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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姜氏带着沈妤和沈婵来到了太子府,最近不喜欢出门的沈婳也跟来了。
一路上,沈婳仍然是沉默寡言,只是偶尔抬头看沈妤一眼,被沈妤捉到了,又赶紧低下头去。
沈妤并不知道她对郁珩的心思,所以也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再者,就算沈婳真要做什么,她也是什么都不怕的。
几人下了马车,立刻有不少夫人上前与姜氏寒暄,三姐妹就在后面跟着。
沈妤今天穿着一身蓝色的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头上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带着两支玉簪,简单又大方,在这样炎热的天气,显得很是清爽。
她本就生的容色绝俗,即便打扮的再低调,也很难不引人注意,所以没一会,她身边就围满了人,沈妤脸上维持着客气又疏离的笑,与她们寒暄几句。
但是,也有一些人一边离得沈妤远远地,一边窃窃私语,无非是一些嫉妒的话罢了,可是今天却是不同。
因为康和帝派大臣去了慕容国,宣读了旨意,二十年前的那个约定作废,从此后,慕王就是慕容国皇帝了,再也不用每年向大景朝贡了。
宴会设在园子里。如今正值盛夏,到处是开到荼靡的花,周围是各种美丽的花树,花香袭人,与酒香混合在一起既浓郁又清幽。不远处就是湖水,上面有好几艘小船,婢女们撑着船往岸边行来,手上还托着托盘。少倾,从水面传来悠扬曲声,原来是身穿薄纱轻衣的歌女在奏乐,园子里传来一阵阵喝彩声。
沈明洹早早去了男宾席,沈妤则跟着姜氏到了女宾席。一看到沈妤,所有人都恨不得在她脸上凿个洞,好像要将她里里外外看个清楚一样。
有人悄悄道:“咦,你看,宁安郡主来了。”
又有人好奇道:“这就是宁安郡主吗,长得真好看,怪不得人人都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呢,看起来也是温柔娴雅。”
有人轻嗤道:“什么温柔娴雅,你刚回京城,可别被她那张脸骗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她的事迹在京城广为流传呢。”
“啊,什么事迹?”
有人轻笑道:“追着陆世子跑的事迹呗。可惜,人家陆世子不喜欢她,娶了崔家姑娘,可比她端着矜持。枉她还是名门姑娘,竟然这样不知廉耻。”
“哎哎,别说了,她往这边走过来了。”
那人压低了声音:“怕什么,她不就是仗着太后给她撑腰吗?”
有个姑娘用扇子掩唇笑道:“她可不只是有太后撑腰,还有宁王妃这个亲姐姐呢。我可提醒你们,不要招惹她,小心她听到了给你们脸色瞧。”
那人哼了一声:“你们怎么这么胆小,那么怕她做什么?”
“你不怕她,你去招惹她啊。”
那人脸色涨红,闭嘴不言了。
少倾,又有人道:“你们听说了吗,沈妤的舅舅,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陛下主动下旨,废了二十多年前的约定。所以,沈妤的舅舅现在可是慕容国的皇帝了。”
“是啊,慕容国逼迫陛下下旨,陛下会不会迁怒沈家?”
“谁知道呢,反正人家现在靠山那么强大,更无人敢招惹她了。”语气酸酸的。
沈妤对于这些话充耳不闻,横竖她们也只能嘴上过过瘾,当着她的面一个字也不敢说。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她觉这里吵吵嚷嚷很是烦闷,就去了别处,随意走走。
突然听见有人叫她:“郡主。”
沈妤抬头,却是许暄和和卫若菡。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两人了,多日不见,许暄和身上少了些书生气,越发成熟稳重了,只不过眉眼间有些疲乏。
“我现在可是应该叫你表嫂了。”沈妤打趣道。
卫若菡看了许暄和一眼,面色微红:“你还是叫我名字罢,叫我表嫂显得我很老。”
沈妤轻轻一笑:“表哥今日也来参加宴会?”
