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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信的话无疑给褚曜打了一剂强心针,忙问道:【希望?公义有何良策?】
栾信慢吞吞道:【文士之道。】
褚曜攒眉:【你的文士之道?】
文士之道都是个人隐私,一般情况下不会让外人知晓。栾信的情况又有些特殊,他入仕沉棠之时透露的是【润物无声】,目前为止也只跟沉棠坦白过,因此褚曜知道的情报也是【润物无声】——栾信可以将自身文气融入雨水,确实能洞悉敌人行军路线。
双方位置透明,己方可以努力避开。
不过,这一招他们已经用过了。
莫非公义还留有其他后手?
他的文士之道有另外的妙用?
栾信仍旧缓缓道来,听得人心焦如焚却不敢催促:【此前在联盟军大营,营内有文士之道的文心文士,我都试着近距离接触过。其中,吴昭德帐下一文士有些特殊。】
栾信真正的文士之道是【触类旁通】,施展之后能感知、复制其他人的文士之道。在文士之道没圆满的状态下,至多备份五个。每储存一个旁人的文士之道,就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更多负荷。这也是栾信反应迟缓的原因之一,因为他常年满载。
理智告诉他要悠着点,但每次看到新奇的文士之道又忍不住存一份,万一哪天能用上呢?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储备一个新的文士之道,忍痛剔除一个旧的文士之道。
有些文士之道还是绝版的。
因为正主嘎了。
一旦剔除,他就再也没机会重新复制一份,典型例子好比苗淑的【润物无声】。
褚曜一时没明白栾信的话中之意。
【你说……吴昭德帐下的文士?】
对方跟目前局势有什么干系?
栾信也心急,奈何他的反射弧被迫拉长,二人一来一往对话要耗费不少时间。
干脆跳过坦白自己文士之道的特殊,直奔主题:【此人的文士之道叫做‘视若无睹’,或许能解眼前危机。只需对敌人的目标发动,便能无意识地忽略此物存在。】
不过这个效果不是绝对。
忽略了,但没完全忽略。
褚曜:【???】
栾信继续道:【章永庆兵马追的是我们,若是能发动文士之道施加己身……】
褚曜:【章永庆追着追着就追丢了?】
栾信过了好几息,重重点头!
距离拉远,文士之道的影响削弱,章永庆兵马会发现踪迹继续追。除了距离因素,文士之道覆盖范围也是一重因素。栾信心中默算,双方极限距离大概二十里!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距离。
褚曜咬牙下了决心:【拼一把。】
文士之道发动需要耗费大量的文气,持续性、长时间施展显然是不现实的,栾信本人也吃不消。这就需要每次都掐好时机。
快追上了,发动文士之道,目标消失;
拉开距离,文士之道关闭,目标出现;
快追上了,发动文士之道,目标消失;
拉开距离,文士之道关闭,目标……
如此,循环往复。
莫名让褚曜想到主公说过的一个笑话。
一条鱼只有七息记忆,某天看到一坨屎;咦,这是什么?尝一尝,难吃吐出来;七息之后看到一坨屎,咦,这是什么?尝一尝,难吃吐出来……如此,循环往复。
章贺兵马就是那条记忆只有七息的鱼。
十几息之后,栾信脸色很是难看。
问:【无晦是说咱们是屎吗?】
这点显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章永庆兵马被耍得团团转,也可怜了一直卡距离追着他们跑的沉棠队伍。
公西仇确实是潜伏的一把好手。
身具蛇类某些特质的他,自由穿梭于阴影,如青烟一般缥缈灵动,即便是最厉害的斥候也无法察觉其踪迹。他是在一处河边发现褚曜兵马的,在此之前他们跟章永庆兵马周旋了八九日,始终绷紧神经,片刻不敢懈怠,哪怕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这般折腾。
他们护送的粮草不足原先三成。
众人抓紧时间补充体力和休息。
栾程在河边弯腰打水,灌满竹筒,正要直起身,隐约看到水下有一道黑影蹿过。他吓得浑身汗毛炸开,惊吓冲破疲累,疲累的大脑彻底清醒。他揉揉眼睛,并无异样。
“莫非是幻觉了?”
