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 是最为难

熏香如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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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蓟国使孙乾,去而复返,上表朝堂。求“立上将军,以镇国中”。

    天子尚未元服,国政皆出司空府。故不敢擅断,遂命人通报曹孟德。此乃,汉制使然。

    “蓟王何意?”曹孟德,当有此问。

    荀彧答曰:“蓟王,既为一国之主,又兼辅汉大将军雄职。幕府四辅(将军),可比朝之四镇。四绥,可比四方。然国中,唯护军、横海二将,余下皆为校尉,不足以镇之。今欲立‘上将军’,擢升国中将校之秩,乃为与幕府同也。”

    “文若,所言是也。”曹孟德,转而又问:“然为何,专择此时上表?”

    荀彧如实作答:“乃为安,天子之心也。”

    “‘国有外援,不可渎也’。”曹孟德,意味深长。

    蓟王此时上表,立国之上将军。实则为甄都天子助势。既立上将军,必行扩军。试想,蓟国千里国土,龙盘虎踞,河北之中。四野无敌,举目皆亲。更有四辅将军,出镇五州。可谓固若金汤。又何须人吃马嚼,耗费无数,大肆扩军。

    然明主所为,必有所指。或曰,蓟王招兵买马,已备天下有变,传檄天下,进京勤王也。

    “明公,明见。”荀彧再拜。

    蓟王行事,有礼有节。闻曹孟德遇刺,长子被害。即刻遣使吊唁。今又马不停蹄,上表朝堂,全护天子。公私分明也。

    “答天子问:臣无异议。”曹孟德,言简意赅。

    “喏。”荀彧领命。

    甄都宫,承光殿。

    天子得报,这便心安。

    黄门令左丰进言道:“王上求立上将军,乃为护陛下也。”

    “如黄门令所言。”董侯亦有明主之姿:“诏命,擢升护军将军黄忠,为护国上将军。横海将军黄盖为横海上将军。金印紫绶,位同三公。”

    “喏。”左丰心领神会。大将军,位在三公上。唯骠骑将军次之,位同三公。换言之,蓟国上将军,与朝廷骠骑将军位同。高于幕府四辅,更高于四绥。

    蓟王无小事,蓟王无难事。

    天子一声令下,诏命顺次传达。不出三日,关东人尽皆知。群雄无不震慑。如陈宫能智者,皆慨叹。蓟王乃为全护董侯也。

    稍后,太傅杨彪为正使,车骑大将军董重为副贰。策封使团,浩浩荡荡,出使蓟国。

    天子隆礼重节,用意不言自喻。且太傅杨彪,乃天子之师。车骑大将军董重,乃出董氏外戚。齐往蓟国,亦为保全天子也。

    曹孟德纵万般不愿,亦难言阻拦。须知,上将军位同三公。由上公之太傅,并车骑大将军同往。亦合乎仪轨。

    董承刺曹,天下皆知。

    诸多洛阳前情,亦渐为人所知。董承前为永乐卫尉,多次护驾有功,险重伤殒命。后二宫太皇入蓟,董承函园养伤。愈后,又奉董太皇之命,东投甄下,护天子周全。时太师总朝政,董承不受重用。今虽受封安集将军,亦是徒有虚名。本以为,难有作为。岂料,竟豢养死士,险刺曹功成。

    奈何误中副车。曹孟德逃过一劫。

    徐州军师中郎将陈公台,曾唤曹氏父子为“曹贼”。上公之争,太师殉节。令无数忠臣志士,扼腕叹息。然,甄都朝野之事,并不为人所知。天子尚未元服,待曹氏父子,礼遇有加。本以为,安于天命。岂料,竟出董承刺曹。

    于是乎,甄都时局,大白天下矣。

    料想,天子必忍曹贼久矣。

    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天子、贼臣,以讹传讹,甚嚣尘上。

    不知不觉。董侯渐为刺曹主谋。

    甄都,司空府。

    “夫君?”卞夫人,自出内室。

    “夫人,安否?”曹孟德乃问发妻丁氏。

    “夫人已安寝。”卞夫人,柔声答曰。

    闻发妻已安睡。曹孟德,虽未置一语,然心中困苦,稍得舒缓。老父尸骨未寒,长子亦为人所害。乱世枭雄曹孟德。满腹悲愤,正化为一腔怒火。

    “夫人以为,该当如何。”卞夫人,素有卓见。故曹孟德以家事相问。

    “妾以为,董承当斩,然天子无辜。”

    “何以见得?”曹孟德,不置可否。

    “群雄并起,天下三分。叔侄三人,天子最幼。若无权臣辅佐,必为叔侄所害。试问,甄都内外,还有何人,可与夫君相比。”不愧卞夫人。句句有理,字字入耳。

    “夫人,所言是也。”曹孟德,亦如此想。窃以为,汉中史侯、江东合肥侯,才是董侯心腹之害。甚至河北蓟王,亦遭天子心中忌惮。乱世幼主,唯曹孟德,位列六雄,方能助董侯,立于不败之地。群狼环伺,岂能自断左膀右臂。

    “此事当速决,迟恐生变。”卞夫人,又进良言。

    “‘怒不变容,喜不失节,故是最为难’。”曹孟德,有感而发。

    卞夫人闻之,一声叹。

    卞夫人亦为曹孟德,诞下麟儿。然皆为庶出。先前,曹操声名不显。嫡庶并无不同。今,位极人臣。总甄都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嫡庶之分,云泥之别。

    曹昂乃丁夫人亲手抚育成人。虽是庶出,然却是嫡长子。曹氏家业,当为其所承。丁夫人,自与世无争。奈何,曹昂遇害,再无嫡子。卞夫人,庶生子,当继曹氏家业。中年丧子,后半生再无所依。丁夫人,焉能不心灰意冷,“哭泣无节(度)”。

    话说,曹操遇刺。卞夫人,获利良多。

    “报,门外有人投刺。”便在此时,忽有心腹来报。

    “何人夜来。”曹孟德正欲拂袖,忽心中一动:“名刺何在。”

    “名刺在此。”心腹上呈夜客名刺。

    曹孟德灯下细观,不由大惊。

    卞夫人,遂知事大。

    “来人。”略作思量,曹孟德已有计较。

    “在。”便有心腹家将,廊下抱拳。

    “传,司直来见。”

    “喏。”

    闻曹孟德只见程昱,卞夫人似有所悟。这便退避内室。

    少顷,司空司直程昱,奉命入府。

    曹孟德示之名刺:“如何?”

    程昱答曰:“或可一见。”

    “善。”曹孟德从谏如流。

    遂与程昱同车出府,奔赴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