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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沈序道。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端庄贤惠的妻子,和温柔矜持的女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妗笑容带了一丝张狂和冷嘲:“现在二房变成这样都怪谁,还不都怪你?你宠妾灭妻,无能自私,指望不上你,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如今二房变成这样,棠姨娘也死了,根本就怨不得我们!”
沈序厉声道:“我是你父亲,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这是不孝!”
沈妗冷笑道:“你看看我母亲现在的样子,你像一个父亲吗?”
沈序气的面色涨红:“好一个不知改过的东西,这些年沈家是白养你了!”
沈妗嗤笑一声。
吕氏剧烈的咳嗽着:“妗儿,不许和你父亲这样说话。”
沈妗将吕氏扶到床上躺着:“母亲,你处处为他着想,可他是怎么对你的呢?将一个贱婢和庶子捧上天,冷落你。既然大家撕破了脸面,不如趁早说清楚。”
沈序怒极反笑:“好,真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啊。”
沈妗笑看着他,十足嚣张、挑衅。
沈序胸口剧烈起伏着,瞪着她好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只能拂袖离去。
“你们好自为之罢,再有一次,咱们都得从侯府搬出去!”
沈妗吩咐人收拾好房间,又关好门,走到吕氏床前坐着。
“母亲,你怎么样了?”沈妗为吕氏拍着脊背。
吕氏又咳嗽几声,握住她的手在发抖:“妗儿,你不该如此冲动,他毕竟是你父亲,惹怒了他对你没什么好处。”
沈妗面色冰寒:“反正他早就厌弃我们母女了,就连大哥也受到了他的斥责,就算我还是装作孝顺女儿,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在他心里,只有利益。我虽是他亲生女儿,却是他用来攀龙附凤的棋子。如今我既嫁不进皇家,又嫁不进长兴侯府,对他来说,我已经是一枚弃子了,他根本不会再真心为我打算。
棠姨娘联合沈妗给咱们下套,他更是不想看到我们,将那两个贱人捧上天,咱们委委屈屈的,凭什么她过得那么风光,既如此,我自然要出一口恶气了。不过是个买来的贱婢罢了,就算我杀了她,父亲为了不让人看笑话,也不会拿我怎么样。”
顿了顿,她咬牙切齿道:“其实,我这次真的准备的万无一失父亲已经对棠姨娘母子动了杀心,差一点就坐实了棠姨娘与人苟且的罪名。可是偏偏沈妤要和我作对,拆穿了郭全。每次都是她,让我们功亏一篑,她真是我的命里克星,只要她活着,我这一生就不可能平安顺遂。”
她更恨沈妤命比她好,得到的东西永远比她好。从小她既恨沈妤,恨不得她去死。
吕氏身形消瘦,面容苍白,眼睛都凹陷了不少,颧骨也突出了。因为咳嗽,呼吸急促:“可如今和你父亲真的撕破脸了,以后该怎么办呢?”
沈妗面容平静:“母亲不必害怕,若是我方才不和他辩驳,咱们就处于下风任由他处置了。可是我闹了那一出,他反而不知道该拿咱们怎么办了。”
吕氏叹了口气,满目颓唐:“都是母亲连累了你。”
沈妗道:“咱们根本没错,是沈妤总是抢走咱们看上的东西,祖母也是偏心,一心为沈妤打算,父亲更是指望不上。如今咱们可以依靠的只有大哥了,大哥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不可能不管大哥。”
吕氏咳嗽着,断断续续道:“你……你说的不错……还是要指望你大哥……”
沈妗微微一笑道:“还有几日就是秋闱,依照大哥的才华,定能高中。”
很快,秋闱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放榜的时候。
许暄和不负众望,得了解元。虽然陆家最近发生的糟心事太多,但陆行舟依旧得了亚元。沈明汮和韦璟也都成了举人,只是韦璟名次靠前些。
慈安堂里,太夫人得到这个好消息也很高兴。
“如今你得了解元,也不枉苦读这么多年,你父亲也会很欣慰,这都是你母亲的功劳。”
许夫人也笑道:“我可不敢邀功,都是暄和自己知上进。”
太夫人点头:“你说的对,若是暄和也学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就是你再如何教导他也是无用,说到底还是暄和自己争气。”
许夫人道:“听闻陆世子的才华是京城一众公子中最出众的,若非陆家遭逢大难,这个解元暄和还不一定能拿到呢。”
许暄和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面色微红:“母亲说的不错,陆世子的才名的确在我之上,我这次能拿到解元实属侥幸。”
太夫人不以为意:“秋闱已经过去,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暄和德才兼备,如今得中解元,知道暄和的人家更多了,已经有不少人家想和许家结亲了罢?”