栾程低声喃喃,不是很确定。
不管是不是幻觉,自己也不能在河边久留,舅舅他们口渴等着水喝呢。栾程将几个竹筒打满,一把抱在怀中。竹筒发放下去,褚曜将自己和栾信的竹筒以文气催热煮沸。
栾信道:“文气省着点。”
褚曜轻笑:“主公常说野外虫豸喜欢将卵产于水中,肉眼难以分辨,未经煮沸的生水不可轻食。损耗一点儿文气值得。”
之前还有条件烧个火,现在来不及了。
栾信只能收下这份贴心。
褚曜正要就着水吃点干粮,竹筒刚放在嘴边,他布下的军阵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动静!蓦地,脸色骤变,栾程也吓得握住了剑柄。唯有栾信慢了数息才问:“何事?”
褚曜直直看着那条河。
距离河边最近的兵卒也察觉异动。
纷纷进入备战御敌状态。
哗啦啦——
一条网状花纹水莽从水下爬上岸,它高高扬起蛇头,一双冰冷蛇目穿透人群落在褚曜等人身上。更让人群骚动的是,这条水莽往前游走了两步,众目睽睽下化作人形。
栾程拔出剑挡在舅舅身前。
前方,人群骚动。
“蛇、蛇精!”
“好大一条蛇精啊!”
唯有褚曜看清了那位蛇精的面容,略有惊愕,抬手示意左右不要惊慌,径直上前。
他不太确定地问:“公西郎君?”
公西仇用武气蒸干身上的河水。
面向褚曜方向,点头:“是我!”
褚曜问:“公西郎君怎么会在此处?”
公西仇道:“自然是玛玛让我来的。”
“主公?主公她来了?”
公西仇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又询问褚曜这边的伤亡。褚曜一眼便看出他的打算,遗憾地摇头:“我军人疲马乏,怕是无法策应主公夹击章永庆兵马,此举过于冒险……”
之前也跟章贺兵马交过手。
意料之内的无法招架。
只能割舍粮草,断尾求生。
要不是章贺这边也缺粮,不可能采用极端手段火攻烧粮,那一回交手就凶多吉少。
“如此,罢了。”公西仇下一个问题直接开门见山,摊开手,“国玺给我吧。”
栾程慑于公西仇的气势不敢上前。
听闻此言,一时忘却内心胆怯。
气道:“褚军师,小心有诈!”
栾信抬手将栾程拔出来的剑收回剑鞘,脸色莫名有几分古怪。别看栾信跟公西仇接触不多,但公西仇和主公在孝城城下互相击落对方暗箭,那一幕能让他记一辈子!
其他人不好说,但主公对公西仇是绝对信任的,国玺交到他手中,引开追兵也不是不可以。褚曜跟他的想法一样,抬手让亲卫将装着断剑的剑匣送来,交给公西仇。
公西仇收下,背在背上。
他道:“玛玛此刻就跟在章永庆兵马身后,等我将他们引开,你们速速会合!”
褚曜拱手道:“多谢!”
公西仇无所谓地摆手。
这事儿对他而言小事一桩。
引开敌人,这事儿也是讲究技巧的。
公西仇一开始用褚曜兵马的行军速度迷惑敌人,在小范围内打转,再将他们往截然不同的方向引开。不多时,沉棠这边的斥候也传回了消息,章永庆行军方向跟褚曜方位产生偏差,偏差越来越大。由此,她便猜出章贺被短暂引开,抓紧时间跟褚曜会合。
两军双向而行,极快碰头。
只是——
在两军距离拉近到不足二十里的时候,沉棠脸色骤变,周身隐约萦绕着可怖杀气。
这杀气连魏寿也要说一句心惊。
他先是稳住胯下受惊不安的战马,再问沉棠:“主公——前方发生何事了?”
沉棠攥着缰绳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隐约还能听到卡卡响动。
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仿佛褪去所有血色,童孔之下压抑着一座即将喷涌的危险火山。沉棠咬牙:“无晦他——”
魏寿心中咯噔:“褚无晦怎么了?”
这个阵势,莫不是人没了吧?
章永庆没被引开,杀了个回马枪?
沉棠杀意翻腾,恨声道:“随我来!”
