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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惜若手中抓着叶子,眉头紧紧蹙起,脸上是明显严重睡眠不足的两只大大的“熊猫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嫁到皇宫来,天天都在做智力对决,不对,不是觉得,分明就是!
稍许提起笔,蘸了蘸墨,清秀的字迹落在薄薄的宣纸上。
“三春新叶荡风扬,落入坤灵无声悠。”碧云念出了声,“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农历正月为孟春,二月为仲春,三月为季春,合称‘三春’,代指的是春天,上句实说春天新长的叶子被风吹落,在空中飘着;‘坤灵’指大地,意思是说叶子落到地上没有声音,归回了根土,这是一首诗,诗题就为青衣。”萧惜若说着,好像是在说给碧云听,又好像是自己在思索。
“夕若在研究什么呢?”花贤妃从不远的地方走来跨进宫门,兴致勃勃的围上去。
“三春新叶荡风扬,落入坤灵无声悠。”花贤妃念了一遍,又带着些疑惑问道:“夕若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落雪你知道?”萧惜若仿佛看见一丝希望,声音都有些急切。
“知道什么?”花落雪用笔圈出了“坤灵”二字笑道,“这坤灵是宫外一家供达官贵人去的清雅之所,我还以为你听说了呢,这坤灵新来了一位姑娘,绝色倾城,且琴艺高超,迷倒了不少王孙公子,更有甚者为她千金一掷呢!你说巧不巧,这女子的名便唤为青衣,这诗本就是形容绝色美人,倒也符合。”
“嗯?”萧惜若抬起眸光,当然不是在看花落雪,至于究竟在看些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萧希若望得出神,忽而,冲到内殿,也不知是去折腾些什么了...
天色不过正午,萧惜若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踏进了酒楼。
“客官——”小二刚上来就被震到了,无乎于什么,月白色的长袍,手中羽扇轻摇,恰似仙人。
这小二到底服务经验丰富,再说对男子他可没什么非分之想,又回过了神,脸上又换回了那从早到晚都不变的标准式微笑,“客官,您这边请。”
翻过菜谱,点了几个菜后,萧惜若坐在上楼手扶着脸,纤指无聊地敲敲栏杆,
那人,究竟是谁呢?莫非是凶手?倒也不可能呀!给自己留下的那个提示,是想让自己去坤灵楼里见她吗?
要不是想到这一层,萧惜若也是绝不会冒冒失失地换上男装,再次溜出了宫,说实话,她真不是想出来溜达,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次留下的阴影还没消失呢!
不过为了早日弄清楚真相,萧惜若也顾不得这些了!自己总不能迷迷糊糊的过一生吧!总觉得在暗处,有一只大手在控制着一切,她可不想一生都被别人掌握!
提到青衣,萧惜若是不陌生的,青衣是雨嫔的近侍丫鬟,各宫主子的近侍丫鬟都有两个,一个是从小跟随的亲侍,一个是入宫后太后或者皇上赐的。
当时,雨嫔和舞薰死后,萧惜若不是没有找过青衣,只是她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寻也寻不到。
想必她一定是知道一些内情的,毕竟作为雨嫔的贴身一起长大的丫鬟,若要说舞薰忠心,这青衣倒是更可信些,若真是她找自己,那这迷雾,倒也有了个终结了。
“哎,你们说,这青衣姑娘今晚要出来献艺了,你们去吗?”
“那当然是要去的,就算不能一亲芳泽,一睹容颜也是好的呀!”
“呵呵呵,我说吴偲兄啊!你可不怕你家母老虎知道了,发起威来,不要了你半条命呀!”
“对呀,吴偲兄,你若是去了,可就惨了,据说今晚青衣姑娘要独自奏曲给一人听呢!”
......
楼下一片嬉笑之声,萧惜若倒也听了个真切,若真是宫里的那个青衣,可据自己所知,容貌并不出众啊!
不论是真是假,亦或是一个陷阱,萧惜若都是坚决,其实,有的时候,糊糊涂涂倒也好,怕是以后她真正得知一切,却是伤心欲绝吧!
