偷偷打量,果然,妖尊脖子都红了……千百年来,没这么丢过脸吧,长见识了。
凤青掀了被子一角,把桃花盖住了。
“睡吧。”
凤青瞧了两眼,又把桃花的小脑袋从被子里捞出来,这才转身,这时,嫩生生的小手拽住了他的衣服。
桃花在被子里拱了拱,黑漆漆的眼珠子对着凤青眨啊眨:“青青,你等我睡着了再走,我一个人睡觉会怕。”
凤青沉吟了良久,又坐回榻上,掖了掖被角:“嗯,我不走,闭上眼睛睡觉。”
他耐心不差,只是,又何曾这样极尽温柔。
这小东西,有魔性。
桃花咧嘴笑了笑,便闭上眼睛,安安静静地,眼睫毛颤啊颤……颤了好久,掀开了,乌溜溜的眼瞧了瞧凤青,双手抓着被子,把下巴露出来,软绵绵地说:“青青,我睡不着,我要听故事,娘亲和爹爹都会给我讲睡前故事的。”
凤青眉头紧锁,许久……
声音压得很低,很是轻柔,他讲道:“从前有一只兔子——”
桃花求知若渴般的小眼神一溜,立马兴冲冲地问:“那只兔子是满满吗?”
三句不离小兔崽子。
凤青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不要打断。”
桃花点头如捣蒜,乖得不得了。
凤青满意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这才继续讲睡前故事:“从前有一只雪鸟,”
故事的主人公,说变就变,别问为什么,凤青他高兴!
侯在门口的鸣谷其实也很想问,那只雪鸟是不是他呀,两百多年了,第一次听妖尊大人讲故事了,他竖起耳朵听,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一点妖尊大人以前纵横北赢刀光剑影的英雄事迹。
凤青的声音依旧极其好听,能让人耳朵发痒。
“那只雪鸟他很喜欢种梅树,他就一直种一直种,树越来越多,一棵两棵三棵四棵五棵六棵……”
然后呢,然后呢?
桃花和鸣谷都竖起了耳朵,兴致冲冲。
然后,凤青不急不缓,不瘟不火,不骄不躁地一直数数:“六十三棵,六十四棵,六十五棵,六十六棵,六十七棵……一百三十四棵,一百三十五棵,一百三十六棵,一百三十七……”
一刻钟过去了……
凤青有条不紊地继续:“五百七十二棵,五百七十三棵,五百七十四棵,五百七十五棵——”
这似乎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桃花一愣一愣的,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小声地问:“最后呢?”
凤青浅笑,讲出了故事的结局:“那只鸟一共种了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九棵树。”
所以,若是不打断,凤青要从一棵树一直数到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九棵?
桃花懵:“……”
鸣谷懵:“……”
果然是他的故事,两百年的种树史,一棵不差,妖尊……好算数呀!
看桃花眼珠子睁得大大的,一点睡意都没有,凤青便问“困不困,要不要再讲一个?”
桃花立马闭上眼睛了,说:“桃花已经睡着了。”
她觉得娘亲教的一句话很对,人无完人,凤无完凤。
凤青轻笑,轻轻拍了拍被子里的那一坨,不大一会儿,便传来浅浅呼吸声,凤青这才起身,才发现,他的衣摆还被小姑娘攥在手里,轻轻扯了扯。
真闹腾!
榻上那一坨动了动,露出一个小脑袋,可怜巴巴地说:“青青,我冷,睡不暖。”
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哪里有半分睡意,真真是不消停!
凤青皱皱眉,头隐隐作痛。
桃花很会察言观色,知道惹凤青不高兴了,耷拉下眼皮,银铃般的清脆童音怯怯地说:“你给我暖榻好不好?”