心头的杀意已经奔涌到无法抑制的程度!但,更让魏寿心惊胆战的不是这个,而是澹澹黑雾从她身体溢出,隐隐约约出现一道人影轮廓。这道人影双眸位置泛着猩红。
魏寿道:“主公,千万忍住!”
照这个局势,恶念要控制不住了!
恶念要是在这个时候脱离本体,双方打起来,最后便宜的可是章永庆那个小人啊!
沉棠无视迎面撞来的劲风,语气平静中带着几分令人胆颤的阴森:“我很克制!”
此刻,魏寿一个头两个大。
一边为褚无晦在如此距离遭遇不测而伤心悲恸,一边为沉棠控制不住恶念而心惊胆战。就在他发愁怎么抢回褚曜尸体,怎么跟芯姬交代的时候,耳边听到了马蹄之声。
【这必然是章永庆的兵马!】
他的右手和胯下战马涌出粉色武气。
顷刻之间,巨斧在手,战马披甲。
魏寿微微压低重心,当视线尽头出现人影之时,他纵身跃起,一蹬马背,借力如粉色炮弹杀向敌人。耳边风声猎猎,巨斧正要举起,前方敌人慌乱升起一面文气屏障。
哼,这点儿凋虫小技!
他闪也不闪,用身体撞破,速度不减地杀向敌人,正好撞上一双惊恐、怀疑、不解和诧异的眸。咦咦?这双眸的主人有点儿眼熟?这念头跳出来,惊得魏寿半空刹车。
Emmm——
刹车没刹住。
魏寿在惯性催动下跟人撞成一团。
褚曜勐地拉紧缰绳,坐在马上回头看着魏寿,咬牙道:“魏圆圆,你给个解释?”
魏寿:“……”
这么会儿功夫,沉棠也看到了褚曜。
“无晦!”
褚曜注意力被暂时转移:“主公!”
此刻的沉棠哪还有让魏寿操心的模样?
她骑着摩托上前,又惊又喜地看着褚曜,眼底泛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怀疑——褚曜明明就在她视线内,但感应却是空白的。沉棠没有怀疑对方真假,心中只剩下了庆幸。
不管如何,平安最重要!
魏寿扶着老腰起身,吐出嘴角的沙。
褚曜被转移了注意力,但反应迟缓的栾信没有:“魏将军,方才为何偷袭吾等?”
魏寿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干脆破罐子破摔,没好气地道:“还能为何?自然是误会你们是敌兵啊……”
他刚刚那一下抻到腰了!
褚曜:“???”
栾信还在处理对话信息中。
沉棠挠挠头:“刚才莫名失去无晦的感应,还以为你是遭遇不测,这才误会。”
褚曜亦是不解:“缘何如此?”
沉棠哪里知道啊?
过了十几息,谜题解开了。
栾信默默将【视若无睹】收起。
那一缕玄妙的联系重新上线。
沉棠:“???”
此刻的她是一头雾水。
难道是这个世界设定出BUG了?
这点小插曲很快就被暂时搁置一旁。
因为公西仇能争取的时间有限——他能带着国玺引走章贺兵马,但他一人伪造不出千人规模的行军痕迹。以章贺的谨慎小心,他很快就会意识到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当下要紧的是避开敌人,赶回朝黎关。
“不宜拖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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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贺发现不对劲的时间比沉棠预期更早,他面色阴沉地看着不远处国玺方位。
抬手招来一名心腹将领。
己方假意没发现,让他潜伏侦查。
不多时,消息传了回来。
他们中计了!
章贺双眸微眯,眼底涌动着算计和权衡:“你可有看到国玺此刻在何人手中?”
据他所知,褚曜这支兵马很弱,没有像样的武胆武者坐镇,也就行动能力值得称道,对随军军师的命令执行得干脆。说撤就撤,说割弃宝贵的军粮就眼睛不眨照做。
让武胆武者带着国玺引开他们兵力,这应该是断尾求生的手段,章贺心头一颤。
准备抓落单的武胆武者。
结果——
那名武将面有难色。
“主公,那人,似、似乎是公西仇。”
章贺目眦欲裂:“哪个公西仇?”
公西仇,世上仅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