夜幕降临,萧惜若身着一袭男装,大摇大摆的进了坤灵阁,一进门,一股淡淡的幽香便传来,清气宜人,从外面看,坤灵阁不算大,可真正到了里面,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豪华,名贵的朱红狐毯铺满了整个坤灵阁。
那高台上,有一个姑娘正在起舞,妹而不妖,娇而不媚,舞态轻盈,楼上的客人们散散地坐着,萧惜若也挑了个位子坐下,当即,来了个模样清秀的妙龄少女端上茶点,抚琴而坐,悠扬的琴声传入,她打量着四周的人,也均是如此,只是那些人不似常人,眼中虽有欣赏之色,却无半分亵渎之意,恐怕这也是许多达官贵人争风而来的缘由吧!
忽然,蜡烛暗了下来,大约没过了多久,高台四周飞来许多的萤火虫,一个身着青色琉纱衣的蒙面女子挥舞云袖,中指微翘,旋出许多绚丽的光圈,好似那女子有着魔力一般,萤火虫不停地绕着她飞。
此曲只应天上有,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遇!
蜡烛又重新亮了起来,总是萧惜若生为女子,着实却也呆愣了好一会儿,再看四围,也皆是如此。
一个老妈妈走上来,脸上是奉承的笑,可萧惜若看着,竟也不厌恶,也不觉得她卑微,反倒透出一股凌厉之势。
“各位客官们,我们家青衣姑娘说了,以‘青衣’为题,吟一首诗,若得她中意者,我们家青衣姑娘啊,就单独为他吟唱一曲!”老妈妈话音刚落,便有许多年轻公子站起身来,顿时一片嘈杂之声。
萧惜若暗思不语,莫非,这叫做青衣的姑娘是在等自己吗?以青衣为题,她莫非真是那个宫中的青衣侍女?
沉吟片刻,萧惜若起了身,在她站起的刹那,仿佛整个天地都被她照亮了,那夺人的光彩让刚刚还吵闹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纷纷落到这个惊为天人的白衣男子的身上。
萧惜若轻笑,不是很大的声音却是铿锵有力地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三春新叶荡风扬,落入坤灵无声悠。可怜深宫重露多,恨无青衣谁来赏?”
这首诗是萧惜若所作,却是很少人知道,是她在一次妃嫔宴会上念出来的,看到落叶随风落,不禁触景伤怀,不过那次虽说是妃嫔宴会,但也不过她和花贤妃,似淑妃,玉德妃还有雨嫔五个人而已,若那女子真是青衣,知道也不足为奇,所以才会派人用那样的方法联络自己吧!
也是在萧惜若的意料之中,那老妈妈匆匆上去之后,又满脸堆笑的下来:“恭喜这位白衣公子,拔得头筹,公子楼上请。”
踏着柔软的红毯,萧惜若被引到了一处雅间门口,刚至门口,琵琶丝丝音律便传入了她的耳朵里,恍若天籁之音。
纵是萧惜若自信于自己的琴艺,今日却也不得不为之折服。
“青衣,客人到了。”那老妈妈轻轻敲了敲房门。
“嗯。”除此之外,里屋的女子再没说话,音律却是没断。
“那就请公子自己进去吧!”那老妈妈笑笑,却让萧惜若觉得怪异,但也没多想,径直推开了门。
那青衣女子背对着她,许久,音,停了,那女子缓缓转身...同时传来一股醉人的花香...
在她昏倒之前,萧惜若看到了那女子的双眸,清亮如剑,还...还有些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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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吗?”样子依旧是那个坤灵的老妈妈,可声音却变成了一个清脆的少女之音。
“嗯。”那青衣女子依旧蒙着面,望向昏迷的萧惜若时,眼中有过一丝不忍,可这一瞬间的变化稍纵即逝。但心里却是汹涌澎湃,对不起,夕若,我不是有意想要害你,只是我放不下他,对不起...