说到此处,许夫人又是高兴又是发愁:“姑母说的不错,暄和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趁此机会先定下也没关系。只是我们对京城这些人家都不熟悉,至于品性更是不了解,还是要多多仰赖姑母。”
太夫人笑着摆摆手:“这有什么,你不说我也该给暄和留意着。”
只是一想到这么好的孩子和沈妤没有缘分,她依旧觉得遗憾。许夫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只能希望快些给许暄和定下亲事,让他忘了沈妤。
“近来沈家发生的烦心事实在太多,很多中了举人的人家都是要举办宴会庆祝一番的,咱家一个解元一个举人,更该举办宴会热闹热闹,只当是祛祛晦气。”
既能和京城大户人家结交,又能趁机相看一二,许夫人哪里会不同意呢。她笑道:“如此,就劳烦姑母和表弟妹了。”
姜氏道:“这也是沈家的荣耀,怎么能是劳烦呢。”
但有了许暄和珠玉在前,谁还能注意到沈明汮?
回到书房,沈明汮就大发雷霆,将书案上名贵的笔墨纸砚全部打翻在地。
他仍是觉得不解气,摔了好几个名贵的玉瓶。
过了许久才勉强平复心中的怒气,叫了丫鬟进来收拾一番。
碧儿是沈明汮房里人,沈明汮待她还算是亲近。沈明汮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是发起脾气来谁都不敢靠近。
沈明汮拂了拂散落在肩膀的头发,目光如鹰锐利的盯着她,看的她浑身一凛。
“站那么远做什么,我能吃了你吗?”
碧儿声音细柔发颤:“奴婢……奴婢……”
沈明汮踩着碎瓷片,一步步走近她,看了她一会,嗤笑一声,抬手捏着她的下巴。
碧儿明明被捏的很痛,却不敢呼痛,只能被迫仰着脖子看他,一双眼睛满是惊慌。
“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不如许暄和?”
碧儿摇着头,眼睛噙着晶莹的泪水:“奴婢是大公子的人,在奴婢心里大公子是最好的,无人能及。”
沈明汮谛视着她,像是在思考她这话的真实性。
少倾,他松开手,轻笑一声:“哦,看来你对我还真是忠心不二啊。”
碧儿生怕她说错话被沈明汮责罚,赶紧赌咒发誓:“碧儿伺候大公子多年,心里眼里只有您一人,自然对您是忠心耿耿的。”
沈明汮冷哼一声:“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奴婢不敢说谎。”
沈明汮还是觉得意难平,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从前京城有个陆行舟,我不如他也就罢了,凭什么许暄和一来就大出风头?祖母也那么喜欢他,那些当朝大儒也欣赏他。为什么,我比不过陆行舟还比不过他吗?我才是长兴侯府的公子,他一个寄居在沈家的外来人,凭什么要盖过我的风头去?”
碧儿身体战栗了一下,控制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少倾,她柔声道:“公子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想想夫人和三姑娘,您也要为她们保重身体。”
提到吕氏,沈明汮道:“母亲的身子如何了?”
碧儿有些犹豫。
沈明汮一个眼风扫过去,她赶紧道:“前不久,因着棠姨娘的事,老爷迁怒于二夫人,去荷香院找二夫人大吵了一回,二夫人急怒攻心,病情又加重了。”
“大房干的好事!”沈明汮的手死死握着,似乎能听到咯咯作响的声音。
沈明汮一直认为,沈家的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只是因为中间隔着一个沈明洹罢了。既然沈庭死了,沈明洹为什么不跟着一起死呢?如果他是侯府继承人,还用费尽心思的谋划吗?
