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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哪儿伤着了?”白艾泽心急如焚地蹲在尚楚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眉头紧蹙,声音又急又快,听起来有几分严肃,“怎么回事?哪里疼?出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尚楚怔怔地看着他,表情一片茫然,手腕抖得很厉害。
“阿楚?”白艾泽见他双眼无神,脸颊惨白,一点温度都没有,顿时心头一沉。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从没见阿楚如此失魂落魄过。
白艾泽没有再追问,先是用力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再把温热的手掌覆在他脸上,放缓了语气,轻声说,“对不起我太急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了?还是有人趁我不在欺负你了?和我说说好不好?”
“我......”
尚楚张了张嘴,一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白艾泽牵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反复说:“没事了,我在这儿呢,没事的阿楚,没事了。”
尚楚眨了眨眼,喉结不住攒动。
一边的秦思年愣了愣,低头看着白艾泽的后脑,眼神很是复杂,而后又低落地抿了抿唇。
他喜欢白艾泽,因为白艾泽是天之骄子,是矫矫不群,是卓尔不凡。他知道白艾泽不乐意搭理他,但他根本不在乎,像白艾泽这种出众的alpha理当这样。他享受那种仰望白艾泽、跟在白艾泽身后亦步亦趋的感觉;他喜欢白艾泽用那种淡漠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他这样家世显赫的omega,只有白艾泽这样的alpha才能配得上。
他一直都是抬起头才能看到白艾泽,这是他第一次以自上而下的角度看着他。原来白艾泽也不是永远都高高在上的,他也有这种时候——也有在某个人面前放低姿态、温声软言、小心翼翼的时候。
秦思年看见白艾泽从口袋里取出一方干干净净的手帕,动作极其轻缓,一点一点地擦干净尚楚脸上的污渍。
尚楚很脏,衣服上挂着血点,还沾着不知道什么脏东西,凑得近了还能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连往来的行人都受不了这味道,捂着鼻子嫌恶地避开,白艾泽却和一点没察觉似的,抚摸着他的脸,耐心地哄他:“怎么了?被欺负了哭鼻子了?连我都不好意思告诉?”
“谁能欺负得了我?”尚楚总算回过神来,双手环胸,又微微侧了侧身,想要遮住自己脏得不能看的白t恤,笑了笑说,“怎么这么巧,你怎么也在这,哈哈真巧......”
白艾泽见他要拉开话题,不禁皱了皱眉,双手扣着他的肩膀,强行掰正他的身体,尚楚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挣了挣:“你离我远点儿,我身上这都脏了......”
白艾泽脱下自己的外套,把深黑色外套披在尚楚身上。
尚楚闻见他衣服身上清爽的肥皂水气味,喉头一酸,推脱说:“不用,把你衣服都弄脏了......”
“手抬起来。”白艾泽平静地说。
尚楚一愣,顺从地抬起手臂。
白艾泽帮他穿上衣服,又仔细地系上每一颗扣子。
最后一粒扣子系好,尚楚一直紧绷的肩膀肌肉微微松了松。
其实他也怕,也怕路人皱着眉捂着鼻子从他身边经过,也怕对上他们反感的眼神,也怕别人看见他狼狈又肮脏的样子,他是最要面子最好强的人,他在意的不得了。
他脏他臭他失魂落魄,白艾泽用一件衬衣就帮他遮住了。
他的alpha又帮了他一次。
“怎么流血了?”白艾泽的声音平缓却有力,“哪里伤着了?”
尚楚吸了吸鼻子,眼神虚虚落在白艾泽额头上,片刻后才说:“不是我,我没事,我爸出了点事,我送他过来。”
知道他没有受伤,白艾泽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叔叔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啊,”尚楚突然咧嘴一笑,嘻嘻哈哈地含混道,“就和别人打架呗,牙断了半颗,嗨!他这个人你也知道,没什么大事,真的。”
“叔叔现在人呢?”白艾泽问。
“还在里头处理伤口吧,”尚楚耸了耸肩膀,没心没肺地说,“不知道,我还回学校赶着上课呢,没工夫管他。”
白艾泽定定看着尚楚,似乎觉出了哪里不对劲,但细想之下又找不出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他知道阿楚和父亲的关系有多糟糕,也知道阿楚不想让他插手尚利军的任何事情,加上尚楚状态明显不好,于是便也没有追问,轻轻捏了捏尚楚的手腕:“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尚楚摆摆手,“你妈妈是不是病情加重住院啦?你快去照顾她,我自己回去就行,丢不了。”
一直安静站在边上的秦思年突然插话:“尚叔叔伤得重吗?需不需要住院观察呀?手续都办了吗?要不要我们帮忙......”
我们?
他和谁“我们”呢?
尚楚哼了一声,抬头看着秦思年,嬉皮笑脸地问:“小秦?你来医院干嘛?是令尊病了还是令堂病了啊?要是二老身体健康,那就是你有病啊?”
秦思年一噎,提着果篮的手指紧了紧,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低声说:“乔阿姨生病了,我来探病的,这几天我都在陪着乔阿姨。”
这几天都在陪着?
那就是说他这几天都和白艾泽待在一起了?
尚楚闻言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瞥了白艾泽一眼,白艾泽牵着他的拇指摇了摇,一脸无奈地撇了撇嘴,表示“不关我的事”。
“哦哦哦那是辛苦你了,你说这乔阿姨和你非亲非故的,你都陪护了好几天”尚楚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问道,“你学的是护工专业,过来这儿实习的是吧?”
