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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凌紫昊办事还是很雷厉风行的,没几天,便将后妃尽数遣出了宫,不过有些人乐意,
也不少人跪在她那凤舞宫前,无非是哭诉对皇上一片深情,指责皇后善妒,求着能留下的。
外面的侍卫来报时,萧惜若正慵懒地躺在凌紫昊怀里,闻言看向凌紫昊,却不料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只道:“既是对朕如此深情,那便去太庙为朕和皇后祈福好了。”
“如花美人,你可忍心?”萧惜若笑着看他。
“不忍心的只有若儿一人。”凌紫昊半倚着身子,黑色的眸子愈发深邃,好看的薄唇微抿,吐出的却是令一干宫妃心碎的话:“既是她们一片深情,朕何不成全?”有侍卫很快将一干宫妃拖走了,没有那些嘈杂的声音,耳根子也清静了许多。
这日萧惜若在碧云的劝下出来走走,路中也听闻有个别宫人嚼舌根,说是凌紫昊那日原话一传,便鲜少有纠缠着的后妃了。
再者就是说如今的圣上对皇后是如何如何的好,萧惜若听了一笑,可心里却还是空空的,像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所有的记忆里只有她与凌紫昊相识到相恋的过程,这些天皆是如此。
可看这凌紫昊俊逸的面容,她又将那股强烈的不安压到心底,有一人待她如此,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萧惜若叹了口气,再没有了都弄莲花池里那群鱼的心思,将手中的鱼食尽数抛了出去,还没转身,余光中便看到一个白衣身影,极其落寞。
“他是谁?”萧惜若拉了拉碧云的衣袖。
“是离王爷,娘娘不记得了吗?”
“我应该记得吗?”萧惜若反问道。她不知不觉中竟已走了过去。
“臣弟见过皇嫂。”凌紫离行了礼,他面容生得极好,果真与凌紫昊是兄弟,基因遗传那是没得说,可较之凌紫昊的邪魅来说,凌紫离温润如玉。
“离王爷,皇上有令传王爷过去。”正说话间,有太监过来恭敬地行了礼;
看着凌紫离远去的背影,萧惜若不自主地抚上了头,在碧云关切的询问中又摇了摇头,慢慢地往宫中走去。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萧惜若刚到宫中,便有一个小太监上来拜见,先是暗示萧惜若将人都屏退了下去,后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来。
“离王要见我?”萧惜若取来火烛将信纸烧了,对这事的可信度还尚存疑虑,可这些天心里的不安和空缺催促着她要去一探究竟。
想了半刻,萧惜若也没叮嘱碧云,匆匆便出去了。
事后证明,如果你做一件事情前不说清楚的话,那么会造成非常非常非常严重的后果!以至于碧云看萧惜若久不回宫,下意识地归类为,皇后娘娘……额,被绑架了……
“皇嫂。”
“离王爷。”两人互相见了礼后,萧惜若看着那张与凌紫昊颇为神似的容貌,又审视了周围颇为荒凉的……冷宫,慢慢开口:“不知王爷寻本宫来究竟有什么事?”
“皇嫂可还记得臣弟?”凌紫离看萧惜若一脸茫然的样子,又道:“那,花叶熙呢?”
