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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笑声不断,人来人来往,唯独他们站在不近不远的距离,望着彼此的眉眼,还是熟悉的样子,却有些不敢相认。
过往的暧昧温暖的画面在耳畔掠过,仿佛一闭眼就回到了三年前的春天。
时间和万物都瞬间止息。
瞿芮兴奋地盯着新来的帅哥打量,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应该是赞叹新帅哥的品质,她见宁偲突然站着不动,推了她一下,进去啊,愣着干嘛。
宁偲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着,一股细密的疼从脚掌攀到天灵感,掐碎捣乱她的五脏六腑。
昏黄的灯光下,一切猝不及防的心思被剥开,被袒露,惊慌到苍白的脸色无处遁行。
时隔三年,她居然在瞿芮三十岁的生日派对遇到了李倦。
宁偲当时一言不吭地离开,如同人间蒸发一样。没有给身边的人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她走的干脆,在国外这三年饱受折磨的也是她自己,她以为有些习惯可以克服,喜欢可以深埋心底,可是随着时间延长,她对李倦的思念如同一种慢性疾病,不会致死,但足以磋磨她的每一次生机。
很多次她半梦半醒,听见李倦在她耳边叫她阿偲,数落她不听话,穿的少手冰凉,然后把手拉过去捂在手心里,亦或者他问阿偲今天该穿什么,为什么没把衬衫烫平整,然后再斗两句嘴。
宁偲总会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自己去衣帽间找,顺便嘲讽他一个医生穿那么帅做什么。
当她发出一个音节时,会猛然猝醒,然后望着黑漆漆的房间,空当的房间,侧过身蜷缩在冰冷的床面上,假装李倦只是去上晚班了,闭上眼睛睡一觉他就下班了。
靠着这个意念,她这么过了三年。
时间的转轮好像没有停止,三年的时间,一千多个昼夜交替,他们对视的须臾之间,不是几步的距离,而是隔着三年。
如今李倦就站在眼前,她却不敢过去跟他打声招呼。
瞿芮见着宁偲不对,又推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宁偲蜷缩着手指松开,她从李倦身上挪开视线。跟在瞿芮身后朝那群人走去。
瞿芮向来好客,尤其是新朋友还是个大帅哥,更是欢喜的不行,他走到李倦面前,挑了挑眉,帅哥,怎么称呼啊。
李倦的视线回到瞿芮的身上,淡淡一笑,我叫李倦。
领着李倦来的那人,勾着李倦的肩膀,凑到他耳朵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李倦跟他对视了一眼,那人挑了挑眉,李倦忽而一笑。
而后的时间里,李倦也没在看宁偲,甚至也不打算打招呼。
瞿芮招呼他们坐下,宁偲夜游一般地走到另一端坐下,全身游离在这场聚会之外。
好在瞿芮忙着招呼别人,根本没注意到她脸上的不自在。此时,宁偲也不敢抬眸,因为对面有一道冰冷视线,时不时会朝她这边扫过来。只是不经意扫过那种,并没有停留。
瞿芮隔着人跟他搭话,他也微微侧身,轻笑着回应,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有人给宁偲递了烟,宁偲接了过来。他刚来这边时,重新抽起来的,刚来的那段时间抽的凶,嗓子都差点抽废了,整个人臭的要死,被苏青柏嫌弃了好几次。
周斯年站起来,端着酒杯坐到宁偲身边。
周斯年整个人绅士又放浪洒脱,工作时严谨理智,但是工作之外,就是个绅士的流氓,他是个不婚主义者,流年花丛从不为花丛停留,有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苏青柏叫他渣男,他不置与否,甚至对自己的渣男理论夸夸其谈。周斯年这个人好就好在他不对身边人下手,玩的再开,也不会跟人牵扯不清。
认识?周斯年双腿交叠,随意的搭着。
宁偲不解,问他认识什么。
周斯年笑得揶揄,当年是对面那个帅哥,我看你进来视线就没离开过他。认识啊还是感兴趣?