“你——”秦思年气得跺脚,一个字都回不上来。
尚楚冲他比了个大拇指:“不求回报默默付出,佩服佩服。”
说完,他又拍了拍白艾泽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叮嘱:“人小秦这么辛苦,你得给人加工资听见没,不是每个陌生人都有这种好心肠,这世道还是有好人哪!”
白艾泽见他对上秦思年突然就和打了鸡血似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状态满格伶牙俐齿起来了,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莫名其妙地生起一股满足感。
阿楚是吃醋了吧?
“听没听见哪?”尚楚在他耳边吼了一声。
白艾泽勾唇笑了起来,纵容地点了点头。
“行,那我回了啊。”尚楚站起身,对秦思年摇了摇手,“拜拜小秦。”
秦思年垂着头,畏畏缩缩地挪到白艾泽身边站着。
“我有个认识的朋友也在首警上学,”等尚楚转身,秦思年才小声对白艾泽说,“我听说尚同学的爸爸早上去......”
尚楚脚步一顿,转回身笑着说:“白sir,要不你送送我呗。”
“好啊,”白艾泽像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笑吟吟地走到他身边,“尚警官。”
“可是乔阿姨她......”
秦思年小跑两步想要追上去,尚楚偏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很冷,结着碎冰一般的冷,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秦思年背脊一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艾泽和尚楚已经肩并肩走出了医院大门。
他胸膛里像有根小针在不停地戳着他,扎得他又疼又酸。
秦思年站了半响才转回身,刚要迈步,眼神不经意往地上一瞥,在尚楚刚才坐过的小板凳边看见了一张对折起来的薄纸,看材质像是发票一类的东西。
应该是从尚楚口袋里掉出来的。
他捡起打开一看,是张医院收费单据。
病人姓名叫尚利军,姓尚,应该就是尚楚爸爸;科室......
秦思年一振,不是和人打架而已,怎么看的是肝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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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胆相照啊白sir!”尚楚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过干瘾,斜眼看着白艾泽,“你和那个小秦的情谊属实令人羡慕,你陪你妈他陪你,他明知道你陪你妈还要来陪你,你也知道他其实是陪你却说是陪你妈,咱也不知道究竟是他陪你还是你陪他,总之是陪来陪去、一来二去、眉来眼去就对了呗!”
白艾泽被他这一通来来去去弄得脑袋都大了,笑着说:“尚警官?这是吃醋呢?”
“那没有,”尚楚冷哼一声,“我扫|黄。”
“......”白艾泽哭笑不得地扶额,“冤枉。”
“滚你妈的!”
尚楚烟瘾上来了,掏出打火机想点,当即被白艾泽拦下:“伤还没好,不许抽烟。”
“屁事贼多。”尚楚嘟囔着抱怨一句,乖乖把打火机塞回裤兜。
“脸上痂怎么破了?”白艾泽皱眉,“有没有好好上药?”
“有有有,”尚楚一心虚声音就大,“就是不小心蹭了一下!”
白艾泽无声地叹了口气,送他到了校门口:“阿楚,乖乖上药,不许抽烟,不许喝酒,不许吃酸辣,等我回来。”
“每天都这几句啰啰嗦嗦的,”尚楚笑了笑,又说,“后头就考试了。”
“我就回来了。”白艾泽看着他。
“哦,随便你,爱回不回。”尚楚哼唧了两声,“我看你在外头也挺美的,小秦还给你买果篮提果篮,多听话,是吧?”
白艾泽眯了眯眼,淡淡“嗯”了一声。
“你他妈还挺陶醉!”尚楚笑着踹了他一脚。
“他是我妈妈世交的儿子,”白艾泽认真地解释,“我没......”
“行了行了晓得了,”尚楚挥手打断,又揪着他的衣领一脸嚣张地说,“反正我不喜欢他,你不许和他讲话,不许对他笑,不许帮他提果篮,听见没?”
“好。”白艾泽笑着应允,“那工资呢?给不给发?”
“靠!”尚楚松开他,“败家玩意儿,不许发!”
预备铃打响,尚楚说要上课了,让白艾泽赶快回医院,白艾泽站在门边,看着尚楚的身影上了坡,拐进了教学楼,这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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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楚没有进教室,他在拐角靠了会儿,又从教学楼出来,去了后山那个小树林。
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尚利军闹事的照片和小视频在各个群聊间传播着,大部分alpha们在讨论尚楚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尧在内的小部分人叫他们闭嘴,说这事儿本质上和尚楚有屁关系。
没关系吗?
尚楚蹲在草地里想,怎么就没关系了,最大的关系就在于他是一个omega。
自诩牛|逼的alpha们竟然输给了一个omega,受挫的自尊心和虚荣心必须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
尚楚想的比谁都通透,但他还是难受。
其实白艾泽的衣服盖不住他里头那件t恤的臭味,一路回来他自己都闻见了,白艾泽怎么可能闻不见呢?白艾泽很快就会看到那些四散的照片和视频,他有多少件外套能替自己遮掩的?
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尚楚一颗一颗解开扣子,脱下衬衣,像生怕把这件衣服弄脏似的,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到一边。
接着,他掏出一根烟,又摸出打火机,哆嗦着给烟头点上火,深深地吸了一口。
尼古丁进到肺里才觉得好受了点,尚楚叼着烟屁股,点开宋尧的头像。
——阿尧,借我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