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献图明志

熏香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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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今之计,当速遣人北上,重金结好扶余王。若能结亲,自是极好。征召国中青壮,拱卫王都。尽遣精锐,扼守关隘要冲。广布斥候,巡视国境。防止蓟王……声东击西,背后一击!”主簿然掷地有声。三韩覆灭便在眼前。蓟王趁辰王倾巢而出,行背后一击。焚城灭国,伏兵半道。百万之众,一击而溃。

    见群臣纷纷附和,高句丽王伯固遂传令:“依计行事。”

    “喏!”群臣下拜。恭送伯固下朝。

    此次此刻。蓟国使团,正马不停蹄,奔出王城。

    不料却被一人所阻。

    “何人拦路!”副使张郃,横刀喝问。

    “我主‘捐奴加’,请贵使移步叙话。”那人躬身答曰。

    “加”,乃高句丽官名;“捐奴”,乃高句丽五宗之一。“捐奴加”,如扶余“马加”、“牛加”,实为部落首领,与“渠帅”类同。

    孙乾曾出使扶余,对二国知之甚多。闻是大宗首领,拦路相见,心中一动:“请引路。”

    “贵使请随我来。”说完,那人便纵马而去。

    “速速跟上。”孙乾言道。

    “喏!”张郃率麾下骁勇,护车跟进。军曲候秩比六百石,位在六百石主簿之下。

    一前一后,沿沸流谷向东而行。

    沸流水,古盐难水。即后世鸭绿江枝津,浑江。高句丽始祖朱蒙居此。“于‘沸流谷’忽本西,城山上而建都焉。”即此。

    “忽本”,一作“卒本”,为水名。因朱蒙自扶余南逃至“沸流谷,忽本西”之山上筑国都纥升骨城,立国号为“卒本夫余”而得名。卒本夫余,亦是高句丽立国初期之别称。

    西汉元始三年(3年),高句丽迁都于国内,筑“尉那岩城”,后趁汉末中原大乱,又将王都迁回纥升骨城。建安三年(198年)高句丽十代王“山上王”,加固扩建尉那岩城,修筑王宫,尉那岩城更名为“丸都城”。建安十四年(209年),山上王移都丸都。至此,高句丽才算定都丸都城。

    在此之前,纥升骨城,多数时,一直是高句丽国都。

    言归正传。

    那人引孙乾、张郃一行,抵达远离王都的一处谷中离馆。

    闻车马声,便有数人出馆相迎。

    打头之人,汉话精纯:“下官捐奴加,恭迎贵使。”

    孙乾下车相见:“蓟使孙乾,见过阁下。”

    “请。”捐奴加伸手相邀。

    “请。”孙乾浑然无惧。

    入馆舍,又见一人,披头散发,颇有雄气。

    捐奴加为孙乾引荐:“鄙国大王子。”

    “下臣拜见殿下。”孙乾肃容行礼。

    “拔奇,见过贵使。”高句丽王子,汉话亦字正腔圆。

    宾主落座,孙乾问道:“不知殿下,因何见下臣。”

    拔奇张了张嘴,似有难言之隐。便由捐奴加代言:“贵使知鄙国内情否?”

    “未知也。”孙乾如实作答。

    “吾王有二子……”捐奴加这便娓娓道来。

    现任高句丽王伯固,有二子。长子名拔奇,次子名伊夷模。后国人以长子拔奇不肖,共立次子伊夷模为王。换言之,时下长子拔奇的处境,已势如累卵,十分不妙。高丽王,虽未起废立之心,然却亦未有立储之意。乃至十余年后,踌躇不决而薨,将身后事交给群臣决断。

    “不肖”有二意。其一“子不似父”。其二“谓小人也”。

    据孙乾所观。拔奇并非奸佞之辈。反有一丝英雄气。莫非不肖乃指“子不似父”。

    听捐奴加道明原委,略作沉思,孙乾又问:“敢问殿下,意欲何为?”

    捐奴加正欲开口,却被拔奇伸手阻拦。目视孙乾,高句丽大王子抱拳言道:“母后出身捐奴,故被父王所忌。闻蓟王善待藩主,欲举族来投。不知贵使意下如何?”

    原来如此!

    高句丽国,“部贵五宗”。有五大宗族:捐奴部、绝奴部、顺奴部、灌奴部、桂娄部。本捐奴部为王,稍后势衰,被桂娄部代之。

    换言之,出身捐奴族的大皇子拔奇,素不于高句丽王伯固一心。便是所谓“子不似父”。

    稍后,亦是如此。

    建安中,辽东侯公孙康破高句丽,拔奇怨为兄而不得立,与捐奴加各将下户三万余口来降。也即是说,有六万余众在拔奇与族亲捐奴加的率领下,投靠辽东侯公孙康。公孙康又命六万余众“还住沸流水”。

    那时,高句丽已迁都丸都城。六万余众,重回沸流谷,纥升骨城。拔奇自立为王。

    真乃天助我主!

    然,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孙乾又岂能未卜先知。不敢有丝毫大意:“殿下之意,下臣已尽知。然兹事体大,不敢擅决。当速反蓟国,报知我主。我主,自有决断。”

    “如此,也好。”拔奇轻轻颔首。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此乃鄙国《山川地形及关隘驻防图》,贵使且面呈王上。”

    献图明志!

    竟下如此血本。若非荆轲刺秦,焉能不信。孙乾离席下拜,双手接过:“殿下拳拳之心,下臣定当带到。料想,我主自会令殿下如愿。”

    “好,好,好。”拔奇连连称好。

    事不宜迟,迟恐生变。言尽于此,这便送孙乾一行离去。

    所谓变生肘腋,祸起萧墙。家和万事兴,乃亘古不变之真理也。

    拔奇此举,不啻张松献《西川地理图》。

    或有人言:既忌惮于拔奇出身,高句丽王因何要娶捐奴贵女。

    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无捐奴宗部支持,伯固或无力登临大位。继位后又忌惮于长子身份,亦是人之常情。却不料此举,为高句丽王国覆灭,埋下祸根。

    立储之事,当尽早决断。悬而未决,必埋后患。上至陛下,下到袁绍、刘表,莫不如是。孟德,亦险步好友后尘。

    事实上,就大汉而言。立长还是立嫡,并无实质区别。自先帝以降,陛下乱而不损。朝政日非,却能勉强维持。正因四百年吏治体系健全。其中福祸相依:外戚、内宦,再有党人、宗室裹挟其间。三足鼎立,争斗不休。便是我大汉之日常。

    若非天灾人祸,又何至崩盘。

    就周边局势而言,强汉为历代皇朝之最好。北匈奴远遁,南匈奴归附。羌人东迁,南蛮出山。待重拾旧河山,自可砥砺前行,一骑绝尘。

    再过二千年,华夏当是何等面貌。

    主簿孙乾,轻车疾驰。入辽东郡,沿马訾水(鸭绿江)河谷,取道西安平津出海,奔赴釜山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