宁偲抿着唇说:如果我说都不是,你信么。
周斯年说:你猜我猜不猜。
宁偲没说话。
正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男人矜贵的嗓音缓缓打开,抱歉,来晚了。
他缓步走进来,将手里的一束向日葵递给瞿芮,视线扫过场内所有人,在看到李倦时顿了下,很快转到宁偲那边。
周斯年碰了下宁偲的胳膊,诺,你说没时间的人来了。老苏开窍了啊,都会玩惊喜了,开不开心?
宁偲心惊,尽管隔着很远,她还是生怕周斯年的话被李倦听到了,无奈地提醒他:boss,我真不知道苏总的行程。你要感兴趣,可以找他的秘书要一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揶揄周斯年,周斯年也不在意,他哈哈的笑着。
引来其他人的侧目,在李倦看来,宁偲身边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一表人才气质非凡,两个人相谈甚欢,不用介绍相比关系匪浅。
他看宁偲的眸色又冷了一分。
苏青柏走到宁偲身边坐下,解开西装外套,侧身跟周斯年打招呼,今天穿着骚,有活动?
骚?周斯年看了一眼自己的骚红色西装,啧了一声,老苏,骚这个词从里口里说出来太有辱斯文了。
是么?苏青柏笑了笑,扯松了领带。
老苏,阿偲今天还跟我硕峄毓斯Υc不来,你怎么回事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阿偲。周斯年最喜欢拱火,也最喜欢看苏青柏拿他没辙的样子。
苏青柏看向宁偲,冷硬的面容变得柔和,上完提前完成了收购案,接下来我可以休假,临时决定过来的。
啧。周斯年酸溜溜地调侃,专门就专门呗,还临时,要我说啊,骚还是你骚。
苏青柏脸上笑意不减,他对宁偲说:他就这样,别听他瞎说。
宁偲点头:我知道。
苏叔叔,好想你啊。瞿芮忙不迭地凑过来,把苏青柏往里挤,然后宁偲老不及挪开,就和苏青柏紧贴在一起坐着,大腿挨着大腿。
隔着布料,苏青柏也感受到了宁偲的僵硬,侧头贴在她耳边很绅士地道歉:抱歉。
宁偲想往里挪一点,奈何身边坐着周斯年,他一副我不挪的架势,也不好叫宁偲开口,就这么被挤在两人中间。
苏青柏身上淡淡的木制香气飘了,像是某种香水的尾调,很清新很好闻。她记得苏青柏明明不用香水来着。
宁偲下意识地朝李倦看过去,他正偏头垂眼跟同行的男人说着什么,男人笑眯眯的,嘴唇一开一合,李倦嘴角抿得平直,要是了解他的一定知道他走神了。
瞿芮给苏青柏倒了一杯酒,苏叔叔,你和阿偲迟到了必须罚一杯。
宁偲说:我没有迟到。
瞿芮给她使眼色,怎么没迟到啊,你看周叔叔都主动喝了,你们俩也得喝。
瞿芮拎着一杯酒递给宁偲。
宁偲其实很少喝酒了,自从闹了肠胃炎以后。滴酒不沾,瞿芮递给她酒,也不是真要她喝,只不过又是助攻。
换做以前,别人帮忙喝了就喝了,顶多被起哄一下,她一笑了之。但是今天李倦也在,她不敢胡来。
宁偲接过酒,下一秒,就被苏青柏抽走,放到了桌面上。醇厚的嗓音说:她喝不了。别为难她。
瞿芮笑眯眯的起哄,哎哟,苏叔叔,你心疼我们阿偲就直说,那要不,两杯你都喝了吧。
苏青柏不否认,好。
宁偲呼吸一滞,她拿起桌上的酒,没事,一杯酒我还是可以的。说完,她仰着头灌了进去。
她的余光瞥着李倦。后者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跟其他人没区别,只觉着入口的酒水又苦又涩。
喝得太急,酒水洒了一脸,苏青柏快速抽纸递给她。
宁偲垂眸看了一眼,用手擦干脸上的水渍,站起来说:我去趟洗手间。
其实包厢有洗手间,她也不是真想去,只是想出去透口气。
她狼狈地离开包房,转身下楼,小跑到停车场,靠在一辆黑色的车后面,浑身脱了力,滑下去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脸颊。
就这么冷静了一会儿,她从口袋里掏烟和打火机,摸了半天只摸到了烟,没摸到打火机,这才想起来放在办公室了。
她把烟叼在嘴里,咂么着烟味,也没注意到身边有人靠近,那人影子高大,只不过外面太暗,根本看不见影子,他俯身,点燃打火机,送到宁偲的面前去点烟。
宁偲被吓得摘了烟,仰头看过去时,张着嘴定住了。
李倦!
