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狐狸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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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吉时一个人面对着电脑上的歌词,桌子上自己手写的一行字以及一包茴香豆发呆。

    蒋翼飞接到没有号码的电话,里面是风雨声,正对应了那副毛笔字: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万念俱灰,无所谓,所以没报警。

    边阳收到了他在被囚禁的一个月里每天吃,吃到恶心的茴香豆。但却因为母亲的原因,他没有接收到歹徒给他的恐吓,所以也没报警。

    郝立铭被英文歌恐吓,他找马队,却被认定为是自己产生幻听。而如果前面两个人都报警了,那么这一次马队绝对会对恐吓歌曲提起重视。

    吉时决定,明天必须要把今天调查得来的结果上报给马队,但在这之前,他打算花一个晚上的时间思考,英文歌,毛笔字和茴香豆之间的关联,以及歹徒为何要选定这三个元素去恐吓或者说是提醒三个受害者铭记惨痛经历的原因。

    想了大半个晚上,这三者之间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嘛。

    英文歌的歌名翻译过来应该是“倒影”,毛笔字的重点在于暴风雨,茴香豆是绍兴特产,这三者之间能有什么关联?或者说它们分别跟那三个人有什么关联?

    吉时的发散思维无边无际地扩散,居然能从这三者联想到外星人,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已经成了脱缰野马。

    无意中,吉时的目光扫过了一旁籍,有一排是他的工作书籍,有初中三年的语文课本,练习册,教辅工具书等等。

    等一下,语文课本,课文!

    吉时惊得叫了一声,然后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原来答案就近在咫尺啊,自己怎么会这么迟钝?这才刚刚放假,自己就把工作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明明应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啊。

    英文歌是电影《花木兰》的主题曲,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这句话出自于高尔基,是《海燕》的最后一句名言,茴香豆,那是孔乙己的最爱啊!孔乙己就出自于鲁迅的小说《孔乙己》啊!

    《海燕》、《孔乙己》、《木兰诗》,这三篇都是初中语文课文!

    那么问题又来了,这个打脸大师为什么要用三篇初中语文课文去恐吓三个受害者?是不是自己这个语文老师过度解读了,误读了?打脸大师根本就不是选用了三篇课文?

    吉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那就是这三个受害者的年龄,蒋翼飞和郝立铭都是33岁,边阳35岁,他们年纪相仿,会不会是初中同学?在他们读初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跟语文课文有关的事情?

    那个打脸大师如果真的以打脸为己任,是个路见不平拔刀伤人的激进分子,为什么独独选定这三个人呢?网上这种喷子键盘侠,被唾弃的网红不是多得是吗?

    也许,打脸大师只是一个跟他们三个都有私仇的家伙。从一开始,警方的思路就错了。

    可马队明明说过,这三个受害者彼此并不相识,也没有什么关联啊。

    不管怎样,明天一早,吉时就得去找马队,把自己的发现报告上去。

    “我的天,还真是!”高云腾的车上,他听过吉时昨晚的思考成果,也是大吃一惊,“可是,可是打脸大师为什么要选这三篇课文去恐吓他们啊?难不成,打脸大师是他们的老师?他在教训自己的学生?”

    “不好说,总之先去找马队,查查他们三个初中是不是在一个学校,然后,还得再去找他们三个聊聊。”

    二人风风火火赶到分局,见到马队,相互配合,用最短的时间向马队汇报了吉时的发现。

    “不会吧?课文?这,这是为什么?”马队听得云里雾里。

    “马队,他们三个人的初中!”吉时提醒。

    虽然案子目前处于搁置状态,称职的马队还是把案情记在脑子里,张口就来,“他们三人彼此不认识,生活中也没有什么交集。唯一的交集就是,蒋翼飞和郝立铭同岁,初中都在十四中就读,但他们不同班,蒋翼飞初二就转学了。他们只作了一年的不同班初中同学。至于边阳,初中读的是铁路中学,距离十四中四公里的距离。”

    “也许,他们三人在初中时都得罪过一个人,也就是后来的打脸大师!”高云腾颇为兴奋,非常笃信自己的推理。

    马队马上穿大衣,“走,我跟你们一起去找他们。”

    按照案发顺序,三人先来到了蒋翼飞的家中,一进门便劈头盖脸地询问蒋翼飞初中时得罪过什么人。

    “初中?为什么是初中?”蒋翼飞面对提问不是先想答案,而是反问提问者。

    “因为课文!”吉时掏出手机,搜索到了《海燕》的全文,递给蒋翼飞,让他自己看。

    蒋翼飞接过手机,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一直到看到最后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才恍然大悟,吉时所谓的课文是什么意思。

