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6 假的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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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进笑了笑,指着镜子背后的百子图,把刚才对柳萱说的话跟他说了一遍。

    甘飞恍然。他的眼力当然比柳萱这个外行好多了,仔细打量了过后,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有点板滞不灵。不过单是这一点,好像还无法证明?”

    跟内行人说话,苏进的说法就不同了。他问道:“你掂一下这面镜子,还有它的触感,判断它是什么地方产的铜?这青铜器,铜几何,锡几何,这种混铸手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

    甘飞果然照着他的说法,掂了半天,又摸了半天,接着,他恍然大悟,点头道:“您说得对,我打眼了,这二七法是民国时候才出现的时候,清朝还没有。没错,这的确是件仿品!”

    同样是打眼,他的态度跟之前倪明宇的完全不同。他好像更喜欢这面铜镜了,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道:“何老板,您就把这镜子让给我吧,一千万,我可以现在就开支票!”

    什么,知道是假的,还要花这么多钱买?

    柳萱简直不可理解,何老板也有些吃惊。

    只有苏进在一边看着,微笑着没有说话。

    他倒是很理解甘飞的心情。修复师也好,鉴定师也好,打一次眼,并且知道为什么打眼,也是一次宝贵的经历。拿着这面铜镜,他既可以警惕自己,又可以从中间学到更多的东西。这种经历所带来的价值,远不是一面真品铜镜可以比拟的。

    所以对他来说,一千万,值!

    何老板只吃惊了一会儿,就笑了起来。他从甘飞手里接过铜镜,爱惜地摸了摸,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卖给你。”

    甘飞的表情马上就僵了,他有点生气地道:“为什么不能卖?这本来就是摆在外面卖的货吧?”

    何老板呵呵笑道:“原来是,但现在不是了。”他摸着铜镜说,“现在,它是小苏先生给我的样品,对吧?”

    样品?

    甘飞狐疑地看着苏进,苏进微微一笑,点头道:“何老板说得对。”

    何老板摸着肚子,高兴地说:“小苏先生是想出售这药剂的配方吗?多少钱?我买了!”

    苏进摇了摇头:“配方?不是。配方暂时不卖,我想卖的,是这药剂。十万元一瓶,何老板有兴趣吗?”

    他把瓷瓶往何老板面前推了推,气定神闲。一边的柳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小瓶大概一指高,两指粗,就是文物辅料店里最常见的那种瓶子。这么一小瓶,要卖十万块?

    “哈哈哈哈,才十万,远溪,你赚了啊!”

    何三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听着,这时突然笑了起来。何老板也笑了,他点头道:“的确便宜。行,小苏先生,十万没问题,你有多少瓶,我都买了!”

    十万一瓶,当然划算了。刚才苏进清洗一整面铜镜,一共也就用了一滴。

    好的青铜器在文物里本来就是比较昂贵的,甘飞一千万买仿品当然是冲着它的附加价值去的,但是如果是真品,一千万一点也不贵!

    何老板店里的青铜器,摆出来的就有一架子,后面更多。一瓶洗一件都划算,更别提一滴!

    苏进昨天一共做了五瓶,现在全部拿出来卖了,很快就银货两讫。甘飞想买一瓶来做研究,对着何老板死乞白赖了半天,何老板也不愿割爱。最后他只能转过来磨苏进,让苏进再额外帮他做一瓶,他可以花二十万,不,五十万来买!

    旁边柳萱已经完全听呆了。她一直都知道,对于文物修复师来说,要赚钱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苏进这也太容易了吧?

    给胖子王老板认个真假,就拿了三十二万,现在卖这么一小瓶药剂,就又可能拿到上百万?

    谢幼灵倒觉得理所当然。最早见面时,苏进就轻而易举地把帮她把一幅烂画卖出了五百万。现在赚这点小钱又算得了什么?

    另一边,何老板越想越觉得划算,对苏进说,以后他再做出这种药剂的话,随时可以拿过来,有多少,他买多少。

    苏进笑着答应了。

    这么几十万,根本就没放在何三眼里。苏进的生意刚一谈好,他就生拉硬拽地要请他吃饭。

    苏进征求了柳萱和谢幼灵的意见,接受了他的邀请。

    何三请客,地方当然很不错。那是北城的一家私房菜,建在一个中式庭院里。这庭院是老宅子改建的,保留了原本的古风古韵,里面的东西也都是复原的古董。

    光是这个宅子和里面的摆设,都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用来经营私房菜,在这个世界的这个年代,简直不可思议。

    苏进在上个世界是什么身份?这种环境场合,他早就见惯不惯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给谢幼灵讲解建筑本身以及各种文物的来历和背后的知识,就像老师教学生一样。

    柳萱微微有些拘束地走在他身边,听他讲解,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何三笑道:“真是大行家,你说,还有什么你不懂的?”

    苏进笑着摇摇头:“三千年文化,数百万平方公里,我怎么可能全都懂?”

    何三大笑起来:“你可真是太谦虚了!”