几分撒娇,几分央求,好不可怜。
这小东西,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里,不知融了什么,明明软软绵绵的,却总能戳进人心坎里。
凤青勾勾唇:“真是个小麻烦。”到底是折回去了,“往里面睡一点。”
桃花笑了,抱着圆滚滚的自己就滚到床榻里侧去了,弯弯月牙儿似的眼睛比屋里照明的玉石还要亮上几分。
凤青躺下去,道了句:“鸣谷,你出去守着。”
“是。”
鸣谷笑着叹气,还是这小祖宗有办法,瞧把他家妖尊缠的,都没脾气了都。
合上门,听得见屋里小姑娘欢快明媚的语调:“青青,过来呀过来呀,桃花要抱着你暖暖。”
到底是小孩子,不知公母有别啊,欢喜亲昵全摆上了明面。
倒是凤青,有些不自在,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那圆滚滚的女娃娃的软乎乎的腰上,中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然后,那圆滚滚就自己一点一点滚过来了……一把抱住了凤青!
“……”
凤青僵硬,一双小手就往他腰上钻,胸口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拱啊拱,抬起头来,笑嘻嘻地说:“青青,你身上好冰。”白嫩嫩软绵绵热乎乎的小手,十分不老实,钻到了凤青的腹上,小家伙作惊恐状,“肚子是凉的。”
凤青纹丝不动,垂着的眼睫在眼睑下落下一层灰影,轮廓绷得有些紧,那双不安分的手,还继续动,蹿到了脖子上,蹭了蹭,娇声娇气地说:“青青,你脖子也好冰。”
不只是冷,是冰,像听茸境里千年的积雪,一点温度都没有。
桃花觉得,青青不适合暖榻呀。
那双小手又从脖子上,移到脸上,桃花很轻很轻地摸了一下,惊奇地说:“脸也是。”又挪开,去摸别的地方。
凤青按住她的手:“不准再动。”
小家伙露齿一笑,一把抱住了凤青的手:“手也是呀,好冰好冰。”
她的手,很小,很软,也很暖。
凤青怔住了,任那双小小的手包住了自己的手,耳边,是小女孩特有的稚嫩嗓音,天真烂漫,语调轻扬,笑意沛然地说:“我给你捂捂手就不凉了。”
他抬起眼,小女孩明媚的眉眼便映在了眼底,浅笑嫣然,他怔忡了许久,抽回手,动作有些仓促,声音冷静到毫无波澜:“没有用,我没有心脏,身体自然是冷的。”
没有心脏?
桃花不懂,眨巴眨巴眼,小脑袋一埋,钻过去,八爪鱼一般一把抱住了凤青。
“……”凤青又愣,这小东西,每每都出其不意。
她欢快地笑:“那桃花抱着你就不会冷了。”又往他怀里滚了滚,蹭了蹭,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抖一抖,笑眼弯弯,“青青,我暖不?暖不暖不?”
像个讨好乖巧的孩子,满眼期冀,等着他夸赞。
凤青被她逗笑了,眉间淡淡阴翳散尽了,笑道:“嗯,暖。”
桃花得了表扬,更加卖力地抱凤凰!不要紧,凤凰老了,暖不了榻,那她给他暖好了,娘亲说了,要做个有品德的女子,不倾城不倾国不要紧,但要善良大方,尊老爱幼……
想着想着,桃花的瞌睡虫就出来了。
随后,便安静如斯,风声很轻,许久,呼吸很浅。
小家伙入睡很快,倒是不认床,睡姿却不是很老实,先前是抱着凤青入睡的,这才一小会儿,便手脚乱踢,横着架在了凤青腰上,还时不时踢上一脚,他失笑,轻轻将小东西的手脚放正,起身,掖了掖被子,这才出了屋子。
鸣谷打灯上前。
“小殿下睡了?”这也哄了好一会儿了,妖尊耐心不错啊。
凤青心情也不错,‘嗯’了一声。
鸣谷瞧瞧夜色,也不早了,一边打灯往小筑的主屋去,一边随口念叨了句:“这小殿下,倒是个磨人的。”
本以为妖尊多少会有点不自在不耐烦,不料,他说:“还好。”想了想,补充道,“她很乖。”
这下堵的鸣谷无话可说了,那小祖宗哪止乖,还讨喜吧,瞧把妖尊哄的,心情好得都想飞月亮上去了。
鸣谷又找话题,说起了睡前故事:“妖尊,若是明天小殿下还要讲故事,妖尊您预备着讲什么故事?”