宁偲的瞳孔紧缩,将她此刻的惊诧慌张袒露的一清二楚。
李倦慢条斯理的关掉打火机,递给宁偲:不要么?
宁偲一时哽咽,张不开嘴,只好摇头。她本能的把烟藏在身后,用指尖碾碎扔在脚边,像个偷吃糖果被抓现行的小孩,无措地站着。
直到她摸到粗噶的烟丝,这才反应过来,她跟李倦分开三年了,这三年她都没有听李倦的话还好戒烟啊,烟瘾反而越来越重了。
李倦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塞嘴里,按燃打火机用手拢住火苗,点燃烟。
他把打火机塞口袋里。深吸了一口烟拔出来夹在指尖,仰着头缓缓吐出白雾。
他食指和拇指捏烟的动作娴熟,像是长期抽烟形成的。
李倦以前从不抽烟的,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他不是最讨厌烟味吗?
看到他这么老练的抽烟,宁偲的心脏一阵一阵紧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紧又松开,反反复复。
你宁偲干涩吐字,怎么也开始抽烟了?
白雾笼罩着他的脸,他的声音也变得不是很真切,又很随意,想试试,就抽上了。
哦。宁偲点头,舔了舔发干的唇瓣忍不住叮嘱,少抽点吧,对身体不好。
说完她觉着自己多此一举,李倦什么都没说,朝她瞥了一眼。
宁偲抖掉手里的烟丝,掌心轻轻蹭了一下,看向李倦,我先上去了。
宁偲。李倦叫住她。
宁偲感觉自己像是颗生锈的零件,脑子和动作都跟不上指令,她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李倦靠近,尽管眼眶酸涩泛疼,还是舍不得眨眼。
她好怕,她一闭眼,李倦就从她面前消失了。
李倦捏着眼,垂着眼,冰冷的视线从薄薄的眼皮垂下来,他缓慢开口:又要跑?
我没跑。宁偲心口猛地钝痛。
李倦也不逼近,身上的气息足以笼罩宁偲,叫她逃不掉。
以前李倦靠近时,宁偲你会主动攀上他的脖颈。蹭着他的脸颊,餮足地叫他倦倦。
以前她是真的很喜欢李倦身上的味道,如今添了点烟味,更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发了疯想拥抱他。
只是,她眼神触碰到李倦冰冷的视线时,一切坏心思都被摁灭在心里。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他的墨灰色大衣,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倦说:来了几天了。
宁偲又问:休假吗?
他记得李倦每年都会休几天假,三年前那会儿,他们一起去古寨过年,后来她去了港市,李倦就为了她一天两天内往返港市,就为了抓她。
李倦垂着眼睛,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也不算吧,过来参加一个交流会。
宁偲听得入神,这是她错过三年里的点点滴滴,她像个好学的孩子一样,通过只言片语拼凑着李倦这三年的生活。
升职了吗?她问。
李倦点头,不知不觉烟燃到烟尾。李倦没注意,烧到了指尖,他嘶了一声,扔掉烟头,指尖被烫红了一小块。
宁偲赶紧说:赶紧进去找凉水冲一下,不然会起泡。
李倦一动不动的站着冷漠地盯着宁偲,我起不起泡,你关心吗?
