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野火将熄

熏香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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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丰的意思是说,在西凉择一地,置军营。将弛刑徒皆聚拢到营中,进行军事化的管理。如此一来,家人便不用跟着徙边,省去辗转之苦。

    此法,确比‘流徙三千里’轻,又比‘完城旦舂’刑重。算是折中之策。

    可三十六部羌渠仍有疑问。

    便有羌渠起身奏道:“若青壮皆入营,寨中只剩老弱,劳作繁重,恐难独活。”

    可不是么。壮劳力便是此次乱军主力,十万青壮若皆为弛刑徒,被抽调到大营做苦力,寨中只剩老弱妇孺,如何能独活。

    刘备乃仁主。虽惯掠人家小,却从未滥杀。若施此刑罚,许多羌人长男家中妻儿众多,即便不会死绝,凡因缺衣少食,而至凋亡,刘备亦难辞其咎。

    暗自沉思,刘备看向荀攸:“公达可有良策?”

    “或可‘流徙三百里,完城旦舂’。”荀攸答道。

    “哦?”刘备似颇有意动。

    汉时,完城旦舂为四岁刑。犯人不限于筑城、舂米。还需从事其它劳动。且城旦舂干轻活与重活时的粮食供给,亦不等同。从工种上分类,亦有不同。如“工城旦”,乃是从事铸造的工匠。简而言之,城旦舂的具体劳作,视个人情况及劳役需要而定,不一而足。

    “如何流徙三百里?”刘备再问。

    “三百里,仍在西凉境内。诸位渠帅皆言‘故土难离’,如此距离,正当适宜。且完城旦舂,不过四年期。并由官府提供口粮,驻地。一家人吃住无忧,当不会有失。”荀攸再答。

    “如何施为?”见三十六部羌渠纷纷点头,刘备三问。

    “可分为三类:‘城旦’、‘工城旦’、‘农城旦’。”荀攸解释道:“‘城旦’筑城,‘工城旦’铸器,‘农城旦’务农。”荀攸三答。

    “左丞之意,不知诸位渠帅以为如何?”刘备不置可否,居高下问。

    “这……”比起一家老小‘流徙三千里’,三百里确实短了很多。需要说明,时下所说‘里’,乃多指道路之长,而非直线距离。‘流徙三百里’,便是说流徙到三百里路外的地方。

    见阎忠目光投来,韩遂心领神会,这便叱责道:“蓟王当面,岂容尔等挑三拣四。”

    一语惊醒梦中人。

    正暗中算计利益得失的众羌渠,这才纷纷醒悟。急忙伏地认罪:“我等领罪!”

    刘备这便点头:“如此,诸渠帅且去认罪画押。至于迁徙到何地,可自行商议。只需在三百里之外便可。”

    “喏!”三十六部羌渠再拜。

    命人领众渠帅去往牢营,在认罪劵书上签字画押。三十六部羌渠,这便开始盘算该流徙到何处。

    待羌渠下堂,见众人纷纷抚掌大笑。韩遂幡然醒悟:“王上欲使羌人迁出?”

    “然也。”刘备轻轻点头。

    荀攸笑道:“羌人狡诈桀骜。若命其迁出,必起疑心。假谋逆之罪,行迁出之实。方不会起疑。”

    “表奏,孤已命人六百里上报朝堂。想必护羌校尉一职,非文约莫属。”刘备笑看韩遂。

    “谢王上提携之恩!”韩遂大喜拜谢。

    “既为护羌校尉,迁出到三百里外的羌人,便交由韩校尉全权负责。”

    “卑下敢不领命!”韩遂郑重抱拳。

    “至于羌人如何劳作,当听阎治中安排。”刘备目视阎忠。

    治中从事,乃刺史高级佐官,主众曹文书,居中治事,故名治中。

    先领治中,便是为继任下任刺史铺路。只需处理好‘流徙三百里,完城旦舂’事宜,不出意外,阎忠自当荣升刺史。刺史虽只领食六百石俸禄,然权利极大。

    “臣,领命。”阎忠伏地行礼。既已认蓟王为主,却领凉州治中。其中深意,韩遂焉能不知。

    需找个恰当时机,表露心迹,行认主大礼。方为上上之计。

    韩文约,这便打定主意。

    待三十六部羌渠认罪画押,重返大堂。刘备这便设宴款待。

    席间其乐融融。羌渠虽对刑罚各有非议,然比流放三千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实在是太幸运。得亏是蓟王。若换成段太尉,天知道要死去多少族中青壮。

    话说,段太尉与蓟王有何不同?

    前者杀人如蓺(yì)。后者割头如草。实在是……别无不同!

    羌人之所以乖乖认罚,也是看人下菜。

    如韩遂所言,蓟王当面,岂容尔等挑三拣四。一怒尽数杀之,堆成京观。何其痛快!

    真以为,蓟王不想吗。

    胸有猛虎,恶极噬人。乃恩师对刘三墩的评价。

    切勿让和颜悦色,推杯换盏,春风洋溢,其乐融融的蓟王,恶极噬人。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君王一怒,血流漂杵。

    何为强者,看我蓟王。何为强权,且看炎汉。

    韩遂心满意足,与三十六部羌渠相伴而归。

    只需返回枹罕,便着手羌人迁出事宜。当然,对外的说法是‘流徙三百里,完城旦舂’。刑期四年。至于期满后,是否还愿归乡,且拭目以待。

    洛阳朝堂。

    陛下精神奕奕,红光满面。

    一直称病不朝的大长秋兼领尚书令,大宦官曹节,朗声将蓟王表奏读完。

    余音尚在绕梁,满堂已惊呼一片。

    蓟王马到功成。破陇山大震关,计杀王国等四贼酋,三十六部羌渠尽数降服,除去宋建在逃,关西贼乱,已平大半。

    “天佑大汉,我等后顾无忧矣。”便有朝官出列奏报。

    “太尉以为如何?”陛下目视杨赐。

    杨赐稳步出列:“关西既定,当全力东顾,剿灭黄巾蛾贼。请陛下速将蓟王调回,主关东战事。”

    车骑将军被安车调回,于家中静养。联军主帅换成一无是处的董重,三公九卿如何能放心。

    “不可!”大将军何进亦出列:“百年羌乱,如野火将熄。稍有不慎,便会死灰复燃。还有宋建在逃,若不清剿,恐再生事端。”

    陛下不置可否:“大将军以为如何?”

    “故,臣窃以为,关西还需蓟王坐镇,不可轻动。至于关东黄巾贼寇,已被骠骑将军团团困于孤城,旦夕可破。杀鸡焉用牛刀。”

    杨赐一声暗叹。何进出口成章,显然早有准备。换句话说,已有人先将蓟王表奏,暗示何进。此人不是尚书令曹节,便是陛下。

    陛下对蓟王当真“亲而惮之”。

    陛下轻轻点头:“如此,且传朕口谕,令骠骑将军速速破城,屠灭黄巾。”

    “老奴,遵命!”曹节伏地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