许暄和看着沈妤,有些出神,却是没有言语。
卫若菡替他答道:“这是太子寿宴,即便暄和昨日刚回京,舟车劳顿,也不能不来。”
见许暄和还是盯着她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沈妤狐疑道:“表哥为何不说话?”
许暄和回过神来:“没……没什么?”
沈妤笑道:“可是我哪里不妥?”
许暄和想了想,眉眼温润道:“这次我与洪大人一同去慕容国,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许暄和是皇帝钦点的状元,知道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又容貌俊朗,所以皇帝对他印象深刻,便让他跟着鸿胪寺卿一起去慕容国了。
半个月过去,许暄和昨天才回来。
沈妤饶有兴趣道:“哦,什么趣事?”
“这次去慕容国,慕容国的元丰帝热情款待了我们,还举办了宫宴,慕容国许多大臣和官眷也来参加。在宴会上,我看到了两个女子,与表妹和宁王妃有几分相似,与明洹也有些相似。”许暄和回忆着道。
沈妤和卫若菡对视一眼,俱是惊讶。沈妤道:“相似?”
许暄和想了想道:“乍一看有几分相似,可是仔细一看,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不过,都比不得表妹的容貌,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卫若菡笑道:“护国公主是慕容国人,在慕容国找到两个和郡主容貌相似的人不足为奇。”
许暄和摇摇头:“她们并非是皇室公主。”
“也许是公主的女儿呢。”卫若菡猜测道。
许暄和笑笑:“我只是在慕容国停留了两日,并不知道慕容国各大家族。”
沈妤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含笑道:“听表哥这么说,我就更好奇了。”
少倾,许暄和和卫若菡都离开了,沈妤带着苏叶和紫菀走在静谧的小道,一直想着许暄和方才那句话。
苏叶笑道:“姑娘是不是走累了,不若去那边歇歇罢。”
沈妤突然回过头,苏叶吓了一跳:“姑娘?”
沈妤没有回答,上了台阶,走到一座没有人在的凉亭。
过了许久,她道:“苏叶,我有话问你。”
苏叶看见沈妤突然这么严肃,莫名有些心慌:“姑娘,您说。”
沈妤慢慢摇着团扇:“关于你原主子的真实身份,你早就知道了罢?”
苏叶有些心虚,摸了摸头:“姑娘……”
沈妤轻笑一声:“你瞒的可真紧。”
苏叶赶紧道:“奴婢保证,奴婢对姑娘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只是……只是奴婢也不敢出卖楚王殿下……”
沈妤好笑道:“瞧把你吓的,我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苏叶嘿嘿一笑:“但是殿下亲自告诉您了呀,这总比奴婢告诉您要好。”
沈妤低眉浅笑:“我问你,你既是慕容国人,可见过哪家姑娘与我容貌相似的?”
苏叶皱眉:“奴婢的确在慕容国生活过,也见过慕容国一些世家小姐,但是奴婢的主要任务就是训练,又早早的被安排到殿下身边保护,委实看不出哪个姑娘和您容貌相似。”
“那楚王呢?”
