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2章 人间正道

顾婉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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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器大师最后还是没能好意思再来长安县衙门。

    倒是特案特办,中秋节刚一过,案子就尘埃落定了。

    绣娘最终是流放一千五百里,徒三年。

    而严宇就没那么好命,直接被判了问斩。

    刚好还赶上了今年的这一批秋后问斩。

    洛阳那边一直也没动静,严家就算痛心,也实在是没有渠道来疏通。

    刑部批下来那天,付拾一和李长博去牢里看严宇,告知他这个消息。

    严宇倒是不意外,反倒深深的看了付拾一一眼,笑了笑:“恭喜付小娘子,声名鹊起,更上一层楼。”

    虽然这个话的确是好话,可是听在耳朵里,却让人不舒服得很。

    付拾一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不想强忍着恶心客气两句,于是就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那还需要我谢谢你杀人吗?”

    严宇大声笑起来:“付小娘子难道就没想过,如果当时是你输了,今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付拾一更不爽了:“验尸破案,是一个极度严谨的事情,并不是你所谓的比胜负。更不是什么博弈的手段!我验尸技术不行,破不了案,那证明什么?就为了证明我技术不行?”

    严宇死死的盯着付拾一:“当然。你可知,你那些东西,将来会让这些仵作们变成什么样子?那些东西流传开去,以后怎么吃这碗饭?你这是在抢饭碗,你是在让所有仵作都没饭吃!”

    李长博上前一步,将付拾一挡在身后,面带警告:“严禁喧哗!”

    付拾一探出头来,不屑的怼回去:“那你行你上啊?你能让天下仵作都有饭吃?我让他们来学,学会了,他们就能有更好的饭吃!不然,仵作永远都是贱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娶妻不容易,走哪都被嫌弃,这就觉得好了?”

    “现在仵作那点钱,够过好日子吗?”付拾一撇嘴:“真是好高骛远,你以为你到处受人尊敬,天底下仵作都一样了?我告诉你,现在大部分仵作干的事情,来一个稍微聪明点的县令,不出三个月就学会了!”

    “我让验尸这个事情,变成了一个逻辑严谨的系统,让仵作的判断有根据,有事实,变成权威。这种精细复杂的事情,才是永远不被替代的!”

    付拾一彻底撅嘴:“一代版本一代神,天天都不思进取不想改变,迟早就被社会淘汰!还在这里跟我道貌岸然!”

    严宇已经失去了表情管理。

    看他那样,付拾一还是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再说了,你当天下就你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了?还是当天底下仵作都是瞎子了?你出去看看,那些仵作到底是怎么议论我们这个事情的?!是怎么推崇我的验尸技术的?”

    顿了顿,她看着严宇的眼睛,咧嘴灿烂一笑:“哦,抱歉,我忘了你出不去了。对了,恭喜你,即将成为今年仵作学院缝合班练手的对象——”

    她挤了挤眼睛:“放心,我一定给你安排个缝合技术特别好的!保管特别整齐,而且特别牢实,这样到了黄泉路,你也不怕奔跑时候脑袋掉啦!”

    严宇气蒙了,最后只能苍白无力的回了句:“原来付小娘子如此牙尖嘴利,和普通妇人也没区别!”

    “你看不起女人啊?”付拾一笑眯眯:“可惜你就是女人生的。我想你妈一定后悔生了你这个孽障!而且我是女人怎么了。我也比你强啊。你个连女人都不如的废物。验尸比不过我,吵架也比不过,我要是你啊,找个地洞钻进去得了!”

    说完这话,她冷哼一声,扭转过头去,不想再理会这个SB。

    倒是严宇差点没气得厥过去。

    李长博虽然面色冰冷,但也是尽了人道主义:“你可还有什么遗言或者遗愿?”

    严宇慢慢缓过来,却有点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轻声问了句:“谢安怎么样了?”

    “谢安的尸体会由见喜护送回家。已经出发了。”李长博言简意赅说了。

    严宇恍惚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好半晌,才又问一句:“那绣娘呢?她要给谢安偿命吗?”

    李长博将绣娘的判决也说了。

    就在付拾一和李长博都认为严宇应该没有再可问的东西时,他却开口缓缓说起话来:

    “我第一次见谢安,就是在平康坊。谢安是被朋友们拉着去涨见识的。我也是。”

    “那时,我还不知我喜欢男子。”

    “我只觉得谢安很好看。那天,我们看见了一个被打得很惨的男孩。他被买来接客,但他不肯,被打得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也不肯。”

    “我们都没管,只有谢安过去了。”

    “他掏出身上所有钱,把男孩买下来了。”

    “谢安低头跟那个男孩说话的样子,特别温柔,特别好看。就像是个神明下凡了——”严宇说到了这里,脸上全是回忆和憧憬。

    付拾一悄悄嘀咕:这不就是一见钟情吗?或者说,是个迷弟也成。

    “后来,谢安抱着那个男孩,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我想去追他,却被拉住。他们打赌说,谢安只是嘴上清高,实际上买回去,以后还是会将那个男孩变成男宠的。”严宇嘲讽笑了笑:“事实证明,他们都错了。”

    “谢安他真的是个好人。他把那个男孩伤养好了,就让他走了。什么都没要,什么话都没多说。哪怕那个男孩磕头求他,说想留下。他也没答应。”

    “我问他图什么。”

    “他对我浅笑了一下,那神色可真像个神啊——他说,什么也不图,就是不忍。”

    “我是学当仵作的。他们都嫌我身上有死人味,背地里还笑话我。明里暗里瞧不起我,却又拉着我去给钱——”严宇讥诮的笑起来:“嘴上还说得好听。”

    “只有谢安从未嫌弃我,反而与我说,做仵作,是在做好事。我将来会有善报的。”

    “哪怕我的手,摸过腐烂的尸体,他也拉住我,告诉我并不脏。”

    严宇抬手盖住眼睛,“吃吃”的笑起来:“他的是个好人。他从来不知道,我心里对他有那样的龌蹉心思——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心,到底有多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