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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恨生再翻了几本奏本,懊恼的扔下奏本,喊了一声:“王德,煜熙和尔蓝呢!”
“回皇上,小皇子和小公主在园中嘻耍呢!”
他腾地起身,迈着大步直出凤秦宫,王德急的抹了把汗,朝舒碧薇使使眼色,急急跟了上去。
“父皇!”小人儿瞥见他,晃着小身子便朝他走来。
那口齿不清的呼唤乐得他笑吟吟,直接过去一手抱起一个,又是哄着他们不断的叫着父皇。
舒碧薇看着嬉闹在一起的三人,有着百般的愁结,原本的甜蜜应属于她的,奈何上天的一场戏弄,她失去了一切,手不觉抚上肚子,眉宇间是拂不散的愁思。
瞥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周恨生眉微皱,抱着小人儿走到她身边,冷嗤道:“怎么?连煜熙和尔蓝也不要了?”
舒碧薇回过神来,看向两张粉嘟嘟的小脸,手动了动,终是没从他怀中抱过一个。
周恨生冷冷扫了她一眼,径直抱开了小人儿。
舒碧薇涩涩一笑,有时候不该去乞求那么多,在青城山的时候,她已想得很明白,她无法再留在他身边亦是无法带走他们,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候着,即便这样,她依然会很快乐,也会很满足!
太后瞧着悠哉进了淑仁宫的周恨生,嘴角浮现出算计的笑。
周恨生行礼淡然入座,舒碧薇暗咬牙侍立于他身后,不做声色的揉揉背,这才发觉贴身宫女不是如此好当。
“香娥,让她们出来!”
只见几个宛妙女子随着梅姑姑款款而出,皆是姣若春花、媚如秋月,她们盈盈向太后、皇上行礼,并一一报上名儿。这些女子她是知道的,是太后专为充实后宫选的女子,是他所应允的,手握了一握,她垂下了眸。
周恨生饶有兴致的瞧着她们,侧头看向太后:“不知母后欲如何甄选?”
太后干咳一声,朝香娥示意,香娥会意:“梅姑姑,开始吧!”
梅姑姑颌首:“奴婢谨遵照太后懿旨,依照惯例,考验她们的琴棋书画,先是琴艺!”
几曲一过,舒碧薇暗吸口气,定睛细瞧几人,容貌上流、姿态姣好,料是出身不凡,琴棋书画又怎会落下,比起她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果真琴棋书画比下来,谁人也分不清哪个的高低。
周恨生揉揉额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人儿,一脸漠然,暗咒:果真是自己找罪受!
香娥侍奉太后喝了口茶,太后幽幽的问道:“皇上,这些女子如何?哀家择的这些女子可合皇上的心意?”
“颇合朕意!”周恨生笑笑,侧头看着舒碧薇:“依你之见,这些女子比起朕先前那病薨的皇后,孰人要讨人喜欢一些?朕该选哪一个为妃呢?”
舒碧薇扯扯嘴角,柔柔福身:“奴婢不敢断言!”
“让你说,你就说,何必磨磨蹭蹭!”
她咬紧牙关,僵硬的吐出一句:“几人的才情皆是天下少有,又如此合皇上的心意,不如将她们全册封为嫔妃?”
太后暗自好笑,点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反正后宫空乏,不如择日封为嫔妃好了!香娥,回永福宫!”
香娥扶着太后悠然出了淑仁宫,周恨生早已是一脸铁青,冷冷扫了她一眼,迈着大步而去。
舒碧薇杵了好一会,见几个女子正兴高采烈的互相贺喜,深吸口气,迈步跟上去,未出淑仁宫,却见王德突地返身:“皇上说了,今日无须侍候了,你退去吧!”
有了这一句,舒碧薇甚无趣味的找了个寂静的地方,苦笑,原以为不会在意却还是很在意,即便在意又如何呢?她叹了口气,黯然坐在回廊处,从怀中掏出医书,认真研讨柳大夫教的医术。
“姐姐,你可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宫女?”她看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身前突然来了两个小宫女,她们不由分说拉起她:“姐姐,快回去吧!皇上正找你呢!宫里都要乱套了,到处寻你呢!”
“不是说不用伺候么?”舒碧薇嘟喃道,怎么以前没觉得他变脸是如此之快啊!