苏叶道:“楚王从小就不在慕容国,那些京都的闺秀,自然也是没见过的。”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见过顺宁长公主的女儿长什么模样。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心情很好。
亏了那个姑娘那么想嫁给郁珩,结果郁珩根本就不认识她。
不对,她怎么会想到这里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
苏叶笑嘻嘻的,悄声道:“姑娘放心罢,殿下心里眼里只有您一个。”
沈妤轻斥:“胡说什么。”
苏叶知道她没生气,还有可能是害羞了,越发想笑了。
正在这时,怀庆公主穿着一身粉色的蝶戏水仙裙,像个花蝴蝶一样跑过来:“宁安姐姐,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呢,原来你在这里啊。”
沈妤转头一看,微笑道:“是啊,反正宴会还未开始,就四处走走。”
怀庆公主和沈明洹年纪差不多大,如今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越发显得娇俏可人,就连身量也长高了不少,身形越发纤瘦了。
怀庆公主坐在沈妤身边,和她闲话,突然她状若无意道:“沈小侯爷没有来吗,方才我没看见他人。”
沈妤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紧张和羞涩,心下叹息:“洹儿早就过来了,正在男宾席,许是正和相熟的人寒暄。”
怀庆公主点头:“小侯爷和严二公子关系好,想来他去寻严二公子了。”
沈妤笑眯眯道:“应该是罢。”
明明是很平常的聊天,气氛好像有些尴尬。怀庆公主的手指不断地缠绕,出了一层薄汗。
沈妤摇着团扇,看着前面的风景,也不说话。
最终,怀庆公主还是鼓起勇气道:“宁安姐姐,母妃说,我该选驸马了。”
沈妤摇着扇子的手一顿,微微一笑道:“公主到了年纪,的确该定下亲事了。”
怀庆公主面色急切:“可是母妃给我选的那些人,我都不喜欢。”
沈妤摇头轻叹:“公主,贤妃娘娘也是为了你好。”
怀庆公主眼眶氤氲着泪水:“可是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
沈妤道:“你是公主,无论嫁给谁,那家人都会好好待你的,绝不敢给你半分委屈受。”
怀庆公主抽了抽鼻子:“可是……可是我不喜欢他们,就算有人愿意娶我、待我好,也是因为我公主的身份。”
沈妤轻声道:“若公主果真不愿意嫁人,可以去向陛下、太后求求情。”
怀庆公主摇头:“没用的,父皇的想法和母妃一样,觉得我该定下亲事了。”
沈妤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道:“公主,您作为一个女儿,应该听从父母之命。”
“可是……可是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怀庆公主擦擦眼泪,“我要嫁就嫁我真心喜欢的人,才不要随便嫁给一个人。那些京城的世家子弟,都是些不知进取、靠着祖上荫蔽安然享乐的人,我不愿意。”
沈妤很想说,你是公主,但凡是个有上进心的男子,谁愿意娶你?
可是,这话她不忍说出口,只是拿出自己的帕子给她。
怀庆公主却是一下子握住她的手,语带哀求道:“宁安姐姐,你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帮帮好不好?”
沈妤缓缓道:“抱歉,公主,这是皇家家事,我也爱莫能助。”
怀庆公主松开她的手,身体也弯了下去:“那我该怎么办?”
沈妤知道怀庆公主的心思,她虽然喜欢怀庆公主,可是也不能因此牺牲沈明洹。
少倾,怀庆公主猛然抬头,注视着沈妤道:“宁安姐姐,你……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沈妤心中了然,却还是问道:“什么?”
怀庆公主咬咬唇,有些忸怩:“其实……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沈妤没有问,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怀庆公主鼓足勇气道:“那个人就是沈明洹。”
沈妤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笑容平缓道:“然后呢?”
怀庆公主一愣,绞着帕子道:“你能不能和小侯爷说说,若是他同意……我的亲事就迎刃而解了。”
“你为何不自己去向他说明呢?”
怀庆公主低声道:“这种事,女孩子怎么好主动提起?”
沈妤摇首,声音轻缓而笃定:“你是怕他拒绝你。”
怀庆公主神情愕然:“宁安姐姐?”
