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3 易如反掌

熏香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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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艾拉港。

    入城后,篷车民径直前往神殿广场。蓟王则入海市,重登雏鸦号。趁夜色遮掩。宿营车队,悄无声息,升入市中各舡。

    雏鸦爵室。

    蓟王举千里镜,远眺神殿前广场,篷车营地。一时感慨颇多。

    人生旅途,互为过客。

    “英妮娜。”

    “妾在。”椒风美人,柔声应答。

    “若得查拉塞尼复国。边墙还有篷车否?”蓟王此问,乃有感而发。千百年来,篷车民已习惯旅行。若圈禁一城,又可会适得其反。

    “毋论行止,皆出心意。正如楼桑五阙,来去自由。”英妮娜,如实以告。言下之意,得查拉塞尼复国,让篷车民,可自由选择。心生倦意,亦有归宿。不似现在,被迫迁徙。居无定所,无所依归。

    “善。”蓟王欣然点头。

    稍后。角市丞,登船觐见。言,市中珍货已售卖一空,所贩西陆珍货也已满舱。问,何时返航。

    问望楼女仙,云气星象。言,晴空万里,波浪不惊。

    蓟王答曰,明日始归。

    角市丞,领命自去。

    晚膳毕。洗漱更衣,入寝室。侍寝七妃并二女仙,已一榻横陈,秋水望穿。

    一夜无话。

    翌日晨。不等闭市离港。

    血沙蝎母,星昴·赛拉娅,并白色女神,雾潮·哈利娅,双双登门。

    见二人,清香未散,酥胸起伏。尤其白色女神,发髻微散,粉腮酡红。必是星夜兼程,清晨入城。草草洗漱更衣,急急赶来相见。唯恐蓟王先行。

    沐浴更衣,断不可免。

    只需登船,便毋需急。

    二人亦知蓟宫仪。这便随宫人入浴室,再行晨浴。而后内外一新,宫装升入爵室。

    “拜见王上。”

    “女士免礼。”蓟王正携诸妃早膳。这便请二人入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案上佳肴,中西合璧。更加秀色可餐,食色生香。自然津津有味。

    爵室三面琉璃壁,晨光漫溢。华室雕楹漆铜,香炉氤氲。

    漆木地板,一尘不染,光可鉴人。锦绣坐垫,软硬适中,薰香暖意。蓟王端坐主座,妃嫔陪坐东席。唯血沙蝎母,并白色女神,居西席。

    马贵妃、安贵妃、并诸殿美人、观天女仙。蓟王宫中绝色,“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或雍容、或华贵,或婀娜、或妩媚。“柳亸(duǒ)花娇;翠绕珠围”。琪花瑶草,正盛花信。美人一颦一笑,皆心系夫君一身。

    蓟王含光内敛,和光同尘。举重若轻,浑然天成。

    正是,自然所以然。当春乃发生。

    日前,夜宿于野。车驾沐浴时,星昴·赛拉娅,艳光乍现。雾潮·哈利娅,亦号白色女神。皆是西女国中佼佼者。然论,姹紫嫣红,芳菲尽染。见雏鸦爵室,便可窥一斑。

    普天之下,无出蓟王之右。

    寝不言,食不语。

    待用膳毕,宫人奉香茗漱口,百花香露净手。捧博山香炉薰尽食之味。

    蓟王这便笑道:“诸事已了,二位所为何来。”

    血沙蝎母,星昴·赛拉娅,实言相问:“安息王子,毁约急归。敢问王上,可知何为?”

    蓟王这便将缔结邦交,通商互市之事,和盘托出:“孤求一国,专为通市。王子已许之。”

    “王上所求何地?”雾潮·哈利娅,急问。

    “查拉塞尼。”蓟王含笑作答。

    雾潮·哈利娅喜极:“美索不达米亚极南之地,波斯海曲(海湾)!”

    “汉人唤做‘条支’。此港孤名‘甘英’。”蓟王掷地有声。

    “条支国,甘英港。”星昴·赛拉娅,喃喃低语,犹未回魂。果然蓟王无难事。西女国历经千辛万苦,不惜落草为寇。混迹阿拉比亚边墙沙漠。只为夺城复国。

    蓟王轻车简从,隐姓埋名。不费一兵一卒,易如反掌。

    “何以至此?”星昴·赛拉娅,柔声相问。

    “安息王子,欲求大位。与孤邦交,可助事成。”蓟王言简意赅。

    “王无难事。”星昴·赛拉娅,慨叹。

    “两国相交。唯利是图。”蓟王言道:“终归,有利可图。”

    “求王上明言。”星昴·赛拉娅,盈盈下拜。

    交浅而言深,非人君之道。然蓟王视西女国为禁脔。早晚必纳入后宫,螽斯衍庆,繁衍子嗣。故便深言相告:“孤携十万大军,攻灭北天竺。海内尽知。然贵霜王亲提二十万铁骑,与孤东西夹攻。纵有中天竺强国百乘,亦难求一胜。女士以为,贵霜王何有此举。”

    “必是与王上,盟约在先。”星昴·赛拉娅答曰。

    “贵霜与安息,素有相攻。贵霜举国之力,攻入天竺。因何不见安息兵马,趁机入寇?”

    “传闻,安息东部联军,追入寇北匈奴,误陷康居国境。”星昴·赛拉娅,亦知此事。

    “北匈奴何以入寇?”蓟王循循善诱。

    “传闻,乃被王上,传檄惊走。”星昴·赛拉娅,似有所悟。

    “孤既已传檄,何不西进,反南下天竺。”

    “莫非……”星昴·赛拉娅,如何能不醒悟。

    “‘诸侯夺宗,圣庶夺适’。”蓟王又道:“女士言,安息王子毁约。孤料想,必与夺适相关。然,只需与孤邦交,东部大军,不日可归。安息王子,又何须再借,马贼之力。”

    见星昴·赛拉娅无语。

    蓟王一语中的:“利益交割,价高者得。”

    大汉一藩,炎船之主。蕞尔小国,边墙马贼。如何择选,何必多言。

    甚至,纵然西女国价高数倍。安息王子亦会,毅然决然,择蓟国交易。只因,论及长远得利。蓟国之利大,远非西女国可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星昴·赛拉娅,忽有顿悟。

    蓟王先是点头,又轻轻摇头:“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趋利避害,人之常情。”

    “好一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星昴·赛拉娅,竟不由泪洒当场。汉人之言,直指人心,无从躲闪。

    抛开那些金玉其表的包裹和修饰。国与国,人与人。又何尝不是一场,利益交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