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零章 取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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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九零章 取经

    新年新气象,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新’字,前线的战况仍旧胶着状态,那地方不分什么热冷,一年四季都有开战的条件,而且剑南同吐蕃上千里的国境线需要看防,大规模抽调援军的可能性不大,小股的增援部队稳固防线而已,想一举收复失地的话,还得等待时机。

    以上这算是新气象之一吧,若不是秦钰坐镇,这种边境纠纷事件还不至于让我忧心忡忡,如今秦钰调度有方,战局形式逐渐明朗,揪提的心逐渐安稳了,秦家夫人得了我信心百倍的保证后也振作起来,除了颖肚子里的小孩让我暗中操心外暂时再没有别的顾虑,按理说该吃了吃,该睡了睡的,可总感觉多少有些异样,怎么个异…说不上来。

    估计春播的关系吧,高产良种的确很诱人,皇室成员在兰陵的努力下成为农学的首批试验用户,堂而皇之的从农学高价买回种子让周边人士羡慕不已,只要能搭上点关系,趁了还有几天时间朝农学里所剩无几的良种一扫而空。

    如今农学上下倍有面子,听厨子说他原来东家冲了他在农学掌勺的名气,比以前双倍的工钱都被他挡了门外,如今也是架了驴车上下班,见了以前的同行都不情愿搭理,怕被人看见掉了身价。

    厨子都这样了,更不用说常贵一干受朝廷亲自表彰得了圣上嘉奖的有功人士,高工资高奖金,能弄个像样的马车时候绝不吝啬,农学每天上下班车马蔟蔟,幸亏是李世民留下的园子,门脸大,要不还真得考虑弄个停车场什么的来缓解一下日益增长的私家车带来的压力。

    刘仁轨也惺惺作态地朝他家弄了不少种子。老刘属于新进贵族,爵位不低,封地却缺斤短两,远没有开国时候封赏来的实在,不到千十亩地还远在京郊以西十多里开外,叫我感觉再多走几步就到陇右了,打心里瞧不起他!

    既然增加了不少田产,老刘也得分出点心思朝家里划算划算。关键就说这刘夫人能力不行。虽说号称跟随老刘风雨同舟数十年,论起来是官家贵妇,可看刘仁轨寒酸模样就知道夫人在家过的也不会舒适,别说豪门社交,估计连寒门社交都不太参加,独门独户的就少了交流机会,管理大规模田产和勤俭持家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没有颖这种逆境中拼搏出来的精神和老钱这样几十年的专业管家操持。老刘不顺心的日子还长。嘿嘿,忒解恨了。

    下班时候老刘和我一同出门,我武官骑马,他文官也骑马,支支吾吾地说回京里官邸。分手后我留了个心眼,快马奔回家里拉颖潜伏了官道旁的大坡上,“头底点,叫你看个可怜人。”

    颖不善于这种谍报人员的工作。仰个头还站高处东张西望,“什么人?官道上人多了,夫君给指指。”

    “再等等,就过来了。”和老刘相处这么长时间,多少摸他点脾气,外面看似鬼气鬼脸,其实对家里也操心。如今独孤复的小店(可以这么认为,称肉时老见他在里面鬼鬼祟祟)生意好的不得了。全因为我每日早上过去夹俩羊杂碎烧饼的原故,起先是常贵,再就是常贵负责的大白菜攻关小组,然后蔓延到整个农学,直到清早发现张家仨小子一人一个杂碎夹烧饼边吃边进门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是不是指导独孤复将小店旁边地烧饼摊子盘下来更有商机?

    从那以后,常见老刘下班也过去称几斤杂碎回家。堂堂门下省侍郎,叫起来就是宰相。能爬了这个位位上都车马滚滚而过。羊杂碎这种东西看都不看,更别说亲自过去称几斤那种掉身份的举动。除了我和独孤复这种另类纨绔。还真没见过真正有身份的人这么干过。

    “看,就那人!”眺望,眼神好就是没办法,老远就看刘仁轨单骑而来,比他平时的速度快了不少,伸手给颖指明白“看好,就是一天给我脸色看的老王八蛋,哇哈哈……”

    “刘宰相?”颖好奇地探出半个身子,若不是揪了个树干真怕她掉下去,自言自语道:“很英武个人,没夫君整日说的那么不堪。”

    “去,懂啥。”一把给颖揪回来,找安全地方放好,“英武个屁,吊孝脸,知道的是宰相,不知道的以为他家老死人。”

    “就是穿着上寒酸了,李大人,上官大人他们也见过,人家一看就是宰相地派势,唯独这刘大人倒像个行伍的,骑马比夫君还有模样呢。”

    “你犯花痴啊?”朝颖脑门给了一暴栗,“见过我骑马没?平时和你出去悠然自得,谁骑的跟逃命一样?明早起你害喜时候叫我,我就蹲这堵他,哇哈哈…”

    “这说不来,这两天涨了饭量,倒没害过。”

    “你就不会复习一回?一辈子能害次喜多不容易,可不能忘了,明天不亮就害!”

