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局已定其势在平

寸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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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隍阁。

    东羽斜靠在殿前石阶上,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天空,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酒壶上云纹朵朵,色彩明艳,显然是上好的物件。

    而站在殿内的文判官却敢怒不敢言,那人手上的酒壶,是城隍桌前的贡品。

    到底是无耻到何种地步,才会当着庙内神明的面,堂而皇之的将贡品随意取用。

    若非城隍大人有所交代,直言此人是贵客中的贵客,只要不拆了城隍阁,随他去。否则,文判官手中的判官笔,就要戳进这个无耻之徒的嘴里

    忽然之间,文判官眼神一动,立即闪进大殿内的塑像之中,成为俗人眼中的泥胎木雕。

    佟山儒走出城隍阁后殿,穿过正殿,经过文判官塑像时,点头施礼,然后走出大殿,看着远方天空里闪过的光芒。

    东羽依旧喝着酒,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地仙,而起身相迎的意思,依旧惬意的喝着酒,随时都有醉倒的可能。

    佟山儒沉默片刻,右手大袖一抖,一只小巧香炉从袖内滑出,袅袅香烟自香炉里升起,云烟翻转间,一名女子显现出来,对着儒士温婉施礼,然后凝结成一只鸿鹄,飞上高空,去往光芒乍现的战场。

    东羽哎呀一声,“啧啧啧红袖添香啊,读书人真是风流潇洒,真是美。”

    做完这些,佟山儒目光颇感兴趣落到喝酒之人身上,笑道:“年青人,酒多伤身,少饮为上。”

    能在城隍殿前喝酒,还喝的如此随意,并且手里的酒还是殿内贡品,而姜末却不闻不问,白衣青年与城隍姜末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

    此时局势将歇,这样的人又是什么身份,在定海城这场局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佟山儒眼神炯炯。

    东羽头也没抬,美美的喝了口酒,眯着眼,咂咂嘴,宛如饮了混元天阙上的琼浆玉液一般,舒爽至极的打着醉嗝,“有酒万事休,伤身总比伤心强,你说是吧。”

    佟山儒兴趣更浓。

    东羽却伸手拦着,极为嫌弃道:“打住,最烦你们这些老夫子说教,你要是有事赶紧去忙,别耽搁晚辈喝酒。”

    佟山儒苦笑摇摇头,这还怎么聊。

    海城隍姜末自殿内走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佟先生,你该走了”

    佟山儒哪怕对东羽兴趣再高,也只能拱手告辞。

    主人家都开始赶人了,再厚着脸皮待在这里,就是蹬鼻子上脸,过份了。

    东羽晃了晃酒壶,看着驾云而去的背影,脸色古怪的笑道:“看来你们“相谈甚欢”啊。”

    海城隍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没好气道:“滚远点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东羽不仅没恼火,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斜靠在台阶上,手舞足蹈的活像一只仰面朝天的大乌龟,颇为滑稽。

    姜末的脸色,随着笑声越来越沉,眼看就要发火。

    东羽立即憋住不笑,却又有些憋不住的样子,赶紧岔开话题道:“咱们这位山城隍爷的命够大啊,这样都灭不了。”

    姜末沉着脸,“你有什么看法”

    东羽小小的喝了口酒,拿着酒壶,指着远方,低声笑道:“还能怎么看,当然是躺着看佟山儒这时候跑来找你,无外乎就是想说服你,暂

    且忍下这口气,不要将山城隍与邪道妖物联手之事报上大周礼部,因为就算你报上去了,到时候也是两头不讨好的事,大周皇帝嫌你们斗的太狠,海城敖家会不断找你的麻烦。”

    “就像现在在天上打的有声有色的两位,只要一方不死,打的再惨都是徒劳,如今的定海城局势已经开始明了,远扬亭,琉璃谷这些小鱼小虾已经一网打尽,东西剑岭的齐彦,敖家的敖天星,以及山城隍三方联手,而你被迫和薛家,佟家联手,加上有个傻冒掺和进薛家,总得来看,双方基本上是势均力敌,谁都奈何不了谁。”

    “当然,也不能说奈何不了,只要天上这两位下死手,局势瞬间就会大变,另外就是佟山儒拼着命不要,跑去搭搭手,也能改变局势,最后就是你姜大城隍带上手下这帮小弟,打上山城隍庙,来个你死我活,一样能改变局势,只是你愿意么他佟山儒会赌一把敖天星不出手么天上那两位会放着数百年的寿元不要”

    听到这里,姜末眉头大皱,好好的文判武将一干刀笔小吏,说的跟市井泼皮一样,怎么都觉得不对味。

    东羽故意不去看城隍脸色,喝酒了口酒,继续说道:“所以,佟山儒选择站在薛家这边,并非是讲什么人情,图的不过是势均力敌罢了,这人一肚子的儒家中庸学说,一切只求稳定,想要定海城依旧平稳,互相忌惮互相制衡,其实这里面未尝没有大周皇帝的意思,毕竟,一个安定繁荣的定海城,才是一国之君想看到的,哪怕这座城里有着各种修行之人。”