他只觉得怒气勃发,血气上涌,怎么也发泄不出来。
一转头看见碧儿正娇弱可怜的站在那里,心中一热,将碧儿抱了起来。
碧儿惊呼一声,却没有挣扎的太狠。她早就是沈明汮的人了,以前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是以她只是假意挣扎了几下,就配合着他倒在了床上。
自从秋闱过后,不少人家都到沈家道喜,旁敲侧击,太夫人知道这些人的心思,也乐得配合。等到了宴会这一日,更是宾客云集,门庭如市。
除了陆家人,不少人家都到了,自然也包括韦家。
韦夫人先是恭喜许暄和得了解元,又恭喜沈明汮中举,笑容很是真诚,带着欣赏,没有嫉妒。
太夫人笑道:“韦公子也成了举人,我也该给你们道喜。”
这样一来,沈娴嫁过去,身上更镀了一层金。太夫人无比庆幸在秋闱之前就将沈娴的婚事定下来了,否则说不定还轮不到沈娴呢。
韦夫人除了带着韦思繁过来,身边还站着一位小姑娘。一张瓜子脸,眼睛大大的,下颌尖尖,身形弱小,看起来弱不禁风。
“这位是……”姜氏道。
韦夫人将身后的姑娘推出来,道:“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姐的女儿,名唤俞霜霜,无依无靠,投奔了我来。这孩子先天不足,又不喜欢出门,今日还是我强拉着她来的呢。她性子木讷胆小,您别见怪。”
太夫人笑道:“这有什么可见怪的,这孩子这么柔弱,真是可人疼。”她招招手,道,“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瞧瞧。”
俞霜霜怯怯的眼神望向韦夫人,韦夫人笑道:“去罢。”
俞霜霜小步走到太夫人面前,行了一礼。太夫人笑道:“这孩子真懂事,长得也好。”说着,她给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会意,从里间拿出一个小匣子。
太夫人将里面的镯子拿出来,戴到她手上:“初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这只镯子权当是见面礼罢。”
韦夫人知道,太夫人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对俞霜霜这么热情。见俞霜霜犹豫不决,她笑道:“长者赐,不可辞。既是老夫人给你的见面礼,你就收下罢。”
俞霜霜双手接过,行了一礼:“多谢老夫人。”
太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这孩子虽然是寄人篱下,但礼数周到,很是懂事,都是韦夫人教的好。
沈妤也不得不佩服韦夫人,韦夫人是真的善良宽厚,这才是当家夫人的做派,吕氏和她一比,真是差远了。
沈娴有这样一个好婆婆,却不知珍惜,只想着夺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离大婚越来越近,沈娴必要把握机会,算计韦璟。
思及此,她吩咐苏叶道:“今天务必要盯紧了二姑娘。”
从慈安堂出来,沈妤走到了韦思繁身边:“韦姑娘。”
“五姑娘。”韦思繁一笑露出两个虎牙。
沈妤温柔的笑笑:“韦姑娘,我有句话想对你说。”
韦思繁有些疑惑:“五姑娘要说什么?”
沈妤看看周围道:“今日宴会人多,俞姑娘初来乍到,身体又弱,未免被有些人冲撞到了,韦姑娘最好陪在她身边。”
韦思繁看得出来沈妤这么说是出于好心,点头道:“我知道,劳烦五姑娘提醒。”
这时候,紫菀过来了,说是沈妘请她过去。
沈妤微微一笑:“我还有事,不便相陪,先告辞了。”
沈娴看着美丽夺目的沈妤,心口处的酸意翻江倒海的涌上来。
她最想要做的,就是将骄傲的沈妤踩在脚底下,然后嘲笑她唾弃她,所以她今日是想算计沈妤的。
可如今沈妤变了,变得聪明有心计,恐怕不会乖乖上当。再者,她身边还有个会武功的苏叶,更是难下手,所以她只能将目光放在最软弱可欺的俞霜霜身上。
俞霜霜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若真的事成,俞霜霜能嫁给韦璟,应该感激她才是。所以沈娴做起这种无耻之事,并无愧疚之意。
韦思繁拉着俞霜霜到沈娴面前,对俞霜霜道:“娴姐姐很快就是我的嫂嫂了,届时你就要唤她表嫂,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所以我先带你认识认识。”
沈娴笑容温婉:“俞姑娘好。”
面对落落大方的沈娴,俞霜霜更加自惭形秽,她低着头道:“二姑娘好。”
沈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道:“俞姑娘不必拘谨,只当是自己家。若是觉得无聊,我可以带你们四处走走。”
韦思繁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道:“不必劳烦娴姐姐了,我们自己去逛逛就好。”
“也好。”
这时候,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不小心摔倒了,泼了俞霜霜一身酒水。俞霜霜本就生的瘦弱,差点将她撞倒。
幸而有韦思繁护着她,她才勉强站稳,只是看着裙子上的酒水犯了愁。
婢女忙跪下认错:“奴婢……奴婢不小心,求姑娘们饶了奴婢……”
沈娴刚要斥责,俞霜霜就声音细弱的道:“不……不要责罚她,她也不是故意的……”
俞霜霜小心翼翼生活习惯了,又是个善良的人,所以她生怕因为自己让一个婢女受到责罚,她们为奴为婢已经够可怜了。
沈娴叹了口气,对这个婢女道:“也罢,看在俞姑娘为你求情的份上就饶你一回,快些下去罢。”
婢女千恩万谢,连头都不敢抬,就赶紧收拾好碎裂的酒杯下去了。
“可是这衣服……”沈娴道,“我让丫鬟带着你们去客房换下罢。”
韦思繁道:“也好。”
说着就吩咐自己家的婢女去马车拿备用的衣裙。
这次的宴会是为了许暄和和沈明汮举办的,是以除了夫人姑娘,还来了许多公子,或是些同样参加科举的文人士子。一群人在一起喝酒说笑,或是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许暄和酒量还好,韦璟却是酒量很差,才喝了几杯就觉得面红耳热,推辞着不再喝。
有人大笑道:“韦兄不但中举,而且很快就要成亲了,真是双喜临门,难道不该多喝几杯吗?”