“本宫……应该,记得你吗?”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好像要冲破禁制,可却还是一片空白。
“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吗?”凌紫离看着一身锦绣华服的萧惜若,心道是别无他法,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随着冰蓝色的神息的蔓延,凌紫离的面色也慢慢难看了起来。
“你放手!”萧惜若下意识地想挣开手,转头却愕然地发现不知不觉这荒僻的冷宫居然多出了许多禁卫军。
凌紫昊那张妖孽的脸也变得怒气冲冲,一旁还有慌忙用手捂住脸却从指缝里偷偷打量着她和凌紫离的……碧云。
“娘娘!”碧云冲过来,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娘娘……奴婢,奴婢还以为娘娘……被绑架了……”
闻言萧惜若微微弯了唇,她现在很想笑,却着实笑不出来。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凌紫离的佩剑忽然出鞘,那柄长剑自碧云的后心穿透了碧云的身体,有大量的鲜血顺着剑身躺下,碧云惊恐地看着萧惜若,双手停在半空中,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便瘫软下去,倒地的那一刻蓦然化成了云烟。
萧惜若怔怔地看着这样的变故,那殷红的血竟让她感到许许振奋,她还没有思考的空间,那柄长剑居然已到了她的手中,身后有长风推送,有刹那的血色迸溅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将长剑抽出,好像是将心生生剜出的疼痛,那人的容颜瞬间衰败下去,他伸出手,似是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却最终在她面前垂下。
她回头,而凌紫离神色淡漠,淡淡地看着她,竟是解释也没有。
“不!不——”长剑落地,天色忽然大变,霎那间有一道耀眼地红光从天地裂变处将萧惜若笼罩,这红色隐隐约约又透露出黑色的气息,自萧惜若的眼眸中蔓延开来,将她的衣裙也染成了如嫁衣一般的红色,她手抱七弦长琴,尽管那七弦已是断了二弦,她慢慢地向凌紫离走去,不似神仙,反似妖魔;
这一步一步之间,那天幕竟然像撕开一般,转瞬便又成了他们一众人刚刚进入结界时候的样子。没有琉璃皇宫,也没有凌紫昊,有的却是身着一袭殷红如同血色嫁衣的萧惜若。在天幕撕裂的一刹那,一大口血自凌紫离唇畔坠落,他抬头,看到的却是一般情形的夙笙。
“她怎么成了这般模样?她是受了多大刺激,居然冲破了禁制?”夙笙又险险躲过萧惜若的一招,埋怨地看向了凌紫离。虽说都从幻境里出来了,可也不难看出来夙笙和凌紫离都是有损伤的。
“受到刺激吗?”凌紫离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却在下一刻长剑出鞘,引了萧惜若向那结界最薄弱的地方攻去,瞬时,破晓,大亮。
一柄长剑浮在半空中,那剑身是水蓝色的,四周竟有静止的水停在它身边,一片虚无。
而萧惜若手中的琴也狂乱地响起,虽震聋欲耳,却一会儿便停了,她的身子也软软地瘫了下去。
凌紫离连忙扶住她,而那剑感受到来自夙笙的气息,没入了夙笙的手心,由于神器的解封,夙笙的气息看上去也好了不少,貌似也不受水城神气的限制了。
“众位这就想走吗?”囚牛飘落在他们身前,缓缓地笑了。
龙九子为神族,自是生得个个俊美,如若不是见惯了凌紫离的温润如玉和夙笙的妖孽媚人,萧惜若怕是也要失神许久。只是夙笙黑了脸色道:“别笑得那么难看!污了本王的眼!”那语气也颇为嫌弃。
夙玥站在囚牛后头,自始至终都很安静地没有说一句话。
“妖王神器得手,这结界又如何困得住?只是不知帝女和神帝情形可还好?”囚牛未说几语,便交起手来。夙笙得了神器,和囚牛交手也未处于下风,只是也没占到几分便宜。而凌紫离和夙玥交手的同时,却还照顾着一个昏迷的萧惜若,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夙玥下手时竟留了几分情,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居然还有几丝不忍。
可虽是这样,凌紫离的招式也有些急了,他不过只是云徽的一缕魂魄,如今神识觉醒也不过是因为来到这座被神气封印的水城中,自然不能在法术上取胜,唯有在招式上还能压制夙玥,却没法在短时间内取胜。
“神帝可是心急了?”
“你为妖族浮欢公主,何苦帮着殃翎魔尊?他究竟会不会在称霸三界之后过河拆桥,你我心知肚明!何苦让他毁了三界?”
