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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拜年事多,酒席应酬,更新缓慢,罪过罪过。
现奉上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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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昆仲都很孝顺,姜父要去亭中,姜俏当然跟随。
他和姜枫不同,因从师求过学,在某种程度上与陈松相似,等到诸少年不再尾随后,他解释似地说道:“澈君,适才诸人皆与吾兄交好,没想到会忽然来吾家中,绝非吾家有意相抗。尚请毋怪。”瞧了瞧走在前边的轺车,又放低声音,细声说道,“多谢澈君遣人送讯。”
周澈把坐骑让给了姜父,由韦强牵马,自己步行,问姜俏:“既然得了报讯,为何不带老父出外暂避?”
“吾兄从没有过夜不归宿,昨夜未归,吾父连问多遍,不得已,只好以实相告。今天澈君遣人送讯时,吾父也在,执意不走。”
也是,儿子杀了人、犯了法,亡命在外,做父母的肯定不会想着出去躲避什么的。周澈叹了口气,说道:“你且安心,老父到了我的亭中,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言及此处,下意识地又回头望了眼来路,远远的地方,诸少年尚未散去。
陈松、刘需近午方到,一番转下来,天已薄暮,两人急着交差,没再停留,直接回县里去了。
在经过横路亭的时候,陈松停下车,交代了周澈等人两句:“姜枫朋党众多,吾等将其老父带走时,皆有不平之色。此皆亡命徒也,卿等需多加防备,若有事,可急敲警鼓,向邻近诸亭求援。”
亭有治安之责,亭中备的都有鼓,遇到大群盗贼、难以对抗的时候,可以鸣鼓示警,招呼邻近的亭、或者亭中住民前来救援。
“是。”
周仓让周澈、裴元绍、韦强先把姜父和姜俏带回亭部,自将陈松、刘需、二人送到本亭的边界处,方才转回。
回到舍院内,诸人皆在前院。
严伟小跑过来,接过缰绳,将坐骑牵去马厩。庆锋奉上水于众人:“你们回来的了。查封的事咋样?”
周澈问道:“姜父和姜俏呢?”
“按照惯例,阿庆把他们安排到了后院。”周仓道。
周澈猛地想起一事,刚才没嘱咐,可千万别把姜父关进犴狱里边了,忙又问道:“后院哪里?”
“南边的屋子都空着,随便找了一间。”
没关进犴狱就好。周澈想了想,说道:“南边房屋简陋,整天见不到日头,阴暗潮湿。老丈年纪大了,怎能住在那里呢?”
邢刚察言观色,问道:“澈君的意思是?”
“安排到北边住吧。”
“北边?北边的屋子虽也空着,但依照惯例,是只供过往官吏住的。”
“将我的屋子腾出来就是。我搬到南边去住。”
周澈是亭父,他乐意住哪儿就住哪儿,邢刚没有异议,叫了庆锋过来,又给他说了一遍。
庆锋也没意见,但为周澈考虑,说道:“姜父年迈,住到北边自然最好。可是澈君,此事若传将出去?会不会有损你的清名?”
“缉捕姜枫是为国法,照顾姜父是为人情。朝廷提倡尊老,怎能为了抓捕逃犯就把人情丢掉呢?”
本来徇私的一件事,被周澈这么一说,倒成了响应朝廷号召。庆锋被说服了,称赞道:“澈君真是仁义。”便去后院。
众人来到南边屋中。进入屋内,见姜父坐在床上垂泪,姜俏跪在地上劝慰。周澈笑道:“老丈垂泪,可是因为嫌弃这屋中条件简陋么?”
姜父只是哭,不说话。
姜俏答道:“没有被关进犴狱,已经感谢澈君的好意了,怎么敢嫌弃简陋?老父是因担忧二兄,故此难过。”
“别难过了。老丈,走,换个地方住。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
姜父抹了把眼泪,说道:“亭部的厚意,老身领了,可怎么能劳烦你炊食呢?”
“老丈称我名字即可。来到了我的亭中,怎么反而和我见外了呢?我和俊杰是同学,你是俊杰的父亲,也就是我的长辈,在我这里,你尽管放下担忧,饭时吃饭,睡时睡觉。”
姜父垂泪不止。
周澈又道:“姜枫纯孝,因此才犯了国法。老丈,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家二郎也是不想看到的啊!”拉着姜俏起身,说道,“来,扶老父去北屋。”
姜俏不知北屋是周澈住的,来到室内方才觉得不对,墙边放的有周澈的行李,墙上的环钉挂得有周澈的衣服,不安地问道:“这是?”
庆锋、韦强跟从在侧。韦强伶俐地替周澈说道:“此处本为澈君住处,因体恤老丈年高,怕南屋阴寒,所以特地腾出来,请老丈居住。”
姜俏吃惊地说道:“这怎么可以?”
周澈的好意可能让姜父想起了姜枫的孝顺,更加的悲伤了,枯瘦的手指抓住周澈的手,哭道:“我儿,我儿!”
庆锋将床上的褥子、单被整理好,请姜父上床坐下。
周澈空出手来,与庆锋一道儿拿了行李、衣物,告个罪,先出了屋子,把东西放到南屋。
姜俏追了出来,不顾地上脏不脏,五体投地、纳头就拜,感激涕零地说道:“澈君厚意,本不敢受;老父年高,又不敢辞。君之高德厚恩,不知该如何报答!”