“其实,你看的出来他对你的冷淡,若是你亲自去说,他绝不会同意,可我是他姐姐,若是由我去说,也许他会考虑考虑。”沈妤道,“公主,他的心思,你一直都知道,若是他真的喜欢你,绝不会故意躲着你。你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何必委屈自己呢?你应该找个真正喜欢你的男子嫁了,洹儿他于你并没有男女之情。”
怀庆公主不可思议道:“宁安姐姐,你为何这样说,你明知道我喜欢沈明洹,你这么说我很伤心的。”
沈妤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若是公主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不,不是的,我……”怀庆公主语无伦次道。
沈妤拍拍她的手:“公主,洹儿长大了,他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想法,我虽是她姐姐,但是不能左右他。若是他真的喜欢你,我绝不会阻拦,可若是他不喜欢你,我也不能强迫他答应娶你。
怀庆公主又哭了许久,终于收住了眼泪:“我明白了。”
正说着,一个青衣婢女缓步行来,行了一礼:“郡主,太子妃请您过去一叙,周大夫人也在那边。”
沈妤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怀庆公主,道:“好,你在前面带路罢。”
等婢女走远了些,沈妤道:“公主在这里歇息一下再去宴会上,别让其他人看出什么。”
怀庆公主点点头。
沈妤心中默叹,也稳步离去了。
紫菀跟在沈妤身边,小声道:“姑娘,您方才和怀庆公主说那些话,是不是太……她毕竟是皇室公主,年纪又小。”
沈妤淡淡道:“我只是让她看清现实,不能将时间浪费在不喜欢她的人身上。她已经长大了,不能那么天真了,要知道,只是她公主的身份,就有多少人家不愿意娶她。”
紫菀道:“这样看来,做公主也没什么好的,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
沈妤笑了笑:“比起街头乞丐,比起那些平民百姓,做公主难道不幸福吗?什么身份就该做什么事,她既然是公主,享受了荣华富贵和锦衣玉食,有着和皇子一样尊贵的地位,就该承担属于自己责任。这世上的事,总不能全部如她所愿。她若是想明白,就该知道,以洹儿的身份,祖母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尚公主的,就是皇家也不能逼迫。”
紫菀道:“姑娘说的是,但愿怀庆公主能想明白罢。”
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洒落下来,不过走了一会,身上就出了薄薄的一层汗,沈妤特地绕到阴凉的地方走才好一些。
凉亭里所在之处绿树成荫,还摆放着许多冰块,倒是减了不少暑气。
太子妃坐在椅子上,婢女为她打着扇子,正和严卉颐说笑。
看见沈妤来了,严卉颐招招手:“快过来,我们可等了你许久了。”
沈妤面上含笑,行了一礼:“见过太子妃。”
然后就坐到了绣凳上。
太子妃笑嗔:“只我们几个人在,在意这些虚礼做什么。”
沈妤笑道:“娘娘如今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身体可还好?”
太子妃一脸笑意:“我身子倒是很好,只是现下天热,没有胃口,只是喜欢喝些酸梅汤罢了。”
沈妤看她手边放着一些冰过的果子,提醒道:“即便天热,娘娘也不该吃太多凉的。”
太子妃喝了一口酸梅汤,道:“有清露看着我呢,我可不敢多吃。”
“谢昭训可再出什么幺蛾子?”
太子妃冷冷一笑:“左不过是仗着太子对她的宠爱,到我这里来炫耀。但是我现在怀着身孕,不愿和她计较,免得动了胎气,只能让人禀告太子。太子虽然不喜欢我,却很看重这个孩子,所以谢昭训这几天倒是不敢再到我面前晃了。”
实际上,上次谢苓芸跑去太子那里告太子妃的状了,说太子妃故意羞辱她。可是太子因着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没敢去训斥太子妃,反而让谢苓芸少无理取闹,所以谢苓芸才会更恨太子妃了。
当然,也更讨厌沈妤。
“那就好,横竖不过是个妾室罢了,娘娘现在不便和她计较,先安稳的生下孩子再说。”
太子妃笑容有些苦涩:“如今,我能指望的也只是这个孩子了。”
沈妤知道太子的德行,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问严卉颐道:“你那个表妹,没和你一起来吗?”