不消一刻,在两个小宫女的拽领下,舒碧薇匆匆到了御阳宫,瞥见王德难看的脸色,不觉咽咽口水:“德总管,不是说……”
“你再不来,小的脑袋就掉了!祖宗啊,别乱跑了!”王德一见她如蒙大赦,朝她摆摆手:“皇上正在里头梳洗呢!赶紧去!”
本往里走的脚步倏然顿住,舒碧薇咬唇道:“我不去!”又不是不知道他梳洗的时候有多惹人,她犯不着自己找罪受。
“可是——”王德为难的看着她,怎么觉得他才是最为难的一个啊。
舒碧薇犹豫了一下,微抿唇:“德总管,你可听我一句?!”
王德皱眉,一时不解。
舒碧薇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王德着实吓了一跳,她有些无辜的摊摊手:“莫非德总管想要领略一下皇上的冲天怒气?”
王德见舒碧薇侯在宫外一脸自得,有些担忧:“娘娘——”
见她皱起眉,王德急急改口:“春柳,要是皇上大发雷霆,那可怎么办?”
“再找一个美女给皇上消消火气不就得了!”如果那是他想要的,那么就这样吧,她干干脆脆的放手,守着他就够了。
王德擦了把冷汗,暗道,娘娘,别怪小的心狠,皇上若发火了,小的肯定把你推出去挡住的。正思量间,小宫人领着一个曼妙的女子到得跟前,舒碧薇打量着她,微微一笑,早在淑仁宫比试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名唤方雯筠的女子要来得讨人喜欢一些。
“走吧,跟咱家来!”
王德引着她进了内殿厅室,周恨生坐在温池中眯眼看着王德身后的女子,冷冷道:“她呢?”
她自是指舒碧薇,王德吞吞口水:“春柳还没找到。皇上,这是雯筠姑娘,且让她侍候皇上吧!”
脸骤然一沉,周恨生挥退厅室的几个宫人:“谁的主意?!”
王德打了个寒颤,依然坚持,推了推她:“还不过去侍候皇上?!”
“不要再让朕问一次!”
他噗通一声跪下,冷汗直冒,一下全兜了,管她千交代万叮嘱的:“回皇上,是娘娘,不,是春柳的主意!”
“把她给朕捆进来!”
“是!”王德很是干脆的应了一声,这可是自己老早就想做的事,把她捆在他面前,随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当下正欲拉着方雯筠离开,周恨生阻止道:“让她留下!”
王德颤颤的出了厅室,周恨生毫不避讳,从池中起身,披上衣裳,方雯筠何时见过此等情形,脸色绯红,窘迫中却带着喜悦。
舒碧薇挣扎着,咬牙切齿道:“王德,你出卖我?!”
“皇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小的实在是没办法啊!”
“皇上,春柳在此!”王德推搡着她进去,颤声禀道,偷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方雯筠,真想拉着她离开,那可就好办多了!
周恨生朝他挥挥手,他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舒碧薇,你好大的胆子!既然你如此想见朕与别的女子欢好,不如成全了你,你就在此处好好看着吧!”
他抱起方雯筠直接往床榻上而去,瞬间两人交颈缠绵在一起。
低低的喘息声、呻吟声让她又气又恼,幔帐下交缠在一起的身子完全迷蒙她的眼,舒碧薇死咬着唇,强抑着自己的难受,如今的她又有何资格呢?
身下的美人百般妩媚,只等着他的疼惜,周恨生却毫无兴致,瞥了一眼抱膝坐着的她,推开身下的人儿,喝道:“出去!”
方雯筠疑惑不解,怔怔的看着他,当那阴沉的目光扫向她,她慌张的爬起身,拉整了下衣裙,疾奔而出。侯在外殿的王德捂着嘴偷笑,以后他的日子可就好过了,他挥手退去所有的宫人:“都撤了吧!”
周恨生走到她身边,抬起她的脸,见她满脸皆是泪水,冷哼一声:“怎么,不是你将她送到朕床上的吗?有什么好哭的?”
她将头埋在膝上,一声不吭。
“舒碧薇,朕就不该太容你!”