    颖认狠狠的点点头,认真的拧过来一把。

    哎呀,起的早就是精神好,天没亮就拾掇停当,给马栓了官道旁的树桩上开始晨练,没有程初那么厚脸皮堵了官道打拳,站了土坡上面对官道打各种养生拳法,天边鱼肚白泛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累地爬了一堆干草上蠕动。正喘口气就看见老刘独有的猥琐身影出现在视线中,伸手拉刀,重震精神高呼:“学监,刘大人!”

    刘仁轨勒了缰绳四望,等我提了刀从坡上转下来时候发现老刘正立马眺望我家庄子。

    “学监好!”气喘吁吁的跑去给马解开,“这么巧,没想到在家门口能遇到学监,您这是才从……京里过来?”

    刘仁轨无奈一笑,没有接话题,抬手指了指远处农庄,“那边都是王家的庄子?”

    “是啊。”我朝以前云家庄子群落指指,得意道:“两片都是,一旧一新,从这大坡一直到尽头的林子都是王家的产业,要照顾这么多人穿衣吃饭,可真是不容易呐。”

    “小处见大,少监果真不凡。”刘仁轨见我终于爬了马上,一松缰绳放开马步。“这路以前走过,却没留意,如今家里也有了田产才有心思打量这些。一路看过去,前后十多里地就数少监家的农庄富裕,不用朝近处去就看得出来。”

    “能比周围好些吧。”有钱了,有余粮了,农户们改善下居住条件,垒垒院墙。修整下地基,换换房瓦,刷刷石灰,远处看起来的确比周围地庄子整洁高大许多,再加上几个大作坊高墙大院地。将视觉效果提升几个档次。

    “是啊,”刘仁轨点点头,马上朝我抱拳,“老夫自视颇高。也曾在地方为官多年,洁身自好,为的就是能造福一方。兢兢业业,廉洁公正,自以为顺应民心,可治下却少有堪比这王家庄子地地方,”说着摇了摇头,“诚实一处都没有。”

    老头犯红眼病?我家庄子富不富庶和他昨天撒谎没多大牵扯吧?本来想闹他一下。却给老刘将话题扯了为官清廉上,这是骂人呢,意思说我若当了地方官肯定是个贪官?

    贪官又什么了?我就是贪官也属于能造福一方那种,既然日子过的比别处都好,叫俺贪污俩钱又有什么不对?就和老刘这清官上去大家卖儿卖女相比,老百姓肯定拥护我这贪官,最讨厌连作检讨都道貌岸然的家伙,人类进化史上最失败的作品。

    买烧饼去。今起来吃了点早饭。一运动,没了。胜姐生意好。旁边打胡麻饼的跟了沾光,我最喜欢站了窗口探脑袋闻里面飘散地香气,又是熟人,俩烧饼夹的鼓鼓囊囊,临了胜姐还追出来朝我塞了两根羊蹄,喜气洋洋祝贺她三娃弟弟升迁了地方政府里当书吏,让我劝劝三娃好好给政府工作,别为个羊杂碎小店辱没了国家公务员的高贵身份。

    我觉得这三娃弟弟该死,早早死,别祸害人俏寡妇。好不容易才得了个生意兴隆,这边就晋升国家公务员,往后再晋升国家中层干部,再就晋升到军队里成军官,再就不用编瞎话了?算算时间也是,再假装书生说不过去,多少也得在身份上有个建树,演的还真逼真,明就劝劝咱三娃赶紧晋升到安康公主独子的位子上算了,哎!国运兴盛也挡不住妖孽横生啊。

    “这算下来咱们得投不少钱啊。”农学里从不和刘仁轨谈钱,常贵就无所谓,一早没等我烧饼吃完就跑来进谏,雄心勃勃的计划在新购置的育种基地那边再购进几处田产,说换季的荞麦、黄米等作物应该划归到重点育种工程里,而为了适应北方稻米地栽植条件,有必要将在霸桥边上专门归置试验田。道理没错,都有必要,可馍得一口口吃,路得一步步走,呼啦一下弄那么多……有内府打把资金撑着也成,可我这个少监连个娱乐的空闲都没了,谁受得了?“若这么下来,年上所有安排得重新计划,如今学监升迁了侍郎,我那边还负责个和谈,人手上耗不住,精力上也顾不过来……”这说着就算拒绝了,忽然感觉常贵眼神有点异样,三角眼炙热的光芒让我想给俩黑珠子扣出来。

    这家伙存了心思,怪不得百忙中添乱,就等我说顾不上来的话呢,“呵呵,”伸手朝常贵指了指,“跑我这边耍心思,有没有信心?”

    常贵早就就等我这么问,雄赳赳气昂昂一挺鸡胸,“属下谨遵少监分派,绝无二话!”