严卉颐表情微僵,语气淡淡道:“前两日她去我院子里与我探讨书法,看见我院子里有个秋千。许是小女孩心性,想要试一试,所以就去荡秋千了。但是不知怎么,绑秋千的绳子断了,她摔了一跤,扭伤了脚,这几天一直在自己院子养伤,所以不能来了。”
“哦,在你院子伤到的?”
严卉颐语气平淡:“是,婆母大发雷霆,说丫鬟伺候不周,处置了我院子不少丫鬟,但是又为我添了些新的。这几天,每天都去看望成姑娘,对她关怀备至。”
沈妤蹙眉:“周大夫人怪你了?”
“那倒没有,只是说我御下不严,丫鬟根本没有提前发现秋千的绳子要断了。”
可事实上,严卉颐素日根本不喜欢荡秋千,又没有孩子,这个秋千和废弃没什么两样。成桢一声招呼就不打,便去荡秋千。周大夫人不怪她自作主张,随便动人家东西,反而怪严卉颐御下不严。
沈妤直觉这是个阴谋,道:“成桢什么反应?”
严卉颐不怒不喜:“她只是哭,责怪自己非要去荡秋千,给婆母和我带来麻烦。并且将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让婆母不要怪丫鬟。”
沈妤轻笑出声:“真是个天真无邪又单纯善良的表姑娘。周大公子怎么说?”
“成姑娘是在我们院子伤到的,自然是我们第一个发现的。所以周陵就抱她到我们房里,又赶紧让人请大夫过去给她看伤,成桢见给我们惹了麻烦,很是愧疚,一直向周陵道歉。”
沈妤道:“这样一个柔弱善良又无依无靠的姑娘,谁忍心责怪呢。这几日养伤的时候,她都做什么了?”
严卉颐平铺直叙道:“也只是看看书而已。我和周陵去看望她的时候,闲谈之时,她突然提起,在我们房里看到一本书,想借去看看。当她说出书名的时候,周陵说那是他的书。成姑娘觉得惊愕,立刻慌张的表示不借了。若是不肯借给她,岂非是小气?周陵又是个秉性温和之人,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所以,现在那本书在她手上?”
严卉颐点头。
沈妤眉梢微挑:“真好,她终于有了和你夫君探讨的机会了。”
“你说的不错,每次我去看她,她都与我说起那本书的内容,好像和周陵是知己一般。”
沈妤拧眉:“你不生气?”
严卉颐笑容温和道:“不是你说的,不要我接招吗?我若是生气,岂不是进入她的圈套了?所以,我尽我所能,与她讲解她不懂得的地方。”
沈妤淡淡一笑:“卉颐出身名门,饱读诗书,想来自会让她自惭形秽的是不是?”
严卉颐微微一笑:“我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人家既然向我请教,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妤哑然。
严卉颐明知道成桢心思不纯,在成桢故意拿着周陵的书向她请教的时候,她想到的不是卖弄才学让成桢自惭形秽,而是认真为她讲解。
沈妤觉得,她的心就像一池死水,激不起一点点涟漪。可是她又是那么温婉纯善,对待一个居心叵测的女子也可以那么温柔、真诚。
和她相比,沈妤觉得自己的心里好阴暗。
许是越是心机深沉的人越是喜欢单纯的事物,所以沈妤才那么喜欢严卉颐。她的善良不是装出来的,这是骨子里就铭刻住的,真正名门风范。
沈妤叹了口气:“卉颐,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女子,与你相比,其他的名门闺秀都不算什么了。”
太子妃抿唇笑道:“宁安,你这样说,岂不是将自己也贬低了吗?”
沈妤笑盈盈道:“我说的是实话,你们看看我,哪里像个大家闺秀呢?”
正说笑着,婢女清莲走上前,端着一个白玉碗:“太子妃,该喝安胎药了。”
太子妃皱皱眉,无奈的笑笑:“每天都盯着我吃这些苦药。”
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端起碗。
空气中充斥着药的苦涩和香气,清莲的眼睛一直盯着太子妃,生怕她不喝下去。
“慢着。”沈妤突然道。
清莲明显一惊,手颤抖了一下:“郡主?”