妖尊一看就是不会讲故事的,这种角儿,都是写故事的人,鸣谷预备着明天去藏书院寻几本书来,让妖尊照着念。
可妖尊说:“讲种树的故事。”
“……”他那点种树史有什么好讲的,一次就够干了,难不成还要来第二次?鸣谷好意提醒,“今天不是讲了吗?”
凤青神色自若:“今天是雪鸟,明天讲狐狸。”
“……”鸣谷囧!
那不是他自个儿的故事吗?除了他这只雪鸟,哪里有什么狐狸种过一万三千四百六十九棵,这么换汤不换药是不是太——
凤青突然抬眸:“鸣谷。”
鸣谷立马如站针毡:“妖尊您说。”
凤青嘴角笑意似有若无,勾起三分,一分僵直:“你好像对本妖尊的故事有意见?”
哪敢!
鸣谷立马坚决摇头:“没有!”生怕妖尊大人不信,他赶紧补充,句句犹如肺腑之言,“内容丰富,层次分明,条理清晰,很精彩很精彩!”
他活了快三百岁了,就没这么昧着良心过。
凤青只是笑,双手交叠放在身后,走在雪里,自言自语:“有趣,有趣。”
有趣?
是故事有趣?还是小姑娘有趣?
鸣谷一头雾水,不发一言地乖乖掌灯,自从这大阳宫的小公主踏进听茸境,这千年的积雪都暖了,千年的凤凰也有点人间烟火味儿了。
前半夜,就这么安安生生的过去了。
后半夜……
听茸小筑主屋的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冷风灌进去,将小姑娘低低哭腔也吹了进去。
“青青。”
“青青。”
凤青几乎立刻掀开了眼:“怎么了?”
他嗓音惺忪沙哑,眼底睡意却是被这嘤嘤哭声给惊了个烟消云散,只见不到门一半高的小姑娘正缩在门口,一双冻得通红的小手扒着门,哭丧着小脸,红通通的脸,还穿着单薄的寝衣,眼睛里挂着泪花,一抽一噎地,说:“桃花做了一个好可怕好可怕的噩梦。”
凤青掀开被子,应了一声:“嗯?”他整了整半敞的凌乱衣领,揉揉眉头,有些头疼。
小姑娘懂礼貌,未经允许也不进去,继续扒着门,眨巴着泪盈盈的眼,咬着唇说:“我梦见满满把我装在马桶里,我要爬出来,他就用马桶砸我。”
凤青好笑:“怕了?”
桃花立马飞快地点头:“嗯嗯。”
到底年纪小,容易受惊受怕,夜里总不安稳。
凤青只是迟疑了片刻,便招招手:“过来,一起睡。”
桃花一把擦了眼泪,飞奔过去了,扑得太用力了,将凤青撞了个满怀,他揉揉被小脑袋撞到了下巴,便将她抱进了被子里。
“睡吧。”
桃花乖乖闭眼,缩在凤青怀里,八爪鱼氏睡姿,不大一会儿,就好瞌睡好瞌睡,迷迷糊糊好像听到青青在说话。
他说:“那只兔崽子若是将你装在马桶里,我便任他一辈子都不长毛。”
妖都,赤练营。
花满小兔子蹲在一口池塘前,鼻子突然一痒:“阿嚏!”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抖抖肩膀,冷得缩缩脖子,小光头在月光下能反光了,甚是扎眼,他用力吸了吸气,一阵臭气扑面而来……
那酸爽的味儿,真真是不辜负他面前横七竖八那一排马桶,好地道的屎味儿!
花满小兔子被呛得直翻白眼,暴躁地大吼大叫。
“臭死了!”他一手抓着马桶,一手拿着马桶刷,仰头四十五度,嘶吼一声,“桃花,我恨你一万年!”
不,两万年!