    “我想起来了,这的确是初中语文课文。你们的意思是,歹徒选用这课文里的最后这句话给我看,是在暗示我,他是我初中时候得罪过的人?”蒋翼飞对此持怀疑态度。

    “不止是你,另外两个受害者也一样,歹徒犯罪过程中和后续的恐吓中,也都选用了初中语文课文。我想,这或许是一种暗示,歹徒刻意给你们的暗示。”吉时自信地回答。

    “暗示我们什么?”蒋翼飞不以为然,“暗示我们他的身份吗?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吉时一时语塞,不禁有些自我怀疑。的确,歹徒为什么要故意留下线索,让他们想起他是谁?这对歹徒有什么好处?

    高云腾清了清喉咙,“也许,打脸大师暗示的并不是他的身份,而是动机,他对你们三个的真正动机。”

    “真正动机?动机难道不是用以牙还牙的方式惩罚我们吗?”蒋翼飞更加迷惑了。

    “如果没有这三篇课文,没有后续的持续恐吓,所有人都会认定动机就是如此,可现在线索指向你们三个的初中!”吉时刚刚还自我怀疑,听高云腾提到了动机,又重新坚定立场,“所以你们必须要好好回忆一下,初中的时候,你们得罪过什么人。”

    高云腾马上补充,“想不起人不要紧,就像我刚刚说的,动机!你好好想想,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

    马队赶忙附和,“对,对,想不起人就想事儿。”

    蒋翼飞闭上眼,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抬头说:“无非是同学间的小打小闹,不至于吧?”

    “至不至于不是加害者能够定义的,”吉时苦口婆心,“你经历了这些,难道还不明白吗?加害者跟受害者的立场完全不同,你认为你只丢出去一粒石子,对方却如同被大山压得粉身碎骨。想你能够想到最严重的吧。”

    这句话让蒋翼飞触动,他双手抱头,五官全都挤在一起,用力思考。

    半晌,他抬起头,艰难地说:“我,我在一个女生的饭盒里塞了一只死老鼠……”

    吉时只觉得胃部翻涌,强忍住想要以老师的身份教训这个顽劣甚至恶毒的前初中生的冲动,问:“然后呢?”

    “我当时就是恶作剧,因为那个女生曾经骂过我,我就是想恶心恶心她,结果没想到……”

    “后果很严重?”高云腾问。

    “她当时吐了一地,到最后干呕到停不下来,很痛苦的样子。后来老师找来她的父母,把她送去医院,听说她住院了,一周没来上课。再后来,她父母找到我父母要求赔偿医药费,说是她得了厌食症,瘦的就剩一把骨头了。”

    “这女生叫什么?”马队问。

    “王璐。”

    “她的厌食症最后好了吗?”高云腾问。

    蒋翼飞摇头,“那之后同学们都排挤我,初二我父母就给我转学了,后来王璐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马队想要责备蒋翼飞,但看到对方这副尊荣,话到嘴边又咽下。如果王璐就是打脸大师,那么她已经大仇得报,她的罪行胜过世上最严厉的责备,马队实在无须再说什么。

    离开蒋翼飞家,三人马不停蹄前往边阳的家。路上,马队给手下打电话,要他们马上查十四中跟蒋翼飞同班的女生王璐。

    “孔乙己?”边阳家的地下室里,他捧着吉时的手机,看完孔乙己中有关茴香豆的段落,不明所以地问,“你是说,歹徒用茴香豆暗示我这篇课文?为什么?”

    马队懒得废话,直接问边阳初中时期有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得罪过什么人。

    边阳思索良久,也给出了一句跟蒋翼飞异曲同工的回答,“都是一些小事儿,不至于吧?”

    吉时无奈地扶住额头,无力地说:“好好想想,你认为最严重的。”

    边阳苦思冥想,还是摇头。

    吉时又想到了孔乙己,想到了孔乙己最有名的两句话: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偷呢?多乎哉?不多也。

    孔乙己最大的特征就是爱面子和偷盗,于是吉时问道:“你再想想,跟爱面子和偷盗有关的。”

    边阳经过提醒,突然一惊,“偷东西!”

    “你偷过东西?”高云腾追问。

    “我,我想起来了,初三那年,我爸给我钱,让我去给他买酒。我,我拿钱去游戏厅了。后来为了交差,我就去小卖铺偷了一瓶酒。结果当时被老板给发现,老板追着我跑,好像是被车给撞了。”

    吉时心情沉重,“孔乙己的故事里,茴香豆就是下酒的小菜。”

    马队当即又给手下打电话,根据边阳的记忆和描述,锁定了当年的那家小卖铺,查当时的老板。