太子妃放下药,奇怪道:“宁安,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沈妤端起那碗安胎药,闻了闻,递到清莲面前:“喝了它。”
“宁安,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妃越发不解,过了一会,她转过头,目光冰冷的盯着婢女,“清莲,这碗药有问题?”
清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娘娘,奴婢怎么敢?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害娘娘……”
沈妤目光冷嘲:“太子妃只是问,这碗药是否有问题,可没问你是否害她,也没有说你在药里下了毒。你急吼吼的表示你不敢害太子妃,不是不打自招吗?”
清莲张张嘴,扯住太子妃的裙摆:“方才娘娘问我这碗药是否有问题,我没想太多,只是害怕有人趁奴婢不注意在娘娘药里做了手脚。娘娘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嫉妒娘娘的人有多,说不定就想利用奴婢害娘娘。奴婢太害怕了,生怕那些心思不纯的人让奴婢背黑锅。娘娘,不管这个药有什么问题,奴婢对您忠心不二,绝对不敢害您……”
沈妤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能言善辩的丫头呢,让你伺候太子妃,真是屈才了。”
清莲低声啜泣:“人人都说,太子妃性子温和,不像其他主子一样总是打骂下人,能伺候太子妃,是奴婢的福气。”
太子妃看了看沈妤,欲言又止。经过诗情和画意的事,相对于清莲,她还是相信沈妤。
沈妤是个聪明的女子,不会随意冤枉清莲。
思及此,太子妃面容更冷了三分,缓缓将裙摆抽出去:“清莲,你果真对本宫忠心不二吗?”
清莲心头一颤,立刻举手发誓:“奴婢发誓,若是对娘娘有一丁点不忠,就……就不得好死!”
“很好。”沈妤道,“既然你这么忠心,就将这碗药喝了罢。”
清莲声音有些颤抖:“这……这是给有孕之人喝的,奴婢喝不合适。”
沈妤唇角微翘:“娘娘,您瞧,方才她还说对您忠心耿耿,现在连试药都不肯。”
太子妃道:“清莲,本宫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你自己喝下去,还是本宫让人喂你喝下去呢?”
清莲狠狠心道:“奴婢自己喝。希望奴婢喝下去后,娘娘能相信奴婢对您的忠心。”
太子妃淡淡道:“喝罢。”
清莲闻着苦涩的药味,捏着鼻子一口喝下去了。
她用袖子擦擦嘴,大口喘着气:“娘娘,您现在相信奴婢了吗?”
等了一刻,清莲还是好好地站在这,太子妃犹豫了,难道方才真的冤枉清莲了?
她拿不定注意,只能以眼神示意,让沈妤帮忙。
沈妤嘴角的弧度十分浅淡:“既然清莲为娘娘试了药,不若再试试其他的罢。”
沈妤指指桌子上的各色小吃:“天气热,娘娘没胃口,这些一点没动,你就先替娘娘尝尝罢。”
清莲面色大变:“不,这些……这些怎么会有毒呢?”
“那就当是娘娘赐给你的罢。主子所赐,你敢拒绝?看来太子妃素日对你们太过宽和了,不但会巧言善辩,一个个都忘了规矩了!”
这话说的太重了,所有人都惊惶失措,赶紧跪下认错。
沈妤给苏叶使了个眼色,苏叶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糕点送入清莲口中。
清莲挣扎着不肯吃,可是苏叶是习武之人,力气很大,她怎么能躲开呢?
“不……不要……”她大声喊道。
过了一会,苏叶才在沈妤的示意下放开她,清莲不断用手扣着嗓子,一边又往外吐着什么。
事已至此,太子妃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她面色发白,怔怔的看着清莲。
沈妤扬眉:“清莲,你早就知道那碗安胎药本来就没有毒,一点问题都没有,却是故意误导我们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