周恨生直直抱着她进了厅室,毫不怜惜的将她扔进温池中,她一时来不及反应,呛了几口水,仓皇站起。他已再不管其他,动手剥落着她的衣裳。
“不要碰我!”她费劲的扯出一句,喉中不畅,又是干咳了几声。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当她身上的最后一缕衣裳滑落,周恨生一手抚上她的脸颊,呼吸粗重起来:“好好取悦朕,不然朕绝不让你好过!”
“你还要我吗?”当她问出口时,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一个人,以为可以忘的,以为会忘的,但她却还记得,清清楚楚的记得。
周恨生喉咙一动,倏然俯头吻住她的唇,拼命吮吸着,瞥见她双眸睁得大大的,皱眉离开她的唇,粗声道:“你真是不懂风情!”
“你真的不嫌弃我么?”她同样记得,他是怎样让她喝下那药的,说她再没有资格求他!
“你是在青城山休养得太久犯傻了么!”
周恨生冷哼一声,拽着她出了温池,扯过柔巾揉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温柔得令她失神,她尚未回过神来已躺在了榻上。他粗喘着气凝视着那莹洁的肌肤,亢奋不已:“舒碧薇,别再折磨我,我会活不了的!”
她怔了怔,抵住他欲俯下的胸膛,咬牙道:“我不要你碰过别的女人再——”
他捂住她的嘴:“很快你就知道朕有没有碰过其他的女人了。”
猛烈的激情在摄人的吟哦中一发不可收拾,他笑着将她啃噬殆尽,瓦解他欲成狂的情,浇熄他欲焚身的欲,极致酣然。
在含糊不清的求饶声中,他无比满足的拥着她,轻咬了她的脸颊一口,好笑的俯头看着怀中懊恼万分的她:“现在碧薇觉得朕有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她不再说话,挣扎着欲起身,周恨生紧紧锁住她,扳过她的脸直视她的双眸:“舒碧薇,我不去问你和萧笙天有何纠葛,你只需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女人,上天入地都是我的女人。我不会再让别人从我身边带走你,再也不会!”
她静静埋首在他胸膛中,良久,淡淡问道:“你是因为煜熙和尔蓝才留下我的么?”
周恨生滞了下,狠狠往她的唇咬下去,血腥味蔓延而开,他舔着她唇角的血:“还敢再说吗?”
舒碧薇眼眶刹那一片晶莹,颤声道:“我真的怕,怕你不再要我,在青城山的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奢求什么,只要让我偶尔能看看煜熙和尔蓝,偶尔能看看你,我已经很满足。你要册封嫔妃就册封嫔妃,要我去浆洗房或去哪,我都无所谓,只求你不要赶我走!”
“对不起,对不起……”他紧紧抱住她,一遍一遍在她耳边说道。
有太多的抱歉,太多的愧疚,绝不是几句歉意所能弥补的。那日,舒翎羽进宫,见了他,说的皆是些平常的话,但有一句,他是记下了:别再用皇上的深情去伤害能带给皇上满足的人,不然,最后皇上会失去所有的一切!凤秦王朝可以没有他这个皇上,但他绝不能没有舒碧薇,她是他不能失去的。
舒碧薇已是哽咽不已,他就那样霸道的要了她的人,再霸道的强占她的心,她终究无路可逃,只有在他身边才能活下去。
“舒碧薇,你还欠朕一样东西,朕必须讨回来!”他温柔的擦拭着她的眼泪,见那泪眸不解的看着他,他微扬起嘴角:“你没保住朕的孩子,朕要你还朕一个!”
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他的激情将她完全覆没。
“玉佩?”舒碧薇端详着手中的玉佩,抬头看向他:“为何给我玉佩?”
周恨生嘴角轻扬,规规矩矩的整整她的衣裙,将玉佩系在她腰间:“以后你必须随身携带它,不许再还给朕了!不然朕轻饶不了你!”
舒碧薇浅浅笑了一笑,有些纳闷。
“此乃天凤玉佩,是给皇后的信物,十几年前,朕把玉佩送给了一个爱哭的小丫头!”
“那为何还在这?”
周恨生环抱住她:“后来那小丫头的娘亲竟将玉佩还给了母后,并将那得意的小丫头送到了清水庵,让朕的皇后差点当了尼姑,岂料上天成全,再次将那丫头送回了朕的身边。”
明白他所说的是自己,她嫣然一笑:“皇上又在唬弄人吧!娘亲可从没跟我提过这事儿呢!”