旁边也有人起哄,非要韦璟接着喝。
韦璟性子儒雅,推辞不过,只能又接连喝了几杯。
过了一会,他更觉得身上燥热,头晕目眩。站起身道:“诸位兄台恕罪,我实在是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
他身形有些摇晃,摆摆手道:“我去人少的地方吹吹风,醒醒酒。”
沈明洹见韦璟真的醉了,怕他在沈家出了什么事,便叫了一个小厮过来:“你跟着韦公子,照看好他。”
然后又给沈易使了个眼色,沈易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沈妤正坐在亭子里抱着舒姐儿和沈妘说笑,不时的有人过来见礼,总是打断两人的谈话,实在是烦不胜烦。所以沈妤让紫菀搬来一架屏风遮挡住,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了。
沈妤的眼神飘到沈妘的小腹上,低声道:“大姐,你还不想给我生个小外甥吗?”
沈妘戳了戳她的脸,哭笑不得:“你这丫头,才多大年纪,怎么总操心这种事?”
沈妤也戳了戳舒姐儿的脸道:“我这不是怕舒姐儿孤单嘛。大姐,难道贤妃娘娘真的没对你说什么?”
沈妘不想让她忧心,但对上她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终究说了实话:“贤妃有意让殿下纳侧妃。”
宁王府上一直是有姬妾的,但大部分时候宁王都和沈妘在一起,那些姬妾也是可有可无的。可侧妃就不一样了,是有名分的妾。皇子的妾,必定不是小门小户的姑娘。
沈妘太端庄温良,沈妤担心她吃亏。
沈妘怕她担心,又赶紧道:“贤妃只是暗示了我,还没有付诸行动。”
沈妤握着舒姐儿的小手,淡淡道:“贤妃是想让你主动提出为宁王纳侧妃罢?我猜,她必定是夸赞你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会为宁王分忧,再提及子嗣,让你心生惭愧。”
沈妘苦笑:“你说的不错,贤妃没有逼我给殿下纳妾,却是比直接逼我更让我为难。”
“姐姐怎么想的,是真的愿意给宁王纳侧妃吗?”
“身为女子,应该贤良淑德,凡事为夫君着想,尤其是皇家的儿媳,更该如此……”沈妘想了想,最终还是道。
“大姐。”沈妤打断道,“你不该委屈自己。”
沈妘看着她,有些迷惘。
沈妤道:“你根本就不想,为何要委曲求全?你妥协了,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觉得你软弱可欺,甚至得寸进尺,他们不会感谢你的。就算姐姐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舒姐儿着想,让一个侧妃先生下长子,她会想要的更多,想要得到你嫡妃的位置,夺走属于你儿子的世子之位。届时,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沈妘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艰涩:“你想的太简单了,等你嫁了人就知道了。”
“宁王怎么说?”