    “照旧,寻思好,作个周详的计划书递过来让学监和我审批。若可行,由你负责。”人总是有野心地,大白菜培育项目让常贵一举成名,有了这个底气朝更高处爬的劲头十足,好事。只要我觉得放心,尽可以让他多分担点工作出去,忙了这几年,也该让我有个清闲。

    比方说今天我就很清闲,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皇家刻意的炒作下,农学连续取得地荣誉和成果让刘仁轨标榜的农学精神转化为自豪感。成为一种动力,积极进取的决心。这就让领导省心省力,给了我混吃等死的借口,并为旷工早退创造了良好地条件。

    “少监留步。”刚从打算牵马开溜就被神出鬼没的刘仁轨逮了个正着,天下最不幸的事莫过于此。

    “议和,”胡乱指了指,忧郁的叹息一声,“议和进程举步为艰啊。三天两头里意外纠纷不断,哎!”

    “哦,”刘仁轨捻须点头,“可老夫听说早春书信来往不便,议程已经推后到三月,李大人因公于洛阳尚未回京……”

    “啊,对,是!”太不给面子了。就算知道我早退也没理由当面说出来,官面上这么直接揭短属于犯规行为,没文化地人才这么干。“英公府上……”也不好编,李老爷子十五过后跑临潼去准备春猎,没在京里。“好像是左武卫…”这事闹的,左武卫大将军随同圣上去凤翔行宫了,靠!平时托谎的几个借口都不成立,“其实是在下发妻邻近产期。心中慌乱……我还是不走算了。”气呼呼给马又牵了回去,到不是生刘仁轨的气,他就这样个人,早习惯了,恨地是今天谎话说的没一点水平!

    转身回来见刘仁轨还站了当间等我,这老玻璃,目的都达到了还堵我干啥?做思想工作?也不想想给我做这么多年思想工作有没有效果?

    诧异,到不是针对我早退行径来的。很委婉地提出下班后到我庄子上看看。有什么可取之处之类,并口口声声标榜自己关怀庄户生活,不能因为自己公务繁忙让庄子里地农户受屈,若真有值得借鉴的地方也可以考虑夹到考评里递上去推广,毕竟能让更多地百姓过上富足安康地日子是他毕生最大的心愿。

    哦,很有建设性的提议,想偷学武功,到不好推辞。说道和宰相之类相互串个门子也是有面子的事。调访民情之类的,说不定王庄就成了这年代地大寨。对家里以后发展有好处,没理由拒绝。

    微服私访,反正老刘也没几件像样的衣裳,穿不穿的没人拿他当宰相看,天生就没宰相那个雍容。这一过桥,先就是路,修的好,庄子上这几年路没少修缮,拱形掺杂碎石大石撵子砸地瓷实,经历各种天气考验,从没大规模塌陷过,比官道的质量更胜一筹。

    老刘皱眉,话一问就开始皱眉,关于这个开支问题若全凭他庄上的微薄收益就可以放弃了,到了我家门前硬是没进去,拿只看民情,不去府上叨扰当借口,估计是被刺激到了,光是颖高价翻修侯爵府大牌楼花的价钱都够老刘喝一壶。

    迎面走来几个年轻媳妇身上都光鲜照人。正逢了幼学放学,一大帮孩子们迎了讨厌的钟声熙熙攘攘跑了出来,认识我的绕道跑,不认识的就直接撞了过来,被我逮住一个蹭了鼻涕上来的头上一顿暴栗,欺负小孩真地很过瘾。

    指了才和后村合资扩建幼学介绍道:“都庄子上的野孩子,周围的也有,在下也尽力想让他们往后成为有用的人才,虽然自己碌碌无为的把这前半生荒废了,可还是懂得教育要从娃娃抓起,不能让他们重复我走过的老路。”

    “少监过谦了,”刘仁轨摆摆手,目送了大群孩子远去,抬脚就进了学堂。几位年轻先生刚送了瘟神放学,想喘口气的功夫一前一后进来俩人,尤其后面那人不能得罪,赶紧过来见礼。

    “先生们辛苦了,”这时候要有风度,很恭敬的给几个年轻人扶住,拉了一住看起来比较顺眼地,学了毛主席回韶山地场景,亲切的拍了他手,语重心长道:“今天来看看大家,看看王家庄上最辛劳地园丁。你们担负着国家的未来,民族的希望;用语言播种,用粉笔…毛笔耕耘,用汗水浇灌,用心血滋润,精心培育懵懂的幼苗成长为参天大树,这世上最可敬的人!”说着朝校舍环顾一圈,头次进来,修的还真像那么回事,按我的建议,敞开的小操场里还放了几样游戏器具……正欣慰间,发现几名老师都热泪盈眶的,“你哭啥?你都哭啥?”

    哭的,酸劲。胡乱带了刘仁轨在学堂里走了圈,指指点点的添油加醋一标榜,直到出来时候那几个先生都没激动完,刘仁轨轻轻扯了扯我,示意不用惊动他们。

    “都年轻人,爱冲动,学监不必在意。在下带您去村舍里转转。”这丢人了,大小伙没点阳刚气,赶紧给话岔开,领了老刘朝庄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