    姜末脸色依旧不太好看,术家流派一脉,精于算计,自然想的也多,东羽说的这些,他自然是清楚的,但从他人嘴里听到,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东羽感叹一声,“也只有敖天星这种蠢货,才会想着独占敖头这样的蠢事,毕竟大周礼部,连一座城里敕封两位城隍这种事都干得出来,会允许一家独大的事才是见鬼了。所以,城隍爷你就算有气,估计也要憋回去,老老实实的看着山城隍那只绿头苍蝇在你面面前飞来飞去,偏偏还打不死他。”

    姜末沉默不语,但是一身城隍袍服无风自动,显然心里极为不平静。

    远处天上那座战场溢出的光芒消散。

    姜末有些莫名的烦闷,温怒道:“重手没有废话一堆”

    一话两句,说的是两处闲愁。

    天上没有重手,地上废话一堆。

    东羽呵呵一笑,对着远方举起酒壶,朗声道:“战局已定,其势在平”

    姜末转身走进大殿内。

    东羽却扭过头,问道:“这口气咽的难不难受”

    姜末迈进们内的脚步一停,右手衣袖骤然一挥。

    躺在台阶上的白衣青年,如同断线的风筝,从台阶上飞出,砸在礁石岛外的海水里。

    “姜末”

    白衣青年极为狼狈的钻出水面,高声怒喊。

    姜末的声音从城隍阁内传来,“酒喝多了,洗个澡清醒清醒”

    白衣青年咒骂一声。

    城隍阁里,一只判官笔如箭矢般疾驰而来。

    白衣青年轰地一声炸起波涛,如蛟龙出水,跃出海面,然后蜻蜓点水,踏浪而行,落荒而逃。

    一道悬梯自螺舟半山腰伸出,

    犹如长虹挂空,凌空架到望海崖上的平台。

    宁白峰走下悬梯,再次踏足望海崖。

    跨海殿残缺的半边还在,广场上的白玉石板依旧坑坑洼洼,继续诉说着战况的激烈。

    山顶依旧无人,想必敖家对望海崖的封锁还在,想要解除,估计得需要吴河和薛长卫他们与敖天星齐彦一方谈完,才会再次开崖迎客。

    佟山儒离开后不久,吴河就返回螺舟,全身上下那叫一个凄惨,发髻披散,衣衫破烂,鲜血淋漓,一处巨大的剑痕几乎将整个右肩劈下来。

    宁白峰看到这样,真担心吴河的肉身会不会就此崩溃。

    吴河受此重伤,却丝毫不显颓丧,兴致高昂的大笑不止,直言齐彦那老货不比自己好多少,指不定这会儿躲在那个角落疗伤在。

    薛长卫看着近乎血人的吴老,立即差人准备最好的药材,并亲自送吴老去疗伤。

    宁白峰想了一下,让聂红竹去吴老那里坐镇,以防万一。

    只身前往望海崖下的潮来客栈。

    宁白峰满怀期待的进去,片刻后却极为愤慨的走出来。

    白蟒龙衣被人取走了。

    而这个人名叫东羽。

    宁白峰站在客栈门前,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袭上心头。

    白蟒龙衣对宁白峰来说,并非只是一件法袍那么简单,保命多次的白蟒龙衣,可以说是宁白峰跨出离洲的见证,同时还蕴含着那条走江化龙的白蟒一份人情在其中。

    一时间,宁白峰即为自己的大意而懊恼,也为宝物的遗失而苦闷,又为客栈收押不力而气愤,更为那人私取法袍而愤怒,心中五味杂陈。

    茫茫山野,竟然不知欲往何处。

    客栈里一名店小二追出客栈,将一只信剑送到宁白峰面前,笑道:“客官,这是东羽公子留下来的,言明有人来取那法袍,就将这东西拿给他,小的只是收钱办事,其他一概不知,公子若是有什么怒气,还望看在潮来客栈这块招牌,饶恕一二。”

    宁白峰愣愣的接过信剑。

    客栈小二立即溜也似的跑进客栈,他刚刚看得很清楚,这位爷和掌柜的可是争的面红耳赤,就差动手了,刚刚送信剑过去,腿肚子都在发抖,就差跪在地上。

    信剑这东西,宁白峰在山海图录这本书上见到过,其用途主要在于洲内传讯,由一座传讯殿飞往另外一处传讯殿,也因此,这类传讯之物对传讯殿极为依赖,没有起落点,传讯飞剑经过天空上的信道后,只能无头苍蝇一样的乱转,想要将信剑送到他人手中,要么像刚刚那样,靠人去送,要么就是对方身上携带有随身讯殿这种宝物,否则只能是去传讯殿接收信剑,所以,凡是大一些的修行宗派,都会建造属于自己的传讯殿。

    宁白峰仰头看了一眼崖顶,那里的跨海殿后就有一座传讯殿。

    曾经经过临海沧浪山上的跨海殿时,宁白峰还想过去附属的传讯殿里,给那些熟悉的人发送信剑报平安,后来还是作罢。

    打那之后,他还仔细翻看了书上对于传讯之物的描述,同时也知道这东西的用法。

    宁白峰给信剑注入一缕剑气。

    信剑立即微微发光,几个大字浮现在剑身上。

    “暂借几天,择日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