那老妈妈拍了拍手,从门外进来来了两个黑衣女子。
“把她移到暖阁中去吧!”青衣女子叹了叹气,声音很是好听,想来这面纱下的容颜也必定是不俗的。
“是。”两个黑衣女子就像木偶一般,没有出现过多的神情,不似有血有肉的真人,可对那青衣女子的话也唯命是从。
忽然,一道剑光从右窗闪了过来,那老妈妈看上去很是气恼,想要上去,却被青衣女子阻了下来,从另一个窗口跳下,消失不见。
前来的凌紫离手起刀落,麻利地解决掉了那两名黑衣女子,目光落到躺在床上的萧惜若身上,一手将她抱在怀里,顺着窗,迅速的离开了坤灵楼。
血一路的滴,凌紫离望着昏迷不醒的萧惜若甚是着急,却又不敢贸然去医馆,怕人还没走又会伤害她,何况刚才一不留神遭了暗算,虽不碍事,但功力却去掉了二成。
找到了一个破庙,凌紫离将萧惜若放在铺好的稻草上,探了她的脉搏,睡得正安稳,也放下心来,静心凝神,修复功力。
可闭上眼,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视线触及萧惜若变得异常温柔,骨骼分明的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嘴角又溢出浅笑,慢慢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处,“夕若”,只是轻唤一声,也许是怕惊到她,可这样,也便满足。
不同于往时,自从凌紫离上次拜寿回来,因萧太后老迈,他是个孝子,便应承了母后,在宫中住下来,其实,大概不止如此吧!还是因为她呢,哪怕她就已经嫁人,为什么明知道,也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他知道她并不快乐,她并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所以,就这样看着吧!若皇兄负她,他就带她走,哪怕他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在所不惜!
他在宫中无事,每日提酒练剑,但不知为何,总会不知不觉的走到她的宫殿门口,皇兄很喜欢她吧!要不然怎么会宠她到许她住在龙腾宫呢?她也许也欢喜吧!这场他自排自演了十几年的戏,也该落下帷幕了。
可是,他不满皇兄,也不对她好生照看,险些让她出了危险,今天,若非他接到密信,后果...
他不敢想象,那送信的小厮却也奇怪,将一封信交与他,便不见了踪影。
而打开信,却只有寥寥几字,但也足以表达出写信之人的意思:
皇后有险,速来坤灵。
他从来不喜踏入风尘之所,今日却是破例,顾不得两旁认识他的达官贵人的惊奇眼色,推开人群,幸好,还好。
一入雅间,就看见她倒在床上,心莫名地慌,竟差些被暗器刺入心脉,不过,还是伤到了臂膀,抱着她离开坤灵,来到古庙,她一身白袍,装成了个白衣公子的样子,却更是增添了贵气和俊美。
他笑她的调皮,却也愿这样守她一生一世,他不怕这天下的流言蜚语,不怕这天下拒他,却怕...再也没法看见她,哪怕只是看着她躲在别人怀里笑...
“莫离。”天色微亮,已是萧惜若出宫来的第二天了,她手撑着草堆坐起来,瞧了瞧四周,却不是那个富丽堂皇的坤灵楼,四边断垣残壁,一尊慈眉善目的佛像合起手掌,仿佛在祷告,眼含怜悯的望着这世间万物,“又是你救了我啊!”
萧惜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扶着脸,明媚的笑容如同冬日的暖阳。
凌紫离只是望着她,心里有种空落的感觉,她要回去了吧!虽是在皇宫中,却比人在江湖之中更煎熬,笑着看她和皇兄琴瑟和谐,心犹如万蚁侵蚀一般,可是却是不想离开,这种痛就像是贪恋刺猬的拥抱,明明浑身是血,也不愿意放手。
她如同罂粟花一般让自己着迷,明明知道有毒,也宁愿有着这种毒侵入骨中,哪怕万劫不复。
萧惜若的眼神望着凌紫离有一些哀求,语气软绵绵的像一只小绵羊:“莫离,我们去逛集市好不好?”
凌紫离兴是没想到她醒来第一句就是这个,脸上出现了明显呆愣的神情,又挂上了那淡淡儒雅的笑:“好。”
“你真是个好人啊!”萧惜若欣喜成狂,冲上去就是一个热情的拥抱,看着凌紫离呆滞的表情,摸摸鼻子,尴尬的下来,“不过,我还是叫你‘莫离’吧!叫你‘皇弟’或是‘凌紫离’,总是怪怪的呢!”
萧惜若自言自语的说着,说完了又蹦到庙外去:“莫离,莫离,莫要分离...”
是吗?凌紫离脸上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其实,不管她说什么,自己都会做的呢,哪怕上刀山下火海,琉璃皇室的人都是这么固执呢,认定一个人的,此生,至死不渝!