周澈装作不高兴,避开他的行礼,说道:“因为你我同学,所以我体谅老丈年高,把屋子让给了她。你这样的作态算什么?难道我指望你的报答么?”
姜俏到底年纪不大,没啥城府,登时满面羞惭,从地上起来,说道:“是我错了。澈君,你的厚恩我会牢牢记住的!”
“叫我皓粼吧,澈君、澈君的,听起来太生疏了。……,对了,我听卫伯文说,你字可是俊杰了么?”原来周澈回到汝南后,周仓告诉他,周澈,字皓粼。
姜俏执礼恭敬答道:“这是昔在先生门下时,得过一个字--俊杰。兄字可是取自《诗·唐风·扬之水》:扬之水,白石皓皓,白石粼粼之句?”
“是也。汝字俊杰,吾闻《尚书》之曰:‘旁求俊彦,启迪后人’。当以冠德州里,盖清庙之光晖。我的族公对你深有厚望啊!。”(庙者,庙堂朝廷之义。)
“是,澈君。”
“还叫澈君?”
周澈比姜俏大好几岁,对其又有恩,他怎么也不可能直呼其字,犹豫了会儿,叫了一声:“……,大兄。”
“哈哈。”
周澈畅快大笑,心道:“俊杰虽有聪慧,年龄小,质朴天然,只不过对他父亲稍微照顾了点,居然就要兄事於我了。”这才是真的意外之喜,非常愉快。
虽说到现在为止,连姜枫的面儿还没见着,但至少通过努力,得到了他弟弟的好感,他又想道:“姜枫结交游侠,必不会像俊杰这样,没有城府,轻易倾心,但是只要对他父亲苦下功夫,也未必不能拉拢。只不过,……,陈松刚严,又被姜枫的朋党激怒,回到县里,定会说动县君,大举搜捕,也不知姜枫能不能逃得掉?万一被抓住?”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耳朵里听到的再多,不如亲眼见一次有用。此前,他对姜枫的了解只从耳闻,虽奇其为人,但对此人的态度是“千金买马骨”,对其生死并不在意,只想通过人们的口耳相传,把他的种种姿态、将他“敬重豪侠”的名声传扬出去就行了。而现在,在亲眼见识过姜枫朋党的声势后,有点放不下了。
“若能得此人相助,聚众易耳!……,可惜我只是一个亭部,权力有限。别说游说县君放弃追捕了,连陈松的威严也触犯不起。唉,且走走看看,以后再说吧。”
当晚,周澈果真亲自下厨,做好饭食,又亲捧进北屋,以子侄之礼,跪请姜父进食。姜父怎能吃得下去,在他百般哄劝之下,勉强吃了一半。
他跪请进食时,庆锋在边儿上,等他端着食盒出来,问他:“澈君为何对姜父行此大礼?”
周澈理直气壮,说道:“俊杰与我同学,今又兄事于我,我当然要对老丈行子侄之礼了。”这句话听入姜俏的耳中,使他越发感动。
……
秋季的天气,白天热,晚上凉。周澈是年轻人,体壮,不怕冷。姜父年纪大了,又正悲恸难过,最容易得病的时候,晚上只盖一条单被,未免太薄。因此,他又找庆锋,问有没有复衾。
复衾,即填絮的被子,比较厚实保暖。
庆锋有点为难,说道:“有是有,但一年没盖了,也没怎么晒,怕会有潮气。”
韦强乖巧,说道:“要不将小人的单被拿去,暂请老丈盖上一宿?加上原来的那条单被,两条也足够取暖了。明日早早地取复衾出来,晒得暖暖和和的,再给老丈使用。”
被他提醒,严伟也说:“对,先拿小人的给老丈盖吧。今儿晚上,小人可以和阿强合用一条。”
换房间,亲手下厨、跪拜奉食,添被褥。这哪里是被扣押的待遇?分明是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姜俏虽也知有“同学”的这层关系在,他的父亲来到横路亭后或不会受苦,但却也没有想到周澈会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感动至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吃过饭,周澈抱着单被送去北屋。年纪大的人本就瞌睡少,姜父又思念儿子,更无困意,坐在床上,拉着俊杰的手,涕泣不住。
俊杰尽管孝顺,但年纪小,不会说话。周澈虽也年轻,可两世为人,哄哄老人家的本事还是有的,说几句劝解的话,逗两句笑话,虽不致令姜父破涕为笑,但总能稍缓难过。到的后来,反倒没俊杰什么事儿了,姜父也不怎么哭了,握住周澈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
他话中的内容,在眼下这种气氛中,自然离不开姜枫、姜俏兄弟。
通过她的话,周澈也慢慢加深了对姜枫的了解。这一夜,周澈在北屋直待到灯油燃尽,姜父不知不觉的睡去为止。
俊杰年少贪睡,兼之昨晚就没怎么睡,比较困倦,后来姜父又不怎么和他说话,也伏在床边睡着了。周澈没叫醒他,把袍子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院中空气清凉,浸人肺腑。他穿着单衣,站在树下,伸了个懒腰。
前院鸡鸣,已是东方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