宁偲定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宁偲,除了我的工作,你就没什么别的想问我?
他的声音越发的沉了。淬了一层寒冰似的,宁偲以前从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所以这三年他到底过得好不好?
宁偲有千般问题想问,又不敢问出口。
你是不是找过我?
你放下了吗?
你有遇到其他动心的人吗?
你误会了我跟苏青柏了吗?
你想我问你什么?
如果说三年前她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放纵,那是因为被他捧在手心里,她可以恃宠而骄,但是现在呢,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长到可以开始一段新恋情,说短也短,短到来不及忘掉一段回忆。
宁偲一直保持沉默,在李倦看来就是宁偲不想问,不关心他的任何事。
李倦勾了下嘴角,露出淡淡的讥笑,既然你没什么想问我的,那我问你。
宁偲内心如打鼓,她不知道李倦会问什么,脑子里和心里啥时间乱了。
你你要问什么?她说话的底气都不太足。
李倦开门见山:为什么离开?
宁偲闭了闭眼睛,内心痛苦翻涌,她默默地咬着牙,将忐忑慌张甚至内疚的情绪都吞了下去,睁开眼,她眼底一片平静,语调也平缓听不出丝毫破绽,不想做选择。
其实也不尽然,不过这么说可能是最平和的方式,都容易被接受。
做选择?李倦追问,谁让你做选择了。
宁偲沉默。
李倦哂笑了一声,有些生气,他要的结果要到了,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宁偲说:我不想你在我和你的家人之间做选择,无论结果怎么样,结果都很残忍。
李倦被气笑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宁偲,恨不得把她看出个洞来,残忍,所以你就选择放弃我?
宁偲心头一震,她想说不是的,这并非她所愿,但是她做的行为就是这样,她没什么可以辩解。
宁偲垂下头,就当是默认了。
李倦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向她垂在身侧的手,中指干干净净没有戒痕,无名指上的黑色戒圈无比扎眼。他盯着看了很久,也渐渐地恢复了平静,既然放弃了,为什么不去把戒圈洗了?
都分手了,还带着他的痕迹,不怕不会解释么。
宁偲低声说:怕疼。
要真去洗了,疼得不是皮肉,而是心,她会死掉的。
李倦承认听见她这句话,心痛的快要死掉,他很不得冲上去捂住这个女人的嘴巴。让她不要再说些他不想听的。
终究,他还是没这么干。
因为他突然认清了现实,三年的时间,指针不断往前,谁都在往前跑,而他拖着一段感情守在原地,踽踽独行。
他深呼吸,去洗了吧。还有你手腕上的那个也洗了。
宁偲这次拒绝说:不用。我想留着。
李倦看了她一眼,不要留着了,我不喜欢我的前女友身上还带着我的印记。
前女友啊。
宁偲死死地攥住手心,她用指尖掐着肉。才让自己不会因为伤心而昏厥过去。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你恨我吗?
你觉着呢?李倦看了她一眼,你刚离开那会儿,我就想要是让我再见着你,我非得揍你一顿。
宁偲闻言愣了一下,似乎在等着他的下一句,李倦笑着自我和解了,算了,都过去了。没必要了。
他弯腰捡起烟蒂扔到一旁的垃圾桶,看到宁偲脚边被揉碎的烟丝,眸光颤了一下,以后没人管你抽烟了,还是少抽点吧。
宁偲往后退了一步,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抽了。
李倦直起身子,捏着烟蒂垂着眸,过了会儿,他抬眸看向宁偲,戒指还在吗?
宁偲愣了下,点头:还在。
李倦说:那你把它还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