“是吗?可是究竟能够毁掉三界的,神帝不会不知道吧?”夙玥笑得妖媚妩人,这九尾妖狐家的绝色和媚术在夙玥和夙笙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所以说啊,什么三界大义,全都是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用来迷惑世人的!”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凌紫离的长剑没入夙玥的肩头,却奇怪地见她不多不闪。夙玥叹气:“你这人啊,怎这般不知怜香惜玉?”
她双掌生风,生生地阻了囚牛,将夙笙,凌紫离和萧惜若托在半空,画血为符:“王兄,一定,一定要守好妖族!”
“这个破地方,总算是出来了!”夙笙一双凤眸笑得风情万种,站在悬崖之上,那红衣黑发随风飘起,美得如同一幅山水画。他的视线落在凌紫离怀中仍旧昏迷着的萧惜若身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担忧。
“神帝这是打算怎么办?”夙笙的声音轻而又轻,带着些许嘲讽:“杀了她?”
“不可能!”
“难道神帝就眼睁睁地看着三界被毁吗?”
“她不会记得的。”凌紫离眸色坚决,看着夙笙一字一顿道:“本帝绝不会令此事发生!”
夙笙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叹道:“神帝,若是没有司空,或许一切会不一样,可惜……”
“可惜没有如果。”凌紫离接过了他的话,露出一个略为苦涩的笑容道:“即使没有司空,也会有花叶熙,而她,却将是我们永远没有办法算出的命数。”
“花叶熙?”
“人皇。”
也不知何处幻化出一个竹屋,凌紫离抱着萧惜若甚无表情地走了进去,夙笙在原地呆了半晌,叹道:“想我一代妖王,情路竟是如此坎坷!”
萧惜若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只觉得头昏欲裂,刚睁眼,便有一美得雄雌莫辨的面容映入眼帘,“她”一笑便叫众生失了魂落了魄。
萧惜若眨眨眼,贸然出声:“美人姐姐,我……我这是在哪儿?”
“姐姐?”夙笙黑了脸,见凌紫离迈过门槛,拂尘而去,只是在与凌紫离擦肩而过的时候又不忘了嘱咐道:“你自己与她说清楚!”
“这……我,怎么了?”
凌紫离将她刚支撑起的身子又摁下去,手中用勺子扳着药羹,脸色淡漠:“我们跌落悬崖,不记得了吗?”
“那……”
“那人名叫夙笙,是崖底的神医。”
凌紫离将药羹尽数给她喂下,也回答了她所有要问的问题,待到将碗放在桌上,要起身离去时,又回头看她淡淡道:“还有要问的吗?”
“我……”萧惜若想想又摇摇头:“没了。”
可凌紫离竟是看出她所想,又道:“如今天下之大,莫过一寸不是琉璃的土地,而凌紫昊散尽了后妃,唯留如妃和云妃。”
萧惜若没有抬头,听着脚步声远去,有一滴清泪滑落在地上,她攥紧手心,默然道:“凌紫昊,此生,你不死,我不休!”
凌紫离出了屋,抬头正看见夙笙黑着脸倚着一棵竹子:“想不到神帝撒起谎来还真是面不红耳不跳!”
“彼此。”似是懒得理会夙笙,凌紫离转身想要离开,却又被夙笙叫住。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自然是杀了他。”凌紫离淡淡地扯开嘴角:“不然呢?”
“我想他会很乐意的。”凌紫离顺便补充了一句:“我想她也会很乐意。”
从凌紫离口中得知,他们跌落悬崖,外面已经过了四年,而在这四年里,凌紫昊已经将琉璃的疆土拓展到天下每一处角落,正是太平盛世的年代,只是很少人再记得当年的水玉,很少人记得当年遭遇诛族之祸的萧氏一族,更何况还是背上“通敌”骂名的萧氏一族。
只是偶尔也会有“水玉余孽”兴风作浪。
“三间上房!”凌紫离将一锭银子丢在柜台上,当即便有小二将他们三人引入二楼,萧惜若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才明白凌紫离刚刚消失一段时间原来是去取银子去了。
萧惜若看着凌紫离从楼下上来,手上还抱着一堆绫罗绸缎,她嘴角不经抽搐了几下。
“去集市上逛了一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都挑了点。”凌紫离不着声色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解释道。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比较于夙笙的云淡风轻,萧惜若显得很好奇。
“在宫外游历时,办了些产业。”凌紫离眸光微暗:“你先好好休息吧!”