“殿下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我看的出来,他想尽快要一个嫡子。”
一个想要夺嫡的人,自然希望尽快有个嫡子,嫡长孙在宁王府,争得那个位置的胜算就多一些。
沈妤看的出来,现在宁王和沈妘还恩爱有加,可是前世宁王却为了娶傅柠为正妃眼睁睁看着沈妘难产而死。
什么夫妻情深,在权势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若是可以,沈妤现在就想让两人和离,可她也清楚,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既然贤妃现在没有逼你给宁王纳侧妃,想来还是忌惮沈家的,大姐就装作不知道好了。咱们沈家的女儿,不能受委屈。”
“你呀。”沈妘摇头失笑,“果然还是小孩子,说出的话还是这般孩子气。”
沈妤笑道:“大姐,我已经不小了,是你总把我当作小孩子。”
沈妤猜想,傅贤妃为宁王挑选的侧妃,很可能是傅家的庶女。既然傅贤妃想让宁王登上那个位置,自然不会少了自己娘家的好处。想必傅家会先送一个庶女进去做探路石,等宁王登上皇位,再害死沈妘,扶持傅家嫡女做皇后。
她心念一动,悄声道:“大姐,有个大夫医术高明,等有时间我将他请过来为祖母调理身子,届时你也过来好不好?”
“阿妤,你又要做什么?”
“姑娘,姑娘。”苏叶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她先给两人行了礼,又到了沈妤身边说了什么。
沈妘笑道:“发生了何事,怎么神神秘秘的?”
沈妤道:“苏叶,这里没有外人,你直接说就是。”
苏叶颔首道:“奴婢按照姑娘吩咐的,暗中盯着二姑娘,发现她让身边的丫鬟罗兰收买了一个奉酒的丫鬟,故意装作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酒水洒到俞姑娘身上,再让人带着她去客房换衣服。可巧的是,在路上韦姑娘的香囊丢了,情急之下,韦姑娘就让丫鬟带着俞姑娘去客房,自己和丫鬟分头寻找香囊。
方才沈易告知奴婢,韦公子不胜酒力被小厮扶去客房歇息,他一直暗中跟着,发现小厮行踪鬼祟,便将他抓起来审问了一番。最后小厮招供,是二姑娘身边的罗烟收买他带韦公子到客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韦公子和俞姑娘躺在一起被所有人发现。”
沈妤冷笑一声:“俞姑娘现在何处?”
“沈易将韦公子背走了,俞姑娘换完衣服就回去了。”
“这就好。”沈妤道。
沈妘像是没听明白:“阿妤,你们说的什么?”
沈妤道:“大姐没有听错,就是沈娴想设计韦公子和俞姑娘,这样她既可和韦公子退亲,又不会损害自己的闺誉,还能装作一副受害者可怜无辜的模样,惹人同情。”
沈妘难以置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沈妤冷冷道,“是她伪装的好,是大姐太容易相信别人,所以大姐才觉得她善良温婉又可怜,从小对她多加照顾。殊不知她根本就不感激你,还嫉恨你为什么拥有她不能拥有的东西。”
沈妘乍一听见这番话,一时无法接受。看着沈妤幽冷的目光,她问道:“既然她不愿意嫁给韦璟,为何一开始不拒绝,为何要使出这种手段?”
沈妤眼波澄澈,露出笑意:“一个四品官的庶女,因为出身定远侯府,才得以嫁给大理寺卿的嫡次子,况且韦二公子的才学品性无一不好,怎么看这门亲事都是她高攀了,她有什么理由拒绝?但是她是真的瞧不上韦璟,她又不能说出真正的缘由,所以她只能使出这种卑鄙手段。”
沈妘摇摇头:“我还是不能理解,如你所言,她瞧不上韦璟,那么她到底想嫁给谁?”
沈妤意味深长道:“她想嫁的那个人,若是明媒正娶,是不可能的,只能使出非常手段。”
沈娴一直等着好消息传来,很快,罗兰就回来了。
她立刻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
罗兰摇摇头:“奴婢悄悄去看了,韦公子根本没有和俞姑娘在同一个房间,俞姑娘换完衣服就走了。”
“什么?”沈娴面色不虞,“那个小厮是怎么做事的,怎么能将人送错房间呢?”
“姑娘,这样岂不是功亏一篑了?”
“错过这个机会不知道还要等到何时,恐怕我真的要嫁进韦家了!”沈娴恨恨道。
罗兰道:“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娴宁心静气,思考一番,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事要吩咐你做。”
*
沈妘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满是失望和惊慌。
沈妤将舒姐儿交给紫菀抱着,上前握住她的手:“大姐,无论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你可以想一想,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很多你忽略的事情串联起来,沈娴的心思不就昭然若揭了吗?咱们才是亲姐妹,其他人会骗你、害你,我不会,你要相信我。”
沈妘缓缓坐下,闭了闭眼睛,长密的睫毛颤动着:“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觉得失望。枉我年长你好几岁,却还不如你看得通透。”
“现在看清她的真面目还不晚。”沈妤道,“姐姐以后对她多加防备就是了。”
沈妤还想多劝慰她几句,突然听到外面隐隐传来一阵喧闹。
“发生了何事?”