“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母后,母后还说当时我咬了你一口,你就哭个不停呢!”他非常自觉的省略掉周紫川那一段,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他都抢到了她:“你注定只能是朕的女人!”
她倚着他的胸膛,静静聆听着那噗噗的跳动,师父,你说我尘根未断,会害了自己,确实是,我害了自己,却能如此得一心,死也甘愿了!有他在,她再没有可以忧心的了!她抬眸定定凝视着他的深眸,声音柔和又坚定无比:“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甫收拾好的衣裙,登时就又乱了,他得意的斜勾起唇畔:“舒碧薇,你的话朕很受用!”
他的手,其实沾满鲜血,皇权周位之下,处处是罪孽,但终不枉他如此卑鄙、不枉他如此无情,有她的完全交付,当真无憾!
三月初八,皇上携皇后前往望月山庄参见礼宴,宴罢,二人离开望月山庄,屏退左右,夜游京都。……
四月十五日午时,皇上、皇后二人身穿便服前往楼外楼,用膳后回宫。……
八月,皇后以楼外楼的名义在金碧大街开了一家医馆,名为济和堂。……
十一月十九日凌晨,皇后诞下麟儿,三日后,取名为晟奕,皇上大喜,大赦后宫。……
萧笙天将密函折好,放入红木匣子中,每十日,探子会从京都传来有关她的消息,每日巨细毫无遗漏的呈报,这是他唯一可以珍藏的,不会伤害她的小小自私。
他远远的守望着,静静守望着她的幸福。
想她的时候,他会细细的读着每一封密函,犹如她在身边。
相识虽是短暂,却深深浸透他的骨髓,每一份甜蜜、每一丝心动,成全了他一生的痴情。
整整一年,他的伤方痊愈,那是回京都之时,周恨生派人劫杀他时留下的,但他终于回到了江都城,伤痕累累。
他没去追究,更不会与她提及,那是他欠了她的。
三年后,赫哲国陛下驾崩,临危之前,曾传他到跟前,只说了一句:那个女子是凤命,但赫哲国却并非她的栖息之地。
原来,根本不需要太多掩藏,父王都知道。
十日后,萧笙天即位,称珩王,封太子妃阿丹卡为王后,追封已逝的柔妃为昭德王后,珩王在位期间励精图治、锐意进取,赫哲国一片繁华景象,可与凤秦王朝相媲美。
萧笙天细细抚摸着有着她的消息的最后一封密函:六月十日,凤秦王朝周恨生传位于瑞王周紫川,携皇后和皇子、公主,以及侍卫陆轩、杨银等人同游黄海,从此不知所踪。
那是他即位后的第八年,但远远不止,从他们不知所踪至今已有十年了,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他涩涩笑笑,将密函小心翼翼的放入木匣中。
“陛下!”阿丹卡端着一碗药进了书房,婉声道:“陛下,该喝药了!”
萧笙天抚抚胸口,那是她刺伤的,一直没有任何的不适,以为像她那样,在自己的心口留下一个烙印,淡淡的,却也不至于太痛。可这一年,不知哪一天起,那沉寂的伤口忽似裂了开来,痛,撕裂的痛着。
他捧起碗,缓缓的喝了下去,淡笑着看着她,温柔的说道:“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的陪伴!我死后把红木匣和我同葬一处吧,也算圆了我的一场守望。”
阿丹卡眼眶湿润,默默点点头。
萧笙天笑着将她拥入怀中:“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三日后,萧笙天病逝,陪葬的只有一只红木匣和一把凤凰古琴。
萧梓云深深看了一眼他的墓碑,翩翩而去,在木匣中他放入了一封新密函:二月十四,凤秦王朝前皇后舒碧薇病薨,同月二十日,前皇上周恨生驾崩,二人合葬于灵谷山。
阿丹卡默默的看着他的陵墓,有一件事,她终究没有告诉他:三个月前,周恨生派人将凤凰古琴送回,随琴附带着一封信,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碧薇已故,物归原主!
泪眼朦胧中,仿佛又见她募地回眸一笑,淡淡道:“我不叫千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