嘴巴张太大,又是一口屎味儿灌进去,小兔子眼泪都给逼出来了:“咳咳咳……”
突然有人喊:“花满。”
花满一马桶刷举起来:“在。”
身后那哥儿们赶紧往后跳了几步,免得沾到这销魂的味儿,他堵住自己的鼻孔,说:“都督喊你训练。”
花满看了眼面前东倒西歪一地的马桶,一脸生无可恋:“可我的马桶还没刷完。”
那哥们儿挥挥跟前的气味儿,说:“训练完了再刷,放心,你的马桶又跑不掉。”心里甚是同情这小兔崽子,才多大啊,就要经历这等磨难。
花满想了想,扔了马桶刷,心想跑掉了才好嘞。
天公作美啊!
当花满训练完回来,就目瞪口呆了:“我的马桶怎么不见了……”
次日一早,早膳的时候。
隔壁队的山鸡妖一脸满意地说:“小花满啊,今天的马桶刷得很干净,不错,再接再厉,别骄傲。”
小兔子:“……”
所以,他是做梦把马桶刷了?这都第三回了呀!
小兔子心想,莫非他是一只不仅没毛还梦游的兔子?人生好悲凉呀。
隔着一堵墙,将赤练营一分为二,以东是男妖的训练场,以西是女妖的训练场,北赢妖风那什么……太开放了,赤练营有规矩:谁都不准翻墙过去滚草坪,滚一次,抽一次!
女妖训练场那头,也是早膳时间。
精卫队的树懒妖女瞧了瞧坐在对面的小姑娘:“你昨晚去哪了?我醒来没看见你。”
对方坐在凳子上,身量太低,矮了一大截,面无表情地回:“训练。”
扔下这么两个字,随后,她跳下凳子,先行离开,身高堪堪长过桌子,垂在两侧的手,手背隐隐能看到蓝色的鳞片。
妖都赤练营是专门训练精兵之地,挑选标准极其严格,任何一个抓出来都是雄霸一方山头的妖,今年例外,收了两只还未修成成人的小妖,不仅进了赤练营,还享有特殊训练,一只是折耳兔族的小公子,另一只便是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杂种。
折耳兔家的便罢了,那可是妖都贵族,是尊上跟前的红人,可这蜥蜴牧獒犬算什么东西。
树懒女妖摔了碗筷,十分窝火:“哼,被小公主选上了就是不一样,眼睛都搁头顶上去了。”
身旁的同伴附和:“就她那杂种货色,就算是大阳宫的清泉水,也洗不掉她那一身卑贱的血种。”
“小杂种!看到都恶心!”
北赢的女妖啊,管不住腿的大把大把,管不住嘴的更数不尽数。
听茸境里,这会儿雪停了,天地一片苍茫,难得远处的暖阳洒下一抹浅浅的,投在雪地里,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颜色,与满地落花交相辉映,万物复苏,好一幅冬日雪景图。
北赢风光,当属听茸境。
雪鸟叽叽喳喳,鸣个不停。
榻上的人皱皱眉,没有睁开眼,慵懒地扯了扯衣领,露出白皙分明的锁骨,伸手却触到软乎乎的一团,那一团从被子里拱出来。
“醒了没?”
脆生生的童音,十分好听,将屋外聒噪的雪鸟鸣叫盖了过去,悦耳动听得让人心情舒畅。
“青青。”
“青青。”
桃花手脚并用,爬到凤青身上,扯他的衣服,锁骨露得更多了,好白好漂亮……桃花砸吧砸吧嘴,好像玉露团子,好想咬……
凤青扯扯嘴角,笑了笑,睁开眼,便看见胸前一只圆滚滚的团子,撑着下巴,抿着嘴笑:“桃花早就醒了,青青,睡懒觉不好哦。”
睡懒觉?
也不知是托了谁的福,一晚上没消停。
凤青心情好,鬼使神差地伸手戳了戳那张软软的小胖脸,一戳一个璇,滑滑的,嫩嫩的,手感十分好。
------题外话------
这波日常完了,就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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