叫上夙笙,二人出了厢房。
“神帝伤得这么重,却还有心思风花雪月。”夙笙那双狐狸眸子流光飞转,将凌紫离拉入厢房后,一柄水蓝色的宝剑静静地躺在他手间,锋芒毕露。
“那可多谢妖王好意了。”凌紫离掩住唇边笑意,却还是淡淡地笑了出来。
“不过是看你和本王一条船上罢了。”夙笙挥了袖子离开,省得看那笑容心烦。如若不是为了那件事,他才懒得将神器拿出来呢!
入夜之后,萧惜若辗转反侧,可眼前记忆像潮水般清晰地涌来,她抓紧了自己的手,有冷冽的气息自窗口扑来,她凝神一看,竟是一人破窗而入。
“是你?”萧惜若愣住,许是没有想到还能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他,而视线落在他的伤口上,又想到刚入城时凌紫离与她说得那些顿时明白了些什么。
门外响起清晰的敲门声,萧惜若还没反应过来,那门便被人用脚踹开,灯火,人声顿时嘈杂了一室;
萧惜若进城时蒙着黑纱,而此时明晃晃的灯火之下,那张曾经艳绝天下的容颜便这般毫无遮拦地显示在众人面前,她回头,他却是已经躲好了。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若说来得这人还真是和她颇有渊源,慕容玉儿的兄长,慕容修。也正是脾气暴躁剿灭灵溪山庄一众人等的主将。
她曾在兵营多处地方见到过他,如今他能认出她也在情理之中。
“我……应该认识你吗?”萧惜若看着他:“军爷们许是认错人了,不晓得深夜惊人好梦究竟为何?”
“是,臣等即刻退下!”慕容修抱拳,一时间只想着将这件事赶紧上报给凌紫昊,倒忘了来得初衷,匆匆便带领兵队又离开了。
出门的那一刹那,一个似是副将的兵士犹豫着问他:“可是……”
“走!”
不晓得什么时候,那个人已经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她,眸光复杂,夹杂着多种情绪。
“他……真的死了吗?”萧惜若的声音有点干涩,即使凌紫离告诉她已经过了四年光阴,可一切都清晰如昨,天下的版图早已不同,踏着昔年水玉的边界,她只觉得心酸。
他点头。
“那……你们还好吗?”
“自皇上死后,橙妃殉国,你竟不知晓吗?”
盛传无论是凰懿皇后还是俪妃都已入葬,然而他如今看见她,居然还是有那么几分欣喜的,他想他疯了,他早就疯了。
萧惜若摇摇头,自她成为俪妃之后,只晓得应付宫妃,倒也不知外面的消息,更何况,凌紫昊从来不让她晓得。
“萧家覆灭了,你……在哪儿?”
萧家曾经那么辉煌,而覆灭一事也几乎天下轰动。
萧惜若垂了眸,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件事。曾永嘉静静地看着她:“我曾答应皇上,要好好照顾你,你怎么也算救了我一命,他们已经发现了你……那么……”
“跟我走吧!”曾永嘉在黑暗里向她伸出手,他明白她已是他此生的牵绊,只是他怎么也不愿意承认当年在巫族古庙里他看到了如今的结局,却还是没有下杀手,究竟什么原因,大概他自己知道,却又不知道。
“我恨他,我想杀了他。”黑夜里萧惜若的眸子熠熠生辉,闪着暗红色的光芒,这一次她无了顾忌,只想为自己活一次!
而黑夜的转角处,有一个人深深地叹息,看向萧惜若的目光悠远而繁杂,她还是那般绝世无双,自己又怎能忍心看着她死?
所谓天劫,也不过早就注定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