“看这个!”
“莫离,快来啊!”
“我都好想要的哦!嗯,那个那个,我都要了。”
“哇,糖人,我要两个,嗯,莫离,给你。”
萧惜若仿佛不知疲倦,一直逛到正午,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才心满意足的找了一家酒楼...
干什么?!当然是解决午饭问题喽!
殊不知,此时萧惜若玩得正开心,而皇宫中却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皇后娘娘?”门口的守卫一惊,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美若天仙传说温柔贤淑的皇后娘娘一身白衣男装,若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个俊美异常恍似仙人的白衣男子,更让人惊奇的是不染风尘的离王爷居然手提着大包小包,不用说,肯定是萧惜若的“杰作”,手中还拿着两个糖人...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通报皇上!”看着长相貌似是个头头儿的...呃,侍卫长重重的拍了一下还在发呆的小侍卫,一脸谄笑地围上来。
“皇后娘娘,您可回来了,您要是再不回来,恐怕整个皇城都要变天了。”侍卫长说得小心翼翼,要知道看着宫中皇上暴怒的态度,都知道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态度,他一个小小侍卫长还得小心伺候呢!说不定飞黄腾达就在此时呢!
“发生什么事了?”萧惜若一脸担忧,该不会是凌紫昊又出了问题,来惩治碧云吧!这样想着,仿佛凌紫昊已经这样做了,又一脸咬牙切齿之样。
那侍卫长刚想好好卖弄一下自己从内宫太监那儿打探来的消息,身后却已传来太监尖尖的喊轿声音“皇上驾到——”
“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话音落到之处,皆是俯首称臣。
凌紫离微微欠身:“臣弟参见皇兄。”
萧惜若却是既没行礼,也没言语,人群之中,只有凌紫离,凌紫昊,还有她,伫立在天地之间,好像千年的永恒...
萧惜若的视线触及凌紫昊憔悴的面容,从未心慌的她,竟有一丝的歉疚:“对不起。”
小声的呢喃也只有凌紫昊凌紫离等习武之人才能听得见了。
凌紫昊眼神复杂的望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夜未归,总是怕她出什么事情,今日早上,他收到了来自水玉国的信,信上说,她在他们手里...
那一刻,凌紫昊大脑一片空白,虽是面色不惊,拿着信的手却是微微颤抖,为什么呢?本来想要复仇的心怎么会变得这么脆弱呢?
看到她平安归来,他欣喜无比,可是看见她身后的凌紫离,心里却不是滋味,他好想将她拉过来,告诉全天下:她,是他的皇后。
不对,这绝不是喜欢,绝不是。这只是一种,一种占有欲罢了...
凌紫昊努力的说服自己,心中的防线却被萧惜若的轻声呢喃给彻底击溃。
“夕若——”凌紫昊顺势拉住萧惜若的手腕,圈在了怀中。
“喂,你放手啊!”萧惜若一个不及防,双颊竟浮上红晕,他是不是认错人了?难道今天又喝酒了,没有酒气啊!唉,怎么当个皇后事这么多呢!好丢人的,萧惜若有些气恼,随后又恢复常态,算了,他爱抱着就抱着吧,反正自己又不会说少一块肉。
“此生,绝不放手。”凌紫昊抬眼对着萧惜若的眸子,一字一句,一改之前的妖孽之态,黑而深邃的眼眸中天地中只剩了萧惜若一人,她的发丝随着风飘散,传来缕缕清香,熟悉的味道让凌紫昊一怔,又恢复常态,真是失态了呢!真可笑啊,刚刚,他也分不清究竟是出自于真心还是本就设好的局,母妃,儿臣,一定一定会为您报仇!眸中闪过一丝坚决,却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萧惜若诧异地抬头,半晌,仿佛整个天地再无他人,不再拒绝,轻轻地拢住凌紫昊:“好。”
简单一字,仿佛天长地久...
残忍的童话啊...
随旁的宫女侍卫悄悄退下,凌紫离淡漠地笑着,有些苦涩,是不是他这个配角终该退场了呢?
而想得出神的凌紫离确实没有察觉,另一旁的如贵妃也没有退去,奇怪的是,好妒的如妃也没有露出狠毒之色,只是轻蔑的笑笑,轻蔑之中却多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