苏叶步履匆忙的跑进来:“姑娘,俞姑娘落水了!”
沈妤蹙眉:“怎么会落水,你说清楚。”
苏叶道:“俞姑娘回去的路上迷路了,不知怎么,走到了湖边,不小心落水了,是韦公子跳进水里救了她。只是现在两人有了肌肤之亲,怕是……”
这也太巧了……
沈妤又问道:“她在何处落的水?”
苏叶想了想:“是那个叫微雨亭前面的湖水。”
沈妤道:“那不是男宾席所在之地吗,她去那里了?”
紫菀道:“俞姑娘不是迷路了吗,许是一时大意走错了。”
“没有婢女为她引路吗?”
沈妘也觉得事有蹊跷:“总归是没出人命,否则该如何向韦家交代?”
沈妤眉眼含着嘲弄:“这下,终于遂了二姐的愿了。”
表姑娘大老远去投奔韦夫人,若是给韦璟做了妾,传出去韦家会沦为街头巷尾的笑柄。为了韦家颜面,也会让俞霜霜做正妻。
“韦夫人对俞姑娘照顾周到,只怕会因为这次的事与她生出嫌隙。”
苏叶是个习武之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就俞姑娘那宛如惊弓之鸟的性格,她定然不是故意落水的。韦公子既然看到了,两人又是表兄妹,他不可能见死不救,韦夫人为什么要厌弃她?”
紫菀拍了拍苏叶的肩膀:“你呀,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就不懂呢,看来你也只能舞刀弄剑了。”
俞霜霜被救上来之后,便让她到一间客房换衣服,然后为她请大夫,而韦家人则被太夫人请到了慈安堂。
沈家姐妹都没在场,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第二日就传出两家退婚消息。
沈娴赢得了不少同情。和前世一样,韦家人对沈娴心生愧疚,太夫人派人将聘礼送回去,韦家人根本不收,又原样送回,只说是对沈家的补偿。
所有人都以为沈娴受委屈了,却不知道最想退亲的就是她。因为沈娴嫁给韦璟是高攀,所以无人怀疑一切是她设计的。
没过几日,俞霜霜就和韦璟定亲了,即便这件事韦家办的很低调,但还是迅速传扬开来了。
没办法,韦家为了不让外人看笑话,只能大方承认,然后举办宴会请些亲朋好友聚一聚。
可就在宴会前一天,俞霜霜悬梁自尽了。
“听说是第二天早上才发现俞姑娘自尽,在房梁上吊了一夜,被放下来的时候身体都僵了凉了。”苏叶将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沈妤。
沈妤默然良久,猛然站起来,手边的青釉茶盏一下子扫落在地,打湿了她绯色的裙裾,变成一片殷红。
俞霜霜死了,那样一个弱小到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的小姑娘死了……
沈妤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紫菀和云苓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紫菀擦擦眼泪,声音哽咽:“俞姑娘好端端的为何要自尽,她还那么小……而且,她已经和韦二公子定亲了,不更应该好好活着吗?”
沈妤闭了闭眼:“她这是以死明志。”
紫菀擦着眼泪的手一顿:“以死明志?”
“一个无依无靠、千里迢迢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孤女,在宴会上不小心走到了男宾席,又不小心落水被表哥救了,自然而然的和表哥定了亲。如果你是旁观者,你会怎么想,怎么议论?”
紫菀想了想,道:“会以为她是故意的,想攀高枝,为了荣华富贵想嫁给韦二公子,故意装作迷路,故意落水被人发现。韦二公子是他的表哥,不好见死不救,这样一来,韦家人不得不让她嫁给韦二公子了。”
沈妤垂下眼睫,掩住眸子里的悲恸:“是啊,想必韦夫人在气头上,也是这样想的。想来,韦夫人一时情急对她说了重话。她寄人篱下,本就性格胆小懦弱,又心思敏感,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想到的只有自尽了。”
“她……她怎么这么傻啊。”
苏叶虽然也心生同情,但不像紫菀一样这么伤心,她问道:“姑娘,您要不要去韦家吊唁?”
沈妤原本不想去的,但又改了主意:“去罢。不过沈娴和韦璟议过亲,要避嫌,正好给了她不去韦家的理由。”
苏叶从前只知道打打杀杀,入了沈家保护沈妤,才知道一个女子的心机可以如此之深。
杀人不见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简直比直接杀人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