    这家私房菜做出来的东西也不错,每道菜都是有名目的。何三兴致大发,指着菜品给三个人讲解,每种也都是有背景有历史的。

    谢幼灵一边听一边吃,佩服地道:“何哥哥,你懂得真多!”

    何三乐得大笑,忽撸了一把她的头发,说:“我只是吃得多而已!”

    这时,苏进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向旁边示意了一下,走出去接。

    是谈修之的电话,苏进一接通,就听见了他的笑声:“跟何三在外面吃饭?”

    苏进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谈修之笑着说:“何三来了就说要给他免单,下面的人拿不定主意,就来问我了。”

    苏进恍然:“这馆子是你的?”

    谈修之笑问:“怎么样?比明泉山庄强多了吧?”

    苏进摇头道:“跟那个山寨货比,你不觉得跌份儿吗?”

    “哈哈哈哈!”谈修之听得大笑起来。笑了一阵,他又问道:“下午你去文玩斋了?有好东西,为什么不想着我?”

    苏进愣了愣,感叹道:“刚才何三问我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觉得,这句话真应该转送给你。”

    谈修之又笑了起来,他真不是有意打听的,就是下午何三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看戏,看得兴起,噼哩啪啦就用微信把在场的事情给他直播了一遍。所以,他虽然不在现场,从头到尾的经过也都了解得差不多了。

    他埋怨道:“你那个清洗青铜器的药剂,是自己研究的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去卖给了何远溪?”

    苏进这才想起来,之前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谈修之就提到过,他开了一个化学用品厂,专门生产文物修复类的各种化学药剂。自己有了新货,跳过他卖给别人,好像是有点不太够朋友。

    谈修之也只是拿这话当个由头,他笑着说:“不如来谈个合作吧?你出配方,我来生产销售。到时候除去成本,利润对半,如何?”

    之前在文玩斋的时候,何老板也提出来要买配方,被苏进拒绝了。现在谈修之同样是说要买配方,苏进却没有马上回答。

    这跟私人关系无关,而跟谈修之的实力有关。

    谈修之名下的是家工厂,不是古玩铺子。也就是说,他是要大批量生产,然后对外销售的。这跟苏进的意图不谋而合——他不卖配方给文玩斋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不愿意它被当成一家的秘方,被珍藏起来只给少数人使用。

    他手上的底牌多的是,这样的药剂,他更希望能推广出去,被更多的人使用。

    另一方面,当然就是经济方面的原因了。

    他知道这药剂有多好。一次性买断的话,卖多少钱都不划算。谈修之提出的分成协议,也正是他想要的。

    两方面因素相加,苏进只考虑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行,可以合作。不过一些细节,我们还需要再讨论一下。”

    谈修之说:“理所当然,你现在还在吃饭吧?我就不打扰了,回头我们再约个时间,视频联系如何?”

    苏进有些意外,这种大买卖,他还以为谈修之会回来谈呢。

    他慰问了两句,谈修之吐了口气,发出一声苦笑:“是啊,奉长辈之命,在帮别人的忙,估计到年前都回去不了。行了,不多说了,你先去吃饭吧。”

    电话那边传来一些声音,谈修之三言两语,很快就挂了机。

    …………

    电话的另一头,谈修之对一个士兵道谢:“麻烦了,谢谢你。”

    士兵憨实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一边收拾设备,一边说:“这里的信号是不太好,下次再要打电话,招呼我一声就行了!”

    谈修之也穿着一身军装,被晒黑了不少。他摸出包烟,塞到大兵手上,对方一愣,眼中立刻露出了极为饥渴的光芒。这里买东西极不方便,这段时间,他们的物资都很匮乏,这样一包烟,实在太难得了。

    “谈修之。”一个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硬朗干脆,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砸在地上的一颗钉子。

    一听这声音,士兵的脸色马上一变,并腿立定,行礼道:“周大校!”他脸上露出了羞愧的表情,道,“我意图接受他人物品,违反秩序,愿意接受长官惩罚!”

    从他们背后走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校级军官,他的眉毛又黑又浓,脸上线条非常坚定,一双眼睛却犹如朗星一般明亮。他扫了一眼谈修之手上的烟,道:“不要紧,收下吧。”

    士兵马上如释重负地松懈了下来,谈修之把烟递到他手上,迎上去叫道:“周二哥。”

    “叫我的职衔。”周离扔下一句,向那士兵点点头,跟谈修之并肩走开,问道,“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谈修之道:“已经全部安排好了。身份、装备……连上下游的联系人,我也安排了一套,绝不会露出破绽。”

    周离的脸上露出一丝轻微的笑意,道:“这次辛苦你了。”

    谈修之扬了扬眉,道:“老爷子压下来的命令,我也没办法。而且……既然做了,那就得做到最好。”

    周离大步走上山顶,向下俯瞰。谈修之上前两步,跟在他身边。

    他们身后还有二十多名士兵,周离路过的时候,这些人全部立定行礼。他们看着周离的目光,用尊敬两个字都无法形容了,完全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信仰!

    周离立于山巅,无边无际的绿意在他们脚下向外扩散,清新混杂着深沉,蕴藏着浓浓的危机。

    一